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吕看出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野白啊,林慧是个好女孩儿,值得珍惜。我也知道你和她的一些事,可能你会觉得组织上这样安排有些欠妥,甚至是不近人情,但是这就是革命,这就是组织原则。共产党之所以能在短短二十几年里,从几个人、几条枪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一是依靠群众,二就是组织原则,这是任何人都不能逾越的。”
俞野白特别愿意听老吕说话,每次听他说话,总觉得自己的心里会一下子敞亮许多,有再烦闷的事也能够一下子给洗掉。而且,刚刚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随后他突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于是开口问道:“老吕,你说鬼子投降之后,国民党和共产党之间是不是还会有一战?”
老吕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说道:“从目前情况来看,很有可能。”
俞野白一看老吕也这么认为,急忙往他跟前有凑了凑,小声问道:“那国民党也好,共产党也好,争来争去的,你觉得最后谁会得天下?”
老吕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个问题简单,当然最终是人民得天下。”
“人民?”俞野白一听,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老吕。
“对,人民!”老吕的语气十分坚定,“或者说,谁能真正代表人民,谁才能得天下。”
俞野白一听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小时候听评书的时候听到过一句话,叫“得民心者得天下”。可是那些得了天下的人一旦坐上了皇帝的宝座之后,又有多少真正能够为民心呢?就像当初国民党不也提出过所谓的“三民主义”吗,听起来似乎也像那么回事,可到头来呢?老百姓还不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那些当官的还不是对老百姓的死活不闻不问?难道共产党就真的有所不同?
他突然对这个问题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很想再问的更明白些,刚要开口,却听见一旁的老吕已经打起了呼噜。俞野白正要把他叫醒,却突然想到,人家急行军二百里赶过来,一定是疲惫到了极点,还是让他赶紧睡吧。于是,自己也躺在床上,回想着老吕刚刚说过的话,迷迷糊糊睡着了。
俞野白一睁眼看见老吕已经不在床上了,他赶忙一骨碌爬起来往外跑。一出门差点和平山杏撞了个满怀。
“小心点儿!早餐都差点儿掉地上。”平山杏埋怨道。
“老吕呢?”俞野白顾不得别的,一边系着扣子一边问。
“一大早他的警卫员就来接他了,他让我告诉你一声,说要去看看他的战士们,让你也先忙自己的事。”平山杏一边说着,一边给他挤了牙膏、打了洗脸水。
自从昨天在俞家庄两个人躲在地道里经历了一次死里逃生之后,俞野白发现小丫头好像有些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满身是刺儿,倒真的像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小媳妇儿,还真让他一下子有些不适应。
俞野白现在顾不得想这些,匆匆忙忙洗漱之后,抓了两张小酥饼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往嘴里塞,任凭平山杏在后面喊,也不理她。
他一路飞奔先去那两家药铺看了看那几个伤员。到那一看,只见每个药铺都有一个女卫生员在精心照顾,心里顿时放心了不少,又问了问情况,得知手术都很成功,伤的都不是致命部位,只要后续再打几天消炎药,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俞野白听了这话,感觉比打了一场胜仗还开心。
随后他又跑到联队的大院,正看见莫大山从一间屋子里出来,嘴里骂骂咧咧地不知道在跟谁生气。
“哥,大早晨的这是跟谁呀?”俞野白问道。
莫大山一见俞野白来了,可算是见到可以诉苦的了,连忙跑上前来一脸委屈地说道:“还能有谁?就是那个姓杜的国军少校,折腾了一晚上,自己不睡觉,还不让我睡。啊......困死我了。”说着话,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那些士兵怎么样?”俞野白问道。
“士兵们到还好,没怎么闹,都在那里面关着呢。”莫大山说着指了指里面一个大屋子,“就是这个当官儿的,没完没了的闹,开始是不满意吃的,我们都给他做的小灶,还不满意。后来又吵着见你。”
俞野白看他一脸的疲惫,也不好意思再让他带着这儿,劝了两句让他赶紧回去休息了,然后自己走进了那间屋子。刚一进屋,就感觉一道黑影朝自己扑了过来。俞野白下意识地一抬脚踢了过去,再看那个杜少校正捂着肚子坐在地上恨恨地看着他呢。
“哎呀,杜长官,你这是干什么啊,吓了我一跳,没事吧?快起来。”俞野白说着话,假惺惺地过去扶他。
杜少校一把把他的手甩开,死死盯着他用手指着说道:“我要到你的上峰面前告你。你竟敢私自扣押国军军官。你告诉我,你的上峰是谁,在哪?”
俞野白一看,也不再伸手去拉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摊开双手笑着说道:“杜长官还真是为难我了,我实在是不知道我的上峰在哪里,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我的上峰是谁。”
“你......我劝你趁早把我放了,不然让你和你的什么护城队吃不了兜着走。”杜少校显然对这样的回答不满意,恶恨恨地说道。
“放了你?那好办。我可以马上放你走,然后把你在俞家庄帮着鬼子欺负中国人、最后又杀俘虏灭口的事写两封信,一封交给你们曹师长,另一封送给南京报社,你看如何呀?”俞野白眯着眼,调侃似地看着他。
“别,兄弟,有话好说!”听了这话,杜少校马上从地上爬起来,换了一副嘴脸,凑到俞野白面前哀求道:“兄弟,你让我做什么,我听你的,求你给哥哥我留条活路。”
“想要活路是吧?那就先看你表现。”俞野白说完话,站起身,也不等杜少校有没有反应过来,便大步一迈出了门,只剩下身后杜少校苦苦地哀求。
出了院子,俞野白一路打听着找到了老吕。老吕此时正在一个百姓的家里。俞野白正想进去,却被门外两个站岗的新四军战士拦了下来。
“哎,我姓俞,找你们吕政委。麻烦通报一声。”说着话,俞野白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大洋要往两个战士手里塞。俞野白很自然地想起了当初去三门找秦定邦的时候就遇到过这种事。可没想到,两个战士对那两个块大洋,连看都没看,说了句,“请等一下”,随后便转身进了屋。
俞野白心道,难道是嫌少看不上这点儿钱?可看他们身上穿的都打着补丁,脚上的鞋还有好多都露出脚指头了,还不如一般老百姓呢。正嘀咕着呢,就看见刚刚进去的那个战士从里面走了出来,对他说道:“吕政委请您进去。”说完,便又像棵树一样站在那不动了。
俞野白此时心里更纳闷了,心想,这新四军都不要钱,他们靠什么活着呀?抢老百姓的?不会呀!上次他们在城里呆了几天,还给穷百姓送钱呢。而且这么久了也没听谁说过新四军抢老百姓的事。都说八路军、新四军对老百姓好,可他们也得吃饭呀,没钱怎么吃饭?不行,回头得问问老吕。
正想着呢,不知不觉已经进到了屋子。只见老吕和几个新四军正站在一张桌子前面对着地图说着什么。见俞野白进来,老吕朝他打了个招呼说道:“野白,你先坐一下,我们马上开完会了。”说完,用手里的铅笔指了指里面的椅子。
俞野白便走过去坐在了椅子上。不一会儿,老吕直起身子说道:“好啦,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赶紧派人回金华向支队长汇报。哎,要是能有一部电台就好喽!”说完,把手里的铅笔往桌上一扔,转身笑着朝俞野白这边走过来。
俞野白一听,连忙站起来说道:“老吕,你是要电台吗?我这里有,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用。”
老吕和众人一听,连忙都把眼光聚到他的身上。老吕一把抓住他的手问道:“野白,真的呀?在哪里?”
俞野白还没见过老吕这么激动过,连忙说:“昨天我们消灭的那只鬼子部队带了一部电台,只是不知道鬼子的电台你们能不能用。”
老吕一听,用手使劲一拍大腿喊道:“太好啦!哎呀,野白啊,你可又帮了我们大忙了。快,赶紧带我们去找找在哪。”说完,也不管俞野白同不同意,拉起他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对身边的新四军喊道:“赶紧叫人准备,一会儿电台到了就给支队长发报。”
俞野白领着老吕几个人健步如飞回到了院子里,找到何三问道:“何三,昨天缴获的鬼子那部电台放哪了?”
何三瞪着眼睛看着俞野白,半天才问道:“电......电台?什么电台?没有啊!”
俞野白一听,头都大了,心想,这群家伙不认识电台,不会是当成废物给扔了吧?于是赶紧解释道:“就是放在鬼子车上,有一个铁盒子,上面有一根长长的天线。”说着话,双手不停地比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