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野白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毕竟以后还要在宁海这个地方相处,搞得太过了也没有好处,于是也上前做势拦了一下说道:“诸位阿伯、阿叔,不必如此。情况不明,也难免搞错。可能大家也都知道鬼子已经投降的消息了,这本是个值得举国欢庆的日子,可是这些鬼子却并没有就此放下武器,真心投降。相反,还以找人的借口来我宁海城杀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庆幸的是,野白不才,带着我各位宁海男儿在城里阻击了这些鬼子,又在俞家庄设伏全歼了这些鬼子。”
众人一听,都忍不住大叫起来,“好样的!俞队长好样的!护城联队万岁!”
俞野白把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静,随后继续说道:“我说这番话,是要提醒大家,虽然鬼子天皇已经宣布投降了,但是今后说不定还会有鬼子或者特务来我宁海骚扰,大家应该同仇敌忾、共同抗击敌人,直到把敌人彻底消灭光为止!”
众人随即又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直到此时,俞野白才稍稍放下心来,他知道,现在这座城应该才真的成为了他的城,想到这儿,心里不禁一阵窃喜。
俞野白随后让队员们把这些国军士兵带到院子里,安排人给他们做饭,但必须看管好。那个杜少校要单独看管,可以适当吃的好些。然后,他便带着几个骨干要去看看那些伤员和牺牲队员的家属。
刚走到城中心附近,就看见有一个队员从远处跑过来,跑到俞野白耳边低声说道:“老大,城北来了一队新四军,怎么办?”
俞野白一听,老吕他们可来了,心里一下子感觉有了底。于是说道:“太好了,跟我去迎接。”说着话,大步向城北方向走去。
走了没多远,便看见老吕带着几十号新四军兴冲冲地朝这边走过来,远远地看见俞野白连忙摆手笑着打招呼。俞野白也赶紧迎上前去伸出双手。
“野白,怎么样?我们来晚了,百姓们没事吧?”老吕握着俞野白的手满脸关心地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俞野白一看到老吕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他觉得这段时间自己承受了太多的压力,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没有人能帮他出主意,每次迷茫的时候,更没人给他指点迷津。似乎在他的人生中,过去只有约翰神父可以,现在只有老吕可以。如今终于又看到了老吕,他就像是个好不容易又回到了家的迷路的孩子,一下子忍不住眼圈红了。
老吕看出了他的深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快跟我说说,那队鬼子到底怎么样了?”
俞野白使劲眨了眨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后便一边带着老吕往回走,一边简单说了他是如何无意中得知鬼子要来宁海、又是如何提前安排,然后又灭掉鬼子的经过说了一遍,但是没有告诉老吕鬼子是来找平山杏和平山凉的,只是说鬼子要找日本人,可能是以此为借口而已。
老吕听了俞野白有些传奇似的战斗经历,不禁有些后怕。不过还是使劲在他胸前锤了一拳头说道:“臭小子,几个月不见,成熟了!”
俞野白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老吕突然想起来问道:“对了,现在那些伤员怎么样了?”
俞野白一听,连忙说道:“我刚才正好要去看看,想明天一早送他们去宁波城里的医院治疗,只是还不清楚现在宁波城里的情况。”
老吕一听说道:“那好,我陪你你一起去看看。”随后转身喊了一句:“卫生班,带上东西,跟我走!”
于是队伍里马上跑出来几个胳膊上戴着红十字臂章的战士,有男有女,背着急救包跟在老吕和俞野白身后,一起朝重伤员所在的药铺走去。
来到一家药铺,只见屋子里躺着三名重伤员,一个肚子上中枪,一个肩部重伤,还有一个打在腿上。不等老吕下命令,几个卫生员马上熟练地开始为重伤员检查伤口。看了一会儿,其中一位卫生员说道:“报告政委,这三位重伤员都需要马上取出子弹,但是…”说到这儿,卫生员突然止住了。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老吕一脸严肃地说道。
“是!取子弹需要止痛药,还需要消炎药,我们带的也不多,我怕…万一咱们的战士再需要的时候就没了。”卫生员犹豫着说道。
俞野白一听,有些着急,可又不好说什么,毕竟内外有别,自己也不能强迫人家把药拿出来给自己的弟兄用。要知道,战争时期,止痛药和消炎药比金条可宝贵多了,经常是有再多钱买不到的。
正在俞野白脑子里飞转,想着其他对策的时候,却不想老吕对着那个卫生员发起了脾气,“胡闹!你这是什么觉悟?什么你的我的?这几位伤员虽然不是新四军战士,但是他们不也是打鬼子才负伤的吗?我们新四军打鬼子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我们自己吗?少废话,赶紧把药拿出来,需要多少拿多少,不够告诉我,我再想办法。”
卫生员一听,不敢再废话,连忙答应了一句,转身安排手术了。
老吕的话让俞野白心里一热,他想对老吕说点儿什么,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感激。
就在这时,平山杏从身后挤过来,小声在他耳边说道:“咱们自己不是有药吗?”
俞野白一听,直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平山杏看他的表情,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于是连忙说道:“家里暗洞里那些药就是止痛药和磺胺啊!”
俞野白一听,大叫了一声:“哎呀!是吗?那太好了,你赶紧回去拿。”
当初俞野白带着弟兄们占了鬼子的院子以后,莫大山特意按照俞野白提前嘱咐的,把药品留了下来。只是因为都是日文的,俞野白看不懂,也不敢乱用,便只能放在暗洞里。正好平山杏从里面拿手雷的时候看到了,记在了心里,这时候提醒,才让他恍然大悟。
果然,很快,平山杏取来了药。卫生员也是认识的,一看这么多药,如获至宝。于是安排三人一组,分成两组,带着药去别的药铺救治伤员了。
俞野白一看也暂时帮不上什么忙,便又和老吕到了牺牲的三名队员家中慰问。家属自然是痛苦万分,俞野白安排给每家五十大洋,家属一看这么多钱,自然情绪好了很多。毕竟,乱世人命如草芥,就算没有钱,不也得打鬼子吗?于是,都对俞野白感谢万分。俞野白吩咐对伤员也按照轻重不等,给予抚慰,让队员们更加觉得心里踏实。
等忙完这一切都快深夜了,俞野白让其他人都回去睡觉了,带着老吕回了自己家。老吕一看那个小女孩儿跟俞野白一起住,还有些奇怪。还没等他问,俞野白看出了他的表情,于是解释道:“她叫江杏儿,是一个朋友的家人,托我照顾。”
老吕听了这才明白,跟着他进了他的卧房。一进到屋,俞野白连忙说道:“老吕,快跟我讲讲,你这段时间都在哪活动啊?”
老吕哈哈一笑说道:“我这段时间可是累坏了,先在赣东地区从鬼子手里打下来几座县城,后来又回到浙江打游击。就在上个月,国民党守军居然不放一枪地就让鬼子占了金华,我们这次过来原本是要把金华夺回来的,结果还没等攻城呢,鬼子就投降了。正好这时候老方告诉了我这边的情况,我就跟支队长分开了,他留下准备接管金华,我带人急行军二百里赶到宁海,只是可惜还是来晚了一步,不然也不至于让这么多队员死伤。”说着话,老吕有些遗憾地低下了头。
俞野白听着这话,心里却感觉到了温暖。就因为老吕当初给他的承诺,人家急行军二百里都赶过来,就冲这份儿情谊,以后新四军有困难自己也得第一个上。
这时,俞野白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老方有没有跟你说起林慧的事?”
老吕一听,马上眼睛一亮说道:“说了,说了!你这个情报太重要了,哎呀,你不当间谍真是可惜了!我得到这个情报以后,第一时间向林慧同志的上级做了说明。我也侧面了解了一下林慧的情况。林慧同志因为段俊发同志的问题,回到杭州之后确实受了一些委屈,可是你也得理解,这也是组织程序,我们要对每一名同志负责。只是你的情报来的有些晚了,组织上一直没有调查清楚段俊发同志被捕的真实原因,但又没有林慧同志叛变的确凿依据,所以经过很长一段时间调查以后,最后组织上不得已给她重新安排了工作。现在林慧同志具体在哪、在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俞野白一听,什么?又不知道去哪了?这好不容易能帮林慧洗清嫌疑了,结果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一想到当初和林慧的点点滴滴,特别是自己许下的完成了任务就娶她的诺言,俞野白就感到心里一阵阵的痛。林慧一个女孩子,为了这份事业,三番五次地冒着杀头的危险,单枪匹马冲锋陷阵不说,还要被无故地怀疑,这得让她承担怎样的内心痛苦啊。她是我俞野白的女人,自己不但帮不了她,现在居然连人在哪都不知道。这让他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无名火,心想,你们新四军也太不近人情了,有什么事让男人去不可以吗?为什么非得让一个女孩子承担这么大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