俞野白一听说道俞家庄的事了,知道早晚也绕不过去,不如干脆痛快说了,谅他不会对自己妹妹怎样。于是便掐头去尾地把俞家庄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只是没提望夫山的事,更没说俩人合力杀鬼子,只是说看到俞家庄被屠了村,一害怕就跑了。
莫大山听了俞野白的话,似乎没有怀疑,端起来一杯茶,一样脖子喝了,然后长长地出了口气,抬起头说道:“谢天谢地,阿爹阿妈在天之灵保佑着我们呢,这才让兰兰能死里逃生啊。”随后意识到这话可能让俞野白会不高兴,于是赶紧又对着俞野白说道:“也多亏了你,没想到你还这么机灵。”
俞野白一听,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这时,莫兰端着两凉两热四盘菜进来,放在桌上说道:“野白,你快去拿酒啊,你们哥俩先喝着,我还有两个菜炒好了就好。”那口气俨然是妻子在埋怨迟钝的丈夫不懂得待客之道一般。
俞野白一听,才反应过来,赶紧找出一坛女儿红打开,倒了三碗,双手恭恭敬敬地端给莫大山一碗。莫大山一看,很是满意,也是双手接过来等着俞野白敬酒。
于是,二人边喝着酒,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等着莫兰。这莫大山似乎酒量不行,两个人才喝了没几碗,就感觉舌头有点儿大。
不多时,莫兰又端来两盘热菜凑了六个菜,这才解下围裙,坐在俞野白下首说道:“哥,你看我现在和野白过得挺好,你不用担心了,你自己也要多小心,给日本人干事不容易。”
莫大山一听莫兰的话,眼圈禁不住一下子红了,连忙点头说道:“兰兰,哥没本事,这些年让你受了不少委屈。你那个嫂子,早晚我要休了她。”
莫兰一听,赶忙劝解莫大山:“算了,哥,嫂子就是那个性格,只要你们三口过得好就行。小山过年就该七岁了吧,我这个当姑姑的,也没给侄子买过什么。”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银镯子递给莫大山说道:“哥,你回头把这个给小山,就说是姑姑给他的礼物。”又站起身,从卧房里拿出一条毛巾放在桌上说:“天冷了,我织了条围巾,一会儿走的时候想着戴上吧。”
俞野白这才想起,原来莫兰整天织的毛巾是给她哥的啊,心里多少有点儿失望。
莫大山接过镯子,看着莫兰,眼含着泪,嘴唇直哆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俞野白一看,心里纳闷:这个便宜大舅哥也应该是个老实人,怎么能当上伪军队副呢?
正想着,突然见莫大山咧着嘴说道:“兰兰,是我对不起你啊,我不该不听你的话非要穿这身皮,我现在想脱都脱不了了。”说着呜呜地哭了起来。
莫兰和俞野白对视了一眼,连忙劝解莫大山。莫大山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挡不住了,一个劲儿地说着:“其实我在队里也是难受,队里那些家伙仗着自己穿着这身皮,成天干坏事,还拉着我干,我不愿意,他们就挤兑我。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就用你的彩礼钱买了这个队副。”
俞野白一听,这才明白怎么回事,于是觉得这个便宜大舅哥还不算坏人,对他也多了几分同情。
等看莫大山哭的差不多了,俞野白才试探着问道:“哥,我前几天晚上看有两车日本兵又进城了,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莫兰一听俞野白管莫大山叫哥,似乎很是满意,莞尔一笑,也瞪着莫大山听他说。
莫大山晃晃悠悠地抬起头,眯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神神秘秘地说道:“我告诉你们,你们可不要到外面乱说。前段时间,从杭州来了个日本军官,好像是要找什么人,带着县城的几个日本兵走了。知道俞家庄的事是谁干的吗?我怀疑就是他们。可是,后来,这几个日本人竟然不见了,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于是,前些天,又从杭州来了一批日本人,又去找了,可还是没找到。”
莫兰一听,赶紧问:“哥,是什么人啊,这么重要?怎么没让你们城防大队跟着一起去找?”
莫大山一听,摇了摇头,“这个我们也奇怪,反正日本人这次神神秘秘的,一点儿也不让我们掺和,我们也省得受累。”说完夹了一口菜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
俞野白和莫兰对看了一眼,感觉应该从莫大山这也问不出太多有价值的东西来,但又不死心,于是俞野白又压低声音问道:“哥,你听说过‘归巢计划’吗?”
莫大山一听,瞪大眼睛想了想,摇了摇头,继续吃。
二人一看不像是假的,便死了心。接下来,俩人你一碗、我一口地敬莫大山,只把个莫大山喝得眼睛发直。
仨人喝到天黑,见莫大山走路有些歪斜,莫兰不放心,便让俞野白送他回去。临出门,莫大山拉着俩人的手,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小子有福气,好......好好对我妹妹”,随后又转头对莫兰说到:“兰兰,既然......既然你认准了他,你们就好好过.....过日子,需要什么跟哥......跟哥说,明年......明年抓紧生个大......大胖小子,我就当舅舅......舅舅啦。”
莫兰一听这话,羞的赶紧扭过脸去,不敢看俞野白。
走到城防大队门口,莫大山站住身对俞野白说道:“你回去吧,一定要照顾好兰兰。”然后低着头摸着脖子上莫兰给织的围巾,有些感慨道:“哎,兰兰今天过生日,我这个当哥的什么也没拿,她还给我......”说着话,晃悠着进了院子。
俞野白一听,感情今天是莫兰的生日,自己也什么都没准备,这可不行。于是赶紧朝着一家当铺走去。
进到当铺,看见柜台后面一个年纪六十开外的老先生正低头翻着账簿。见有人进来,抬起头,从眼睛上面打量了一番俞野白,然后问道:“先生要当什么?”
俞野白连忙往前走了几步,凑到柜台前说道:“掌柜的,我不是来当东西的,我想买点东西。今天是我太太生日,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礼物送给她。”
掌柜的一听,稍稍想了一下,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布兜,打开布里面是一个精美的翡翠手镯,通体翠绿,一看就让人爱不释手。
“这是正宗的缅甸翡翠,先生要是觉着行,可以便宜些。”掌柜的把手镯往外轻轻一推说道。
俞野白拿起手镯感觉入手冰凉,颜色浸润。他不懂首饰,但凭感觉应该是不错,于是问道:“掌柜的,这个什么价?”
“这个最便宜要三十个大洋。”老先生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着。
俞野白一听吓了一跳,知道这个东西好,可也没想到会这么贵,自己身上只有几个大洋。于是有些遗憾地放下了手镯。
老头儿一看,以为俞野白嫌贵,于是赶紧说道:“没关系,先生如果真的喜欢,老朽忍痛割爱,二十五块也行。”
俞野白一听,心想,你给十块大洋我也买不起啊。随即笑笑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想到口袋里揣着的那块手表,于是急忙掏出来,从铁窗下面塞进去说:“掌柜的,我没带那么多现钱,您看这个够不够?”
老先生原以为这笔买卖肯定没戏了,正要收起手镯,一见俞野白拿出块手表,连忙接过来,正了正眼睛,拿到眼前看了起来。看到手表,老先生不禁上下打量了一番俞野白,这让俞野白有些不自在,心想,这表不会有什么麻烦吧?又一想,哪那么巧就真的出事?这当铺又不是日本人开的。随即放下心来。
只见掌柜的又凑到灯下仔细看了起来,随后又拿到耳朵边细听了一下,然后说道:“嗯,正宗东洋货,是块好表!可以抵的上这个手镯,只不过先生只能死当。”
俞野白点头答应了,反正有表没表暂时也不打紧,于是高高兴兴地收了镯子出了当铺。
回到家,莫兰已经收拾好了碗筷,正在厨房烧水,见他回来打了个招呼,便要进屋洗澡。俞野白连忙帮着挑水、兑水,用手试好了水,这才退出卧房、随手带上了门。
坐在客厅椅子上,俞野白小心地从口袋里掏出手镯,打开布包,拿出来,用嘴哈了一口气,然后用衣服一角轻轻擦拭了几下,再举起来对着灯看了看,确认上面没有脏东西,这才又小心地放回布包,重新揣好。
这时,俞野白听到莫兰在屋里用很轻的声音说道:“你进来帮我搓搓后背吧。”
俞野白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他“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步跨到卧房门口,刚要推门进去,却站定在那儿,做了个深深的呼吸,这才慢慢推开房门。
屋里氤氲叆叇,莫兰背对着门口,只露出头和白白的脖颈。俞野白屏住呼吸,轻轻走到木桶旁边蹲了下来,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说让你帮我搓搓后背,你怎么光傻看着?”莫兰没有回头。
“嗯,太美了,没见过,有点儿看傻了。”俞野白随口说着,一只手伸进水里,捧起一捧水,浇到莫兰的背上。
“呵呵,是么?那那天在山洞里,是哪个坏蛋......?”莫兰没在好意思说下去,只是把手从身前递过来毛巾。
俞野白一听一下子傻眼了,还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人家都知道,那还客气什么?于是接过毛巾,大大方方在莫兰的后背上擦拭起来。
“你觉得我哥今天说的话怎么样?”莫兰闭着眼,觉得俞野白的动作不轻不重很舒服。
“我觉得你哥不像在撒谎,他应该确实不知道太多情况。”俞野白正享受着劳动,听见莫兰的话,也没多想,随口回了一句。
“笨蛋,我不是说这个!”莫兰似乎没想到俞野白会给她这样的回答,很不满意。
俞野白一愣,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大脑飞快地旋转着,“不是说这个?那是哪个?还说了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