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说到这儿,阿娇没再继续说下去。俞野白趁势赶紧把话题岔开说道:“好啦好啦,这回该没事了。等过段时间让张太太帮你介绍个好男人,好好过日子就是啦。”
张太太一听,也赶紧接过话来说道:“好啦,妹妹,咱们都是苦命人,你还年轻,以后肯定能遇到真心疼你的好男人。”
阿娇这才觉得心里舒服点,慢慢止住了哭。
要说这女人倒也性格好,出了这么大的事,睡了一觉之后,便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了。匆匆吃过了早饭,和俞野白他们打了声招呼,便拎着包出门去打牌了。
俞野白觉得自己在屋里也闷了两天了,也该出去透透气了。于是,也跟张太太和平山杏说了一声,便出来了。平山杏原本也想跟着出来,可一看把干妈一个人留在家里不合适,便努了努嘴,没说出口。
俞野白刚一到街上,就觉察出一股与以往不同的气愤。只见鬼子三五成群地在街上奔跑,慌慌张张地,与平日里那种目中无人、大摇大摆的样子截然不同。俞野白心里不禁一惊,难道是鬼子出什么事了?会有什么事呢?要有什么大行动?看样子也不太像啊!于是俞野白便小心地又往前走了走,结果看到的情景都是一样,鬼子们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个个脸上都是愁眉不展。
俞野白没再敢往前走,急忙拦了一辆黄包车匆匆回到家。一进屋就看见三个女人坐在沙发上,张太太和平山杏正听着阿娇在那说着什么,看阿娇激动的样子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
俞野白心里直纳闷,这个女人真奇怪,不是说去打牌了吗?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回来了?难道那个董太太又来找茬儿了?
正寻思呢,阿娇一抬头看见了他,慌忙站起来,冲着他就扑过来了,一边扑一边嘴里大喊着:“哎呀俞先生啊,你可回来了,出事啦,出大事啦。”
俞野白一看她这架势,慌忙用手把她拦住,免得她一个刹不住脚扑到自己怀里。阿娇却顾不得这些,还不等俞野白问她,便嚷道:“你还不知道吧?日本人投降了!”
俞野白一听不禁大惊失色。“什么?鬼子投降了?你听谁说的?这事可不能乱说的。”
“哎呀,我有几个脑袋敢开这种玩笑?一早我不是要去打牌的嘛,我那几个牌友都在说这个事情,大家都没心思打牌了,赶紧都回家收拾东西准备逃命去啦。还有啊,听说庄太太一家更是昨晚连夜就去广州了。她家有亲戚在上海,应该是消息最灵通的啦。”说完,便在厅里来来回回地踱起步来,如同是着了魔一样,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哎呀这可怎么办啊?怎么这么倒霉啊?”
俞野白听了阿娇的话,又想到刚刚在街上看到鬼子们的样子,似乎真的有些相信了。他知道,鬼子投降是早晚的事,只是当真的来到眼前的时候,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会一点儿征兆都没有就投降了?会不会是鬼子故意放的烟雾弹来迷惑国军和新四军,然后再采取什么行动?
他看着在厅里不停兜圈子的阿娇问道:“那你还有没有别的人再打听一下这个消息?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阿娇一听,似乎也觉得有道理,想了想,赶紧抄起沙发边上的电话,按了一串号码。很快,电话那边接通了,就听阿娇说道:“哎呀,齐太太呀,好久没见到你了,也不来和我们打牌了,最近在忙什么呀。”随后便听电话那头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开始说个不停,阿娇也只是听着,偶尔“嗯、嗯”地回应一声。俞野白和张太太、平山杏三个人也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只能呆呆地坐在那儿看着阿娇的表情不停地变化,越变约凝重。过了好一会儿,才听阿娇说道:“好好,我也马上收拾,啊呀,太谢谢庄太太了,拜拜!”说完,挂上电话就往楼上跑,一边跑一边对俞野白说道:“你们也赶紧拿东西找别的地方躲躲吧,日本人真的投降了。”
俞野白一看,电话里应该说了不少,不至于这么一句话就完了,得问问清楚再说。于是便紧跟着阿娇上楼进了她卧房。阿娇知道他肯定是想多了解一些,于是便低头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推金银首饰。一边拿,一边说道:“庄太太说,美国人前段时间往日本扔了两颗什么弹,反正是很厉害很厉害的那种,炸死了好多好多日本人。日本天皇害怕了,所以前几天就宣布投降了。你们也赶紧走吧,不然国军来了都得被杀头的。”
俞野白一听,觉得这事儿似乎越来越像是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他现在恨不得抱着阿娇转上几圈,可是他克制住了,一把按住阿娇的那些首饰说道:“鬼子投降了是好事啊,你为什么要逃跑?”
阿娇一听气得直翻白眼儿,抬起头瞪着俞野白说道:“我说俞先生,你是不是拿阿拉小女子寻开心啊?董友希是大汉奸,阿拉是董友希的小老婆,国军也好、新四军也好,他们来了不找阿拉算账招谁算账?阿拉不跑等着他们来砍头啊?”说着一把推开俞野白的手,继续抓起首饰往箱子里塞。
俞野白一看她确实着急害怕了,也不想在逗她,于是说道:“董友希是大汉奸不假,你是董友希的小老婆也不假,可你也是杀汉奸的大英雄啊,国军和新四军谁敢杀你啊?说不定还得给你披红戴花呢。”
俞野白的话像是一根针刺到了阿娇,让她猛地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她停下手,抬着头愣愣地看着俞野白,似乎是在分析他的话到底有几分道理。只是这句话里包含的信息有些过大,让她一下子从里面摘不出来个头绪。
俞野白见她这反应,也知道她可能一下子转不过弯儿来,也不着急,只是笑着坐在一旁看着她。过了足足两分钟,阿娇才突然醒悟过来,大叫道:“对啊,阿拉为什么要跑?阿拉是杀汉奸的大英雄啊。阿拉杀了三个大汉奸的。”随后想想又不对,说道:“可是,阿拉既然知道他是大汉奸,可还是跟了他,那......那阿拉岂不也是坏女人?”
俞野白摇了摇头说道:“不对。你不是跟了他,而是他抢了你。你之前有一个对你很好的男人,你们两个相亲相爱,就要结婚了。可这时候董友希看上了你,强行把你抢了过来,逼着你跟了他。如果你不答应,他就杀死那个男人。万般无奈之下,你只能委身与他,但你内心却无时无刻不再想着杀死这个大汉奸,为民除害。”
阿娇听着俞野白这番话,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又是一阵沉默。然后突然眼睛一亮,大叫着扑向俞野白。“啊......,我的小乖乖,你太厉害了!”吓的俞野白连忙躲到一边。
这时,张太太和平山杏听到动静不对,也连忙跑上来,一看阿娇这幅神态都很奇怪,怎么刚刚还要死要活的收拾东西赶紧跑路,怎么俞野白劝了两句就激动地直往身上扑。于是,便站在门口好奇地看着。
俞野白也不理她们,接着说道:“我觉得你不但不应该跑,而且还可以借机赚一大笔钱。”
阿娇一听眼睛瞪得更大了,她现在已经彻底对眼前的这个小男人心服口服了,于是连忙问道:“快说快说,怎么赚钱?”
俞野白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很简单啊,你那些朋友听说了日本人投降了,现在肯定都要急着逃跑,那他们的房子怎么办?总不能背着一起跑吧?就算想卖,恐怕也来不及呀。你现在要是出面找他们买房子,随便给点钱他们就会同意,而且还得对你感恩戴德,觉得你是帮了他们大忙的。等过段时间时局稳定下来了,你转手一卖,还不转个盆满钵满?”
阿娇一听恍然大悟,“哎呀,阿拉晓得啦!还是你的脑袋灵光啊。”随即便沉下脸来,摊着双手道:“可惜,阿拉没钱啊,除了这些首饰,一共也拿不出几个钱来了。”
俞野白一听,假装很为难地说道:“要不这样吧,钱呢,我来出,到时候房子卖了赚了钱,咱俩二一添作五。”
阿娇一听,高兴地直往上蹦,说道:“好啊好啊,阿拉也不要那么多,你就给我三成就行啦。”
俞野白一听,想不到这个外表水性杨花的女人倒不是多贪,这也难得。不过也没跟她多说,跟她说道:“你现在先去打电话问问,看他们是不是真心想卖,另外多少钱。”
阿娇一听,连忙一下子抄起床头的电话,开始拨起号来。
俞野白一看,总算安抚住这个姑奶奶了,转身给张太太和平山杏使了个眼色,一起回到旁边自己的卧房。
一进屋,俞野白便急急说道:“我觉得阿娇说的这个情况有可能是真的。怎么办?”
母女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没想到俞野白会问她们这个问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平山杏忍不住了说道:“那正好,不用去香港了。”
张太太说:“我和杏儿刚刚在楼下也在议论这事,觉得确实不像假的,不然不会有那么多人都在传。不行,要不明天先不上船,再等等,过几天信息确实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