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似乎完全没有觉察到山上有埋伏,很快走到了山下。只见野尻用手分别指了指望夫山的东面、中间和西面,似乎是告诉手下从东到西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搜,然后手一挥,便跳下马,一马当先地朝山上冲去。其他鬼子们一看长官都上去了,更是毫不犹豫,纷纷从马上跳下来,跟着那些步兵往山上冲去,边冲边分散着寻找自己的目标。
按照俞野白的预想,如果秦定邦能全歼这么鬼子,那是最好不过,退一步就算不能杀光鬼子,至少要把野尻和几个主要军官杀死。如果不能,那就只有自己出手解决掉野尻了。所以,野尻自然是他的第一目标。
透过瞄准镜,俞野白可以清楚地看到野尻在一步步地朝山上走,鬼子士兵也在不断地从他的身边赶超上来,然后很有秩序地每四五人一组,朝着不同的位置移动。俞野白看到冲在最前面的鬼子士兵已经越来越靠近国军的隐蔽点了,便轻轻拉起了枪栓,死死盯着。
突然,俞野白的余光瞄到,从俞家庄方向开过来两辆军用吉普车,后面跟着三四百名国军士兵。俞野白不禁一惊,急忙调转枪口,用瞄准镜观察。只见前面一辆车里,小冯驾车,坐在他旁边的正是秦定邦。俞野白似乎明白了,看来秦定邦是要上下夹击,让野尻想跑都跑不掉了,这么说,秦定邦应该会信守诺言,杀光这些鬼子了。
秦定邦的车很快到了山下,已经爬到接近半山腰的鬼子也猛然发现了情况,大叫着提醒指挥官。野尻从身边的鬼子士兵手里接过望远镜,对着山下看了看,然后大喊了一句,鬼子士兵便迅速转身准备对着山下开枪。
就在这时,只听得国军一个军官大喊一声:“弟兄们,打!”于是那些提前埋伏在半山腰上的国军士兵便站起来,端着冲锋枪对着下面的鬼子猛烈扫射。
野尻和他的士兵们显然被这突然起来的情况弄傻了,有的朝下开枪,有的又转过身对着上面乱打一气,任凭野尻不停地大叫,却还是乱成一团。鬼子这次出来,不是军事行动,因此没有带炮或是掷弹筒这些重武器,于是只靠步枪又处于地势低处、全然来不及隐蔽的日军被上面的国军打得落花流水。好在日军士兵的军事素质过硬,虽然事发突然,但很快并镇静下来,各自找到合适的地方隐藏起来,让上面的国军一时间也不好打。而山下的国军想往上冲时,半山腰的日军也会时不时地往下开枪。于是,双方便陷入了一种僵持,似乎谁都拿对方没有什么好办法。
俞野白从瞄准镜里看着国军原本占据优势,一下子却陷入僵局,不禁有些着急,只能盯着秦定邦,寄希望于这位秦团长能不能有什么好办法。只见秦定邦举着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山上的状况,便回身朝另一辆车上招了招手。车门打开,俞野白发现两名国军士兵押着南野走了出来。
南野被押着来到秦定邦身边。秦定邦也不说话,冲着他扬了一下下巴,南野便明白了,于是转头对着山上开始“叽里呱啦”地大喊起来。此时山上的国军和日军都不再开枪,双方似乎无意中达成了默契,都静静地看着山下的南野。
南野说了很长一段话,似乎很有感情,说到最后竟然声泪俱下,嗓子也破了音。蹲在半山腰一块石头后面的野尻,显然有些激动,他不自觉地站起身,指着山下的南野在大叫,似乎是在咒骂他不应该贪生怕死、投降敌军,身边的鬼子军官和士兵们都愣愣地看着,似乎都在做着自己的打算。
俞野白此时明白了,秦定邦是要用南野劝降野尻和他的士兵。如果野尻真的投降了,他的士兵就此放下武器,那么秦定邦自然可以用最小的代价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但是接下来秦定邦会如何处置这些俘虏、特别是如何处置野尻呢?俞野白不禁有些担心起来。他本想趁着现在一枪击毙野尻,野尻就站在他下面不足三百米的地方,这个距离对于狙击步枪来说,想打他左眼不会打到他右眼。可是俞野白没有开枪,他觉得还没到暴露自己的时候,他现在还想先安安静静地做一个观众。除非确定秦定邦不杀他们,到那个时候才会迫不得已地出手。
此时的野尻也顾不得危险,站在石头上,和山下的南野你一句我一句对喊着。突然,野尻转向东面,噗通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随即从腰上拔出军刀,高高举起对着自己的肚子就要刺下。一旁的几个鬼子军官似乎早就预判到野尻会这样做,没等他的刀落下,便一拥而上夺刀的夺刀、抱的抱,生拉硬拽地把他从石头上拖下来。野尻气的一边大骂,一边挣扎,却毕竟挣脱不开,最终只能无奈地不再反抗。身边一个鬼子军官趁势对着半山腰上的鬼子们喊了一通,于是便纷纷举着枪表示投降。
山下的秦定邦看到此时,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似乎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走过去拍了拍南野的肩膀。南野的脸上却没有一点儿成功的喜悦,而是低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山上山下的国军士兵一见鬼子就这么就投降了,纷纷高举着枪大声呼喊着庆祝胜利,然后便井然有序地收缴武器,押着鬼子慢慢朝山下走去。
此时的俞野白虽然看到秦定邦的队伍几乎是不战而胜,但心里却没有太多的喜悦,他早就预料到了这场战斗的结果,也猜到了秦定邦会用南野来劝降野尻,只是接下来这场戏秦定邦会如何往下演,俞野白却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他紧紧盯着瞄准镜里的秦定邦,观察着他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
野尻被几个国军士兵押解着,耷拉着脑袋来到秦定邦跟前。秦定邦往前迎了两步,面带笑容地拍了拍野尻的肩膀,让身边的那个眼镜翻译跟他说了几句话。起初,野尻好像一脸的木然,完全没有反应,直到最后才低着头,对着秦定邦深深地鞠了一躬。秦定邦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让士兵带他上车。野尻走到南野跟前时,南野突然一下子跪在他面前,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野尻却如同他不存在一样,一步一步朝着后面那辆车走去。
山顶上的俞野白知道,秦定邦看来是不会杀他们了,那当初对自己的承诺也一定是一句空话了,不由得心里一丝愤怒。“好,还好老子留了一手,既然如此,那就自己来谢这个幕吧。”说完,将瞄准镜死死地对准了野尻。
从山顶俞野白隐蔽的位置,到山下的野尻直线距离大概五百米,俞野白本想将这个鬼子的最高指挥官一枪爆头,但又担心距离太远,自己没有把握,这时候必须一击命中,决不能出现丝毫纰漏。于是,他把瞄准镜往下移了移,又稍稍调了一下瞄准镜上面的旋钮,让镜子里的野尻看上去更清晰了,然后深吸一口气,闭住呼吸,轻轻扣动了扳机。
“啪!”的一声,就见野尻的后心上被钻出一个大血洞,野尻的身体一下子瘫软下去,连押着他的两名国军士兵也被他带的险些摔倒。这声清脆的枪响如同从天外传来一样,把原本嘈杂的山脚一下子笼盖在了一片死寂之中。山下的国军和鬼子足足一千多人一下子都懵了,没人会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似乎还都在思索是不是在做梦。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保护团座!”于是小冯、二龙和几个士兵连忙把秦定邦挡在身后。此时,俞野白已经上好了子弹,将枪口对准了还跪在地上的南野。
“啪!”又是一声枪响,南野的身子就像一只被割破了脖子的公鸡,一头栽在地上,身后的血喷射而出。
突然,日军阵营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什么,紧跟着,鬼子们便疯了一样纷纷扑向国军士兵,企图抢夺他们手中的武器。国军士兵似乎也没料到会出现这一幕,没有得到长官的指令,也不敢随意开枪,只能和鬼子争抢武器,有几个身材矮小的国军士兵甚至被鬼子夺走了枪。秦定邦一看,气得大喊:“开枪!快开枪!”直到这时,国军士兵才疯了一样对着那些同样疯狂的日军俘虏展开了一场屠杀。一时间,山脚下一片乒乒乓乓的枪声响个不绝。
趁着混乱,俞野白又干掉了两个鬼子军官,正要再上子弹继续射击时,却发现秦定邦正举着一个望远镜朝山上看。很显然,他发现了俞野白的藏身之处,手里挥舞着枪,大喊:“山顶上有狙击手,给我冲上去抓住他,重重有赏。”
国军士兵此时也已经杀得眼红,也顾不得他说什么。俞野白一看,戏也演得差不多了,于是站起身,拿着枪从容地朝山顶上走去。山下的秦定邦从望远镜里看到一个身穿黑衣服、头戴面罩的人拿着一支狙击步枪就这么走了,气的把手里的望远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俞野白来到山顶,顺着绳子小心翼翼地往山下溜去。到了山下,不紧不慢地朝停车的地方走。找到车,脱下衣服、摘下面罩,连同枪一起放到车后面,随后便开着车离开了。
回到家时天已经快黑了,他是又兜了个大圈子,从城北回来的。进了家,平山杏正好把菜端上桌子。看见他回来,撅着小嘴嘟囔了一句:“呵,还真会赶时间。”
俞野白把用布裹着的狙击步枪放进了暗洞,然后边洗手边嬉皮笑脸地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谁让你们母女俩做的饭都这么好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