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不是俞掌柜吗?怎么在这?”俞野白一抬头看见当初和秦定邦一起在望夫山被鬼子包围的那个手下正迎面走过来,看见俞野白坐在门口,赶紧上前问道。
“我来看看秦大哥。”俞野白可看见熟人了,连忙说。
那个下属一听,赶紧领着俞野白往院里走。从那个卫兵身边经过,俞野白用眼睛随着瞟了一下他,心里想,哼,等老子真的在秦团长手下当个连副什么的,一定把你要过来伺候我,小样儿,折腾不死你。却见那个士兵的脸上没有什么不自然的表情,只是很自然地从俞野白手中接过马,转身进了院子。
俞野白跟着秦定邦的手下往里走,边走边四处打量着这个院子。这个院子占地至少好几亩,竟然还有假山和池塘。
俞野白一直跟着走到院子最里面,那个手下让俞野白在一个门廊外稍等,他进去通报。俞野白站在那儿,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突然一个女人的身影从不远处的一个门口一闪进了屋子不见了踪影。俞野白心里一震,这个身影好熟悉啊,怎么看上去那么像她。难道她真的会在这里?
正当俞野白盯着那个背影消失的地方想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爽朗的大笑:“兄弟,哈哈,我的好兄弟,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这个大哥给忘了呢。”
俞野白连忙转过身,看见秦定邦离着俞野白还有十多步的距离就举起双手准备拥抱他呢。俞野白也赶紧迎了上去,俩人于是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大哥,小弟有事脱不开身,没能早来看望大哥,希望不要见怪。”俞野白客气地说道。
“诶,哪里话?自家兄弟嘛!正好,你再不来,我也想去找你了。”秦定邦笑着说道。
“噢?不知道大哥找我有什么事啊?”俞野白好奇地问道。
“什么事?想兄弟了呗!哈哈哈…”秦定邦说着,仰着头夸张地大笑起来。
秦定邦搂着俞野白进到一个很大的房间,只见中间摆着一张桌子,一个五十来岁、身穿军装的光头男人正坐在那大口啃着一个肘子。见二人进来,连忙放下肘子,用布擦了擦手,站了起来。
“来,兄弟,给你介绍,这是我的大哥,一零七师的梁东辉师长,这次从福建过来看我。”随后又转向梁东辉说道:“锦夫兄,这就是我刚跟你提起的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好兄弟俞野白。”
那个梁东辉一听,对着俞野白拱手道:“哎呀,久仰久仰,真是想不到,俞老弟这么年轻,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这梁东辉满口浓重的山东口音,让俞野白听起来有些吃力。
俞野白也赶紧抱拳道:“梁师长过奖了。”随后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菜转头对着秦定邦说道:“大哥,我这仓促而来,是不是搅了你们谈事啊?”
“诶,哪里话?兄弟你是请都请不来的。再说了,我和梁师长也纯粹是私交,你就别客气了,快来一起喝酒吧。”秦定邦一把把俞野白按在座位上,随后转身对门口喊道:“卫兵,让厨子再多做几个好菜,我要好好招待我兄弟。来,野白,大哥先感谢你当日救命之恩。”说着,给俞野白斟了一盅酒,端起自己的酒盅看着俞野白。
俞野白连忙也端起了酒盅,却没有着急喝:“大哥要是因为当日之事敬我,这酒我可不敢喝了。”说完,也看着秦定邦一动不动。
“哈哈,好,自家兄弟不说那些话,就为我们曾经一起打过鬼子喝一杯如何?”秦定邦的反应倒是快。
“好,我敬大哥。”说完,二人共同一饮而尽。
“好,好啊,这小兄弟,够豪爽,俺老梁就喜欢这样的性格。小兄弟,俺也敬你一个。”梁东辉说完也端起酒杯。
“多谢梁师长抬爱,那小弟就不客气了。”俞野白从小读书不多,你让他文绉绉地说话,还真说不出什么来,反倒跟这帮军人打交道倒是能说道一起去。
“小老弟,俺们都是粗人,你千万不要客气,你越不客气,俺老梁越高兴。你还不知道吧,你这个大哥也是俺滴救命恩人,你说咱三个是不是挺有缘的呀?!”梁东辉说着话,指着秦定邦说道。
“噢?有这事?”俞野白倒是有些好奇。
“野白,你不用听老梁瞎说,哪有什么救命恩人?都是自家兄弟。”秦定邦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道,但脸上还是掩饰不住露出了一丝得意。
“不对,兄弟是兄弟,但是,恩人就是恩人,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忘。”梁东辉明显喝的有些多了,说话舌头发直,但却谈性正浓,“当年俺参加淞沪会战,被鬼子打的…他娘滴,没法说了。俺们弟兄最后都打木啦,俺就带着二百多个弟兄跑出来了,结果还跑散了。俺一口气跑到杭州,躲在一个客栈里,找了一个以前的手下,想弄点儿盘缠好回来。没想到,这个龟孙竟然叛变了,结果俺那个客栈被伪军包围了。俺一看,乖乖,这次肯定完球子了。俺都准备自己给自己一枪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就是俺这个兄弟带着一帮弟兄把伪军打跑了,俺这才捡了一条命啊。”梁东辉说着,原本已经喝的有些发红的眼睛红的更厉害。
“好了,老梁,你每次都提这段儿,没意思了。来,喝酒喝酒。”秦定邦张罗着喝酒。
“好,喝…喝”梁东辉端起一盅酒一饮而尽,然后就一下子趴在了桌子上。
秦定邦一看,赶紧喊来了卫兵把梁东辉送回客房休息。
俞野白见梁东辉已经喝醉了,估计秦定邦肯定喝的也差不多了,自己又不胜酒力,于是说道:“大哥,你也喝也不少了,我看酒就别喝了吧?”
“诶,兄弟瞧不起你这个大哥是不是?喝多了又如何?兄弟来了,高兴,就应该喝多。对了,”秦定邦说到这儿,扭头对屋外喊道:“郑副官,去把太太喊来,见见我这兄弟。”
俞野白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接着喝,心中盘算着该怎么和秦定邦谈正事。
不一会儿,郑副官回来说道:“报告团座,夫人说她有些不舒服,就不出来见客了。”
秦定邦似乎对这样的结果早有准备一般,只是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副官退下,便没再说什么。少顷,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个嫂子啊,也是个苦命人。当初我们上海站在杭州的弟兄几乎全军覆没,我也对军统的日子心灰意冷了,所以就申请来二十六师。拿到委任状之后,我就带着小冯,就是刚才领你进来那个,还有二龙往这边赶。那天到了你们宁海挺晚了,原本打算找家客栈住下,没想到看见三个鬼子正在欺负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还真是有志气,用头往墙上撞,宁死也不让鬼子得手。我一看,奶奶的,既然赶上了,那就不能袖手旁观啊,于是我们三个就把那三个鬼子解决了。一看那个女人是个孕妇,肚子被鬼子踢了一脚,下身都流血了。我一看,这要是不管,肯定也得死,于是好人做到底吧,就把她弄到医院,简单治疗了之后就带到这来了,请医生慢慢调养。后来才知道,她丈夫也是被鬼子杀的。唉,我夫人前些年也过世了,给我留下个儿子。说来也怪,我这儿子天性顽劣,谁的话都不听,就听这个姨娘的话,也许这就是缘分,既然如此,干脆就在一起吧。所以,就成了你嫂子了。”
俞野白一听,心里猛地一阵抽搐,这不正是当时从侦缉队朱一毛嘴里听到的那段吗?竟然这么巧,会是秦定邦他们!难道这个女人真的是莫兰?她又一下子想起了刚才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个熟悉的身影,难道真的是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只是,莫兰怎么会就这样成了别人的女人。不行,我得问清楚了。
“大哥,那嫂子也是宁海人吗?她娘家姓什么?或许我也认识呢?”俞野白有些紧张地问道。
“噢,你嫂子不是宁海人,她当时也是路过宁海,去别处投奔亲戚的,娘家姓吴。夫家的情况她不愿多说,我也不忍心勾起她的伤心事。”秦定邦吃了口菜说道。
姓吴?不是宁海人?难道不是莫兰?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可刚刚看到的那个身影是那么的熟悉,俞野白把莫兰的一切都深深印在了自己的脑子里,怎么会看错呢?难道真的是自己思念莫兰太过心切,一时眼花看错了?不行,无论如何我得找机会再问问清楚。
他正要再找话题扯到秦定邦夫人身上,却见那个郑副官从外面走了进来,来到秦定邦身边,低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俞野白见状正要站起身来回避,却被秦定邦用手示意坐着。
等郑副官说完,秦定邦又端起一杯酒,对俞野白说道:“兄弟,实在抱歉,师座临时有事让我马上赶到师部去,我不能陪你了,你不会怪罪大哥吧?”
俞野白赶紧也端起酒杯说道:“大哥军务在身,应当以工作为重。等改日大哥带嫂夫人一起去宁海,我们再好好畅饮一番。”说完,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