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南门,远远地就看见四十来个新四军战士正排着整齐的队列站在那听一个人讲话。俞野白也没心思听那个人说的是什么,只是拼命伸长脖子到处找老吕,可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他看见一个像是新四军领导样子的人正站在一边也在听讲话,于是便跑过去悄声问老吕在哪?
那个人用好奇的眼神看了半天俞野白,似乎不知道谁是老吕,然后突然想起来了似的,指着前面那个正在讲话的人问道:“你说的是我们吕政委吧?”
俞野白顺着他的手,扭头一看,果然,那个正在讲话的人正是老吕,只不过穿上了新四军的军服,又是背对着俞野白,他自然看不出来。
俞野白一看,可找到了,便要一步跨上去就抓住老吕的手,全然忘了老吕还正讲着话呢。老吕被他这一下吓了一跳。一看是俞野白,便也不顾俞野白要跟他说什么,马上对着那些新四军战士说道:“同志们,这位就是我刚刚跟大家介绍过的,宁海县城锄奸队的负责人,俞野白同志。别看他年纪不大,却带着大伙儿打死了不少鬼子和汉奸了。这次我们能不放一枪一炮就解放了宁海,也是他的功劳。现在,让我们请俞野白同志给大家讲话好不好?”
老吕的话刚一说完,那些新四军战士便拼命的鼓掌,看的出是发自内心的想认识一下这位传奇人物。
俞野白一下子傻眼了,就那么愣愣地站在那儿,脑子一片空白。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那些新四军战士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齐刷刷地坐在了地上。
俞野白脑子稍微回过了一点儿神,开口说道:“我......我叫俞野白,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是个孤儿,从小被一位英国神父收养,在教堂里长大。后来鬼子把神父和修女姐姐们都杀了,只有我自己跑出来了。我想过给神父和修女姐姐们报仇,但我......说真的,我挺害怕鬼子的,觉得他们太厉害、太凶残了。没办法,我就逃到了城外的俞家庄,被好心的村民收留,但是鬼子把全村八十六口人都杀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往哪逃。所以我不逃了,鬼子也是一条命,我也是一条命,凭什么我们就得让他们欺负?所以我就带了几个弟兄跟鬼子、汉奸干。我发现,我们中国人一点儿也不比鬼子差,我们一共杀死了三十多个鬼子,还有四十多个汉奸。我相信,只要咱们拿出玩儿命的劲头,一定能把鬼子赶出中国。”俞野白自己也不知道一口气能讲出这么一番话,讲完了,便愣愣地看着那些新四军战士。
突然,不知道是谁领头,大家拼命的鼓掌,还有人喊了起来:“向俞野白同志学习!”、“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人民一定会胜利。”
俞野白自己也被这种情绪感染了,满含着热泪,不由自主地跟着大喊起来。
老吕满意地看着俞野白,发现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着巨大的能量,不知道他的未来会是怎样?
等大家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了一些之后,老吕这才让另一位新四军领导继续讲话。他把俞野白拉到一边说道:“野白,讲的真不错。我正要找你呢,我们刚刚得到消息…”
没想到还没等他说完,就被俞野白打断了,“你先别说那些,我先问你,林慧去哪了?”
“林慧?”老吕没想到俞野白急急火火地找他来,就是为了问林慧的下落,“林慧同志有其他任务,应该去别处了吧!”
“去哪了?是不是回杭州了?”俞野白瞪着眼睛追问道。
“呵呵,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你呀!”老吕微笑着看着他,笑容里很有一些意味。
“你快告诉我,她到底去哪了?我真有事找她。”俞野白紧紧抓着老吕的胳膊,似乎不问出个结果就不撒手。
老吕一看俞野白这么认真,有些意外,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继续说道:“她不属于我们战斗部队,我确实不清楚她会被安排去哪,这个我可真的帮不了你。”
俞野白一听,知道老吕应该没有骗他,脑子一下子又陷入了空白,松开抓着老吕胳膊的手,两眼直直地扭头就往回走。
老吕一看,赶紧拦住他说道:“野白,我不管你和她之间有什么事情,你现在要明白,大敌当前,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呢,宁海县城的老百姓们等着我们呢!”
老吕的话像晴天霹雳一样,狠狠地砸在了俞野白的脑袋上,让他不由得一下子清醒过来。是啊,不管怎么说,林慧走了,自己再怎么样难受也不可能把她拉回来了。就像当初莫兰走一样,会把他的心带走,他会很难受。可难受之后,不是还得收拾好心情接着打鬼子吗?自己不能因为这些儿女情长就把正事扔了。
想到这儿,他赶忙说道:“抱歉老吕,是我失态了。你说吧,什么情况?”
老吕一看他能自己这么快调整好了情绪,也很高兴,说道:“好,我说,我们得到确切消息,鬼子已经知道了宁海这边的事情,正在调集重兵准备反扑,看来鬼子果然不想轻易放弃这里。只是不知道苏掌柜那边情况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到。”
俞野白一听,是啊,好像没见到二十六师的人呢?于是说道:“我去找苏掌柜问问吧。”
没想到老吕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俞野白一听,没再说别的,他知道,老吕是不放心那边。
俩人于是赶紧跑到了同顺堂药铺,一进去就看见苏掌柜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里来回走过来走过去的。一见二人,脸上满是尴尬,还没等二人问,便上前说道:“哎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咱们商量好了之后我就安排人去送信儿了,可到现在还没动静,真是奇了怪了。”
二人一听,也不好再逼问他。三个人于是就这么坐着,谁也不说话。坐了一会儿,还是苏掌柜憋不住了,问道:“吕先生,你那边来了多少人?”
老吕说道:“我这边一共来了100人左右,40个在城里,另外城外埋伏了60多个。我们得到消息,鬼子派了两个小队,从南北两侧夹击。我们顶住北边的鬼子应该问题不大,但南边这边恐怕…”
“什么?两个小队?怎么会这么多?”苏掌柜有些担心地自言自语道。
“两个小队?好像听起来也没多少吧?”俞野白在一边喃喃地嘟囔了一句。
老吕一听,连忙解释道:“鬼子所说的小队,至少有五十多人,而且还配有八门掷弹筒。如果是增强小队,比这个还会多,另外应该还有不少伪军吧。”
“啊?那就是一百来个鬼子啊?”俞野白一听不禁大吃一惊,心想,这小小的宁海县城怎么会值得鬼子如此大动干戈地反击?是不是有什么原因?难道是那个“归巢计划?”
三个人如今都很清楚,这县城能不能守得住,关键看二十六师的人能不能来,可眼下他们在哪啊?
“老吕,能不能把你们外面的六十多人调进来守南面,万一......”俞野白试探着问道。
老吕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看了一眼苏掌柜说道:“是啊,眼下我们确实要做最坏打算。原本我们在城外布置大部分兵力,是因为我们没有太多的重型武器。如果都进城死守,这小小的县城恐怕只有挨打的份儿,而且我们也不想再让城里的百姓再遭罪。如果在城外,我们则可以利用地形优势和我们擅长游击战的优势,机动灵活地穿插作战,让鬼子顾头不顾尾,不但可以最大限度地歼灭敌人,更可以减轻城里的压力。”
俞野白一听,感情这打仗不光是靠玩儿命和耍点儿小聪明,里面还有这么多学问啊?不由得对老吕更是敬佩,对二十六师这边也更加失望。他在脑子里努力理解着老吕的话,试图让自己的想法也能跟上。
“地形优势?游击战?机动灵活?对啊,可不可以在俞家庄也用老吕说的这些搞他鬼子一下?可是,这鬼子是来攻打宁海县城的,怎么可能跑去俞家庄呢?”俞野白自己想着,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困惑。
“野白,你在想什么?不妨说出来大家听听。”老吕看见了他脸上的表情,好奇地问道。
“我......我只是在胡思乱想。”俞野白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太不切实际,所以也怕说出来被二人笑话。但看到老吕鼓励的眼神,他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我刚才......我在想你说的话。我觉得,既然完全收缩在城里防守不行,那就算二十六师来了,也不能都在城里等着被打,那还不如把鬼子引到适合咱们打的地方去。”
“适合咱们打的地方?俞掌柜觉得哪有这样的地方啊?”苏掌柜的口气有些冷。他原本就看不上老吕说的那些什么游击战术,可又没有适合的机会反驳老吕。现在一听俞野白这么一说,马上有些嘲讽地问道。
“我......”俞野白原本就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不靠谱,被苏掌柜这么一问,更加没有了自信,便红着脸不敢再说下去。如果比用个小诡计杀十个八个鬼子汉奸,那他俞野白谁也不含糊。可这实打实上百号人一对上,那可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战斗了,一个不慎,那得死多少人啊?这里面的战术策略、用兵之计,不但他从来没接触过,就是当初约翰神父也没给他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