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送走了俞野白,回到房间准备洗洗衣服,于是脱了身上的外衣,只剩下里面的肚兜和内裤。猛然听到“咚”的一声,像是有人翻墙而入,惊得顾不得许多,赶忙从枕头下面拿出手枪,想躲进衣柜。刚往衣柜那跑,就看见俞野白破门而入,羞得林慧藏也不是、躲也不是,连忙大叫:“你......你要干什么?”
“鬼子来了,快躲进去。”俞野白看了个满眼春光,却也顾不得别的,连忙打开盖板,一把把林慧推了进去,随后自己也赶紧钻了进去。刚关好衣柜门,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跟着“咣咣”两声,大门就被砸开了,随后冲进来三、四个鬼子,一边叽里呱啦地说着日本话,一边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俞野白和林慧此时躲在暗洞里,两个人鼻尖儿对鼻尖,胸贴着胸,彼此都能感觉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两人现在什么杂念也没有,只是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突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冲进卧房,随后便是噼里啪啦翻箱倒柜的声音。紧跟着,“咣当”一声,衣柜的门被打开。两个人紧张地气都不敢喘,不知不觉地手都拉到了一起。林慧的枪指着洞口,心想,只要鬼子打开盖板,就开枪,能打死两个鬼子就值了。稍倾,可能是鬼子用刺刀挑了挑衣服,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东西,便转身离开。两个人这才稍稍出了口气,心想,好险,这次应该算是躲过去了。
原以为鬼子会很快离开,却听见有两个鬼子在卧房叽哩哇啦地说些什么,时不时还发出一阵阵浪笑。两人很诧异,不明白这两个鬼子犯了什么病了,怎么还不走?俩人在洞里又憋又热,也不敢动,只能保持着尴尬的姿势忍着。等着半天,两个鬼子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林慧却有些忍不住了,两条腿时不时有些痛苦地扭动。
“别乱动好不好?”俞野白实在被弄得有些受不了,在林慧耳边低声说着,下面不自觉地有了反应。
“嗯…”林慧不好意思地支吾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俞野白感觉林慧的脸热的有些发烫,腿还在蹭来蹭去的,便有些生气,心想,“这里确实难受,可眼下都命悬一线了,还不忍着点儿,乱动一气。”于是一气之下身子往前一挺,想让她老实些,却不想这一下更让林慧差点儿没喊出来。林慧憋着尿,本来小肚子就涨的难受,被俞野白这么一顶,几乎要失禁。好在就在这时,突然外边响起了两声枪响,两个鬼子“哇哇”叫了两句什么,拿起枪就跑了出去。俩人一听,总算大大舒了口气。
又过了一会儿,俞野白慢慢把盖板打开一条缝,仔细听了听确实没动静了,这才小心地跳了出来,然后用手按了按,示意林慧先不要出来,待跑到门口确认了没有危险,这才回来告诉林慧安全了,然后站在院子里等着林慧穿好衣服。
林慧赶紧蹦出来,胡乱穿了件衣服,跑到院子里,也顾不得俞野白看着她,拿了便桶,跑进卧房插上门,来了个极限放纵。
俞野白也才搞明白为什么林慧刚才会那么烦躁地动来动去,觉得错怪了林慧倒有些不好意思里,于是假装什么也没看到,拿了工具把大门上的锁简单修好。
一会儿,看见林慧低着头出来,便嘱咐了她几句,让她务必小心。林慧满脸通红的不敢抬头看他,只是一个劲儿地摆弄着发梢。
俞野白到店里看了看没什么事儿,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嘱咐伙计们最近没事不要外出。
晚上回家,林慧试探着说,上次的同志牺牲了,她还得想办法跟组织联系,搞清楚任务的具体内容,希望俞野白能提供一些帮助。。
俞野白一听,支支吾吾地没说什么。他倒不是多怕死,他也想打鬼子,甚至比大多数中国人都更恨鬼子、希望能把鬼子打跑,只是他总感觉这些有组织、有主义的人常常不拿生命当回事,往往死的有些不值。他俞野白可不能轻易就死了,就算真的要死,至少也得换回几十、上百的鬼子赔命才行。
林慧看出了他的不积极,不禁有些失望,于是盘算着只能自己想办法再联系组织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宁海县城倒相对平静了许多。这天,林慧实在坐不住了,央求着俞野白别再锁门,自己要出去买些东西。俞野白问她买什么,可以帮她买回来,却见林慧低着头俩手揉着一角支支吾吾。俞野白顿时明白了,可能是林慧要买些女人用的东西,不方便告诉他,于是也不好意思再拦着。可是就让她这么出去着实不放心,最近城里的鬼子出出进进地明显比以前多了不少,万一碰到鬼子岂不麻烦?还让她打扮成男人?又怕侦缉队看到会认出来,于是想了想说:“那你等等,我去帮你找身合适的衣服。”说完,便拿了一身林慧的衣服转身走了。
俞野白来到大街上,东张西望地找了半天也没遇到合适的人。她是想找个四、五十岁的乡下女人,找人家换身衣服,再给些钱,然后再稍稍化化妆,就可以把林慧换成另一个样子,既安全又不至于被人认出来。
他又往前走了走,发现街角有个云吞摊,一个三十来岁的乡下女人正忙着准备收摊儿。于是他赶紧跑过去,小声问道:“大嫂,能不能刚跟你商量件事儿?”
那个女人长得倒算周正,只是因为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的皮肤不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不少。她正专心忙着手里的活儿,冷不丁被俞野白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抬头说道:“先生,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出来的匆忙,云吞都卖没了,你看,要不......”
俞野白一看女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大嫂,我不是要买云吞,我是想跟你买你身上穿的这身衣服。”说着,从口袋掏出一块大洋,连同林慧的那套衣服一起递到女人面前,“这些都给你,你看够不够?”
女人看着俞野白手里的钱和衣服,显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应该接还是不接。正在这时,女人的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诶,这不是那天给我们钱的那位先生吗?妞妞娘,你不记得啦?那天咱们被几个二鬼子欺负,不就是这位先生给的咱们钱吗?”
俞野白听了男人的话,似乎也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当时他和莫兰刚来宁海,有一天早晨阿成代他去饭庄,路上看见一对夫妻摆摊,几个伪军吃了云吞不给钱,还动手打了那个男人。俞野白听见他们说要给孩子治病,所以一时不忍给了他们几个大洋。不想今天正好碰上了,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男人咧嘴笑了笑,算是承认了。
那个女人也恍然响了起来,连忙把手在衣服上蹭了又蹭,然后这才紧紧拉住俞野白说道:“哎呀先生,我们一直在找您,想将来有了钱一定还您,您救了我女儿,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您,至少得让我们给您磕个头啊。”
说着,便要和男人给俞野白下跪。俞野白吓得赶紧连拉带拽地把夫妻俩拉了起来问道:“孩子的病好些了吗?”
俩人一听,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神一下子便暗淡下来,“哎,孩子得的是痨病,先生上次给了我们那么多钱,我们找了县城最好的中医大夫,喝了不少汤药,可还是不见好。听人家说,这种病只能用西药,可......可”男人说到这,再也说不下去了,一旁的女人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那孩子现在......?”俞野白突然想到了自己药箱里的盘尼西林,他知道这东西对于治疗痨病非常有效。看着这对夫妻救女心切,一时间想起了莫兰肚子里的孩子,自己原本也是要做父亲的人了,更能理解为人父母的这份心。
“我们两个出来摆摊,只能把孩子自己锁在家里。”女人便抹泪便说道。
“那能带我去看看孩子吗?或许我有办法治好孩子的病。”俞野白说道。
夫妻二人一听,连忙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俞野白,想从他的表情中看明白是真的,还是在安慰他们。俞野白也看出他们不会一下子就信了自己的话,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
夫妻俩相视一望,还是女人反应快些,转身对男人说道:“妞妞爹,你在这儿收摊,我带先生回家。”
“哎,你们快去吧。”男人忙不迭地答应着,却还是没有动,似乎仍在分析者俞野白的话里有几分真假。
俞野白也不多说,只是跟着女人往家里走去。路上,听女人介绍,俞野白知道了她丈夫名叫路大海,夫妻俩原本在县城也有个小饭馆,虽说不上多红火,但能有个自己的营生,生逢乱世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成想,女儿妞妞突然得了痨病,这可一下子苦了夫妻二人。为了给孩子治病卖了小饭馆,整天起早贪黑地摆摊卖云吞也挣不到多少钱,还经常被二鬼子欺负,孩子的病也迟迟不见好转。有人劝他们干脆放弃,那个年代,但凡患上痨病,几乎只有等死的份儿,花再多的钱也是枉然。两夫妻也实在有心无力了,却不想遇到了好心的俞野白给了他们五块大洋,这可是救命的钱,要知道,这五块大洋在那个年代几乎是一家人半年的开销。于是,夫妻俩认为这一定是菩萨显灵,派人来救孩子命的。于是便又找遍县城最好的大夫,用中药维持着,虽然还不能彻底治愈,但至少孩子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俞野白跟着路大嫂七拐八拐,来到县城最边上一片低矮破旧的房子处,随手推开一间房。房子也没插门,里面扑鼻而来一股潮霉的味道夹杂着浓烈的中药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