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野白呵呵一笑,小声在他耳边说道:“你啊,光知道听上峰的嘴里之话,却不懂如何理解上峰的真实用意。我实话告诉你吧,曹师长私下交代过,谁要是敢让一个鬼子活着回国,他以后就别想再在二十六师混。杜长官,你今天救了我,我才跟你说这番话的,明白吗?”
杜少校一听,有些将信将疑,也不知道这个小子到底哪句真哪句假。可这事也确实不好说,现在哪个当官的不是嘴里一套、心里一套?有几个跟上面底下都说实话的?而且这种事,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不就是杀几十个鬼子嘛?只要手底下这些弟兄不说出去,没人会追究。想到这儿,嘴里“嗯”了一声,说道:“杜某收益了,谢谢兄弟这番指教,有一天杜某发达了,一定重谢兄弟这番美意。只不过,现在弟兄们手里的枪都......”
俞野白一听,知道这小子应该是答应了,于是一摆手,对身后的何三几个人说道:“给他们十支枪。”
何三也没听见俞野白和这个杜少校说的什么,但肯定知道俞野白准时又在用什么计,于是带着几个队员上前在地上放了十八枪。
杜少校也不说话,用手偷偷往鬼子那个方向一指,然后手掌往下一劈,这些士兵便心领神会。随后便从队伍里走出十个士兵,捡起地上的枪,并成一排走到那群鬼子跟前,距离二十步远的地方站定,端起枪,等着长官发话。
那群鬼子一看这情形,立刻明白了这是要杀俘啊,立刻炸了窝,一边嘴里大骂着,一边超前冲了过来。杜少校一看,连忙喊了一句“开火!”顿时十八机枪里喷出一束束火焰,像砍瓜切菜一般地把冲过来的鬼子们扫倒一地。俞野白看着躺满一地的鬼子尸体,这才感觉心里无比的畅快。
随后,他让何三收了那些国军士兵的枪,招呼平山杏把车开过来,再让她去藏身的地道拿了自己的枪,自己把杜少校押进车坐在后排说道:“杜长官,你是要去接管宁海是吧?告诉你吧,你们不用去了,宁海有我们在,十分安全,你们还是赶紧回天台山吧。”
杜少校一听差点儿没从座子上蹦起来,也顾不得自己的脑袋还被俞野白用枪顶着呢,瞪着眼睛大叫道:“你说什么?你他妈刚才都是在骗我啊?我不去接收宁海,回去怎么跟上峰交代?”
俞野白一看这小子是真急了,想想也是。一枪打死他?虽然这家伙让人讨厌,但还罪不至死。让他回去?他被撤职是必然的,关键是还会有别的国军来,到时候真的要打起来还是自己这边吃亏。想了想,于是说道:“既然杜少校执意要去,那好吧,那兄弟就带你去宁海。”说完,把车门打开,对着车外的国军喊道:“国军的弟兄们,现在你们上车,跟我和你们杜长官去宁海喝酒吃肉去啊。”
那群国军士兵一听,有酒喝了,赶紧大喊着转身往车上跑。俞野白吩咐何三,让他留下几个弟兄在村子里扫尾,其他人开鬼子的车尽快赶回城里。说完,便让平山杏发动汽车,在前面开路,浩浩荡荡奔向宁海。
此时天热已经暗了。远远地就看见一群人正站在城门口往这边张望,看见俞野白的车过来,急忙围了过来。
俞野白比他们还着急,正好看见路大海,连忙问道:“弟兄们伤亡怎么样?”
“死了三个兄弟,伤了十七个,有六个伤的挺重。”路大海有些痛心地说道。
俞野白一听,心如刀割。眼看着鬼子已经投降了,这几个弟兄却死了,实在可惜。不过现在也不是悲痛的时候,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呢。于是问道:“那些伤员在哪?”
路大海答道:“都送到城里的几个诊所了,不过都不懂怎么治枪伤,只能先止住血,如果不能赶紧把子弹取出来,恐怕也…”
俞野白也是担心这个,不能再让受伤的弟兄因为救治不及时白白丢了性命。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当初帮林慧治伤,那是因为林慧只是腿上被打破了,子弹并没有留在体内,他可以缝针。现在让他取子弹,别说他不敢下手,就算敢,也没有麻药、抗生素之类的东西啊。想来想去,最可行的办法就是送到宁波城里的医院去。可现在也不知道宁波城到底怎么样了,是依然被鬼子占据还是已经被国军接管了?
想到这儿,他回头对着杜少校问道:“杜长官,你知不知道现在宁波城的情况?有没有你们的队伍去接管?”
杜少校坐在车里正嘀咕这小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突然被他一问有点儿没反应过来,顿了一下才说道:“据我所知应该还没有吧。”
俞野白一听,心里凉了。鬼子如果还在城里,自己带着这么多人去治枪伤,就算是鬼子已经投降了,可毕竟还没放下武器呢,万一再有个山县贺太郎那样的死硬派,再把自己连同这些弟兄来个包圆儿,岂不是好事办成了坏事?
俞野白想着这些脑袋都大了,他突然想起一个人,问道:“有没有苏掌柜的消息?”
路大海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他们的同顺堂药铺也关门了,据说前两天就没人了。”
俞野白一听肺都气炸了,心里大骂,这个苏掌柜真不是个东西,不但没叫来救兵,还自己先跑了。等以后抓住非得弄死他不可。
路大海等人看俞野白和平山杏两个人开着车出去,回来的时候竟然带回来浩浩荡荡的国军车队,而且还押着一个国军军官,何三等人一下车更是一人挂着好几个机关枪,这难道是俞野白又去打劫了哪个军火库不成?正要问问怎么回事,却听见城里乱乱哄哄地走出来一群人。俞野白一看是城里的百姓,最前面的是几位年纪比较大的阿叔阿伯,于是连忙带着众人迎上前去。正要开口问问怎么回事,却听一位年纪比较大的阿伯说道:“俞队长啊,谢谢你带着大家打跑了鬼子,你又救了宁海城的百姓了。老朽不才,特代表全城百姓向俞队长和诸位将士表示感谢!”说着话,便拱手缓缓一拜。
俞野白等人连忙上前扶起几位老人说道:“各位阿伯、阿叔言重了。我们都是宁海人,保卫宁海自是责不旁贷,怎敢受您几位这一拜呢!”
不想那几位老人倒也实在,顺势就站直了身子,随后那位老者继续说道:“俞队长,老朽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俞野白一听,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心想,听这意思,这老几位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于是很客气地说道:“请阿伯指教!”
那位老者缓缓说道:“身为中华儿女,为国为家舍身取义,自然是我宁海百姓的英雄,我们黎民百姓会永远记住他、感激他。可是,如果是为了一个日本人却白白让这些宁海子弟丢了性命,实在让我们不解。还请俞队长给老朽一个解释。”
俞野白一听,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心里不禁有气。自己弟兄们跟鬼子们厮杀,差点儿连命都没了,你们倒好,不能帮着杀鬼子吧,还在这儿挑理。他很想发泄一通,对着这些人大喊大叫一番,可是知道自己现在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毛头小伙儿了,不光手下有一群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还有可能因为自己的一个错误、甚至一句错话,影响了宁海的安宁。想到这儿,他深吸了一口气,静了静神,一字一句地说道:“诸位阿伯、阿叔,我知道你们觉得这个女孩儿是个日本人,鬼子们要找她,我为了保护她所以才让弟兄们跟鬼子打这场仗,结果害的队员死伤,百姓受惊。”
一听这话,众人禁不住纷纷点头,似乎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俞野白扫视了众人一眼,随后转身招了招手,示意平山杏从车上下来,站到他身边对众人说道:“各位,我告诉大家,她叫江杏儿,她不是日本人,而是中国人。她不但是一个中国人,而且还是一个非常爱国的中国人,比起很多那些嘴里喊着爱国、看见鬼子却跑的比谁都快的中国人更爱国。这里有不少队员之前都见过她,也知道她是如何打特务、杀鬼子的。就在今天,她为了让宁海的百姓能躲过鬼子的屠刀,为了能让已经弹尽粮绝的队员们不死在鬼子的枪下,自己一个人把鬼子引出了城,我想问问,你们各位有谁能做到?你们谁见过打特务、杀鬼子的日本人?就因为她会说日本话,你们就认为她是鬼子?那我倒要问问,鬼子里那些会说中国话的是不是我们也可以认为他们是中国人?”
几位老者和众人一听,不禁面面相觑,原来是误会人家了,这个小女孩儿不但不是鬼子,而且还是打特务、杀鬼子的英雄啊,都怪自己不了解情况就说话,得罪了这位杀神可不是好玩儿的。于是一个个红着脸赶紧对着俞野白和平山杏二人拱手道:“哎呀,是老朽愚钝,不知道情况就乱说话,请俞队长和江姑娘宽恕。”说完,便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俞野白这次没急着拦他们,心想,冲你们这番乱说话也应该让你鞠这个躬。平山杏不好意思了,连忙上前拦着几个老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有些尴尬地看着俞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