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白山原始森林深处,有一处常年云雾缭绕的小瀑布,说是瀑布,其实就十几米高,五六米宽。水流落处,是一个直径八九米的小潭,不和任何沟渠、小溪相连。瀑潭形态奇秀,周围植被比例协调,像极了出自大师匠心之手的小型园林景观。瀑布常年不断,潭水却总也灌不满,从没有溢出或干涸过,谁也不知道这水从哪来,潭有多深,水下到底通向哪里。在那次事件之前,这里从没有人来过,也就没有名字。
1980年夏天,是又一个旅游旺季,在交通不是十分发达的年代,长白山仍然吸引来了不少南方游客。在夜晚宿营的人群中,一对儿南方小夫妻惊叫着自己孩子丢了。那个时候的社会人情味儿跟现在村里差不多,别看平时没事儿互相嘴上地域黑,真有事的时候都热心肠。听到叫声的驴友都聚到了一起,了解完情况后就四散帮着找孩子。那个时候的长白山还没有成熟的开发,在这自然成长了上亿年的原始森林里,大树参天高,树叶、植被茂密,有种“东北版《阿凡达》”的感觉,人只要离开主路百十米远,再回头就已经分不清方向了,加上地质原因,指南针也经常会失灵,还是在晚上,大家更不敢乱走,只把手电筒能照得到的地方都仔细翻了一边,还是没有找到孩子。小夫妻开始收拾东西,想往树林深处找,被有经验的东北驴友硬拦了下来。
清晨,帐篷营地在丁达尔光下特别如画,另一个营地里,一对儿年迈的老夫妻有些特别,他们盛装打扮,跟登山、野营的事件显得格格不入。老夫妻一路友善,路上还时长开导吵架的小情侣、迷茫的知识青年,在他们身上,有着不尽的老人才能带来的踏实感觉。然而,谁也不知道,长白山是这对老夫妻给自己精心挑选的风水墓地,这次旅行就是他们最后的浪漫。
老夫妻原配,结婚五十年,膝下无子,相濡以沫也算幸福。来长白山三个月前,两夫妻双双检查出一个胃癌、一个宫颈癌。夫妻俩不愿意通过化疗,用长时间的病床生活换掉自己短暂的正常生活,于是就偷偷跑出医院,安排好后事,开始了人生最后一次旅行。他们想找到一个风景好、没人打扰的风水宝地,就地隐居,什么时候死就什么时候算,互相约定,笑对离去,不能哭泣。
老夫妻跟驴友们一起吃了最后一次早餐,告别后,就不顾劝阻,独自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话说那位南方小夫妻夜里丢失的小孩,是个六岁的男孩,五官精致,一张南人北相的脸上,长着一双明眸大眼,睫毛忽闪忽闪,浓眉尾部微微上挑。小男孩独自睡在帐篷里,睡梦中,小男孩梦到了一个瀑布,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大瀑布;见到了镜面般清澈的潭水,是像湖一样、深不见底的大潭;听到了飞水入镜时,击打出的隆隆巨响。小男孩梦游走向了深林,小夫妻手忙搅乱地忙活着做饭,转眼间不见了孩子。
小男孩梦中被神奇的美景吸引,却不知道自己其实已身在大森林深处。孩子随着梦境景象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穿过一团迷雾,游走了百十步,孩子的脚刚伸出雾气,就悬在了潭水上,那雾团的边缘就是潭边。此时的男孩还没睁开眼,根本意识不到危险,一旦掉进这深不见底的潭水,就算孩子会游泳,也会被瀑布砸在潭水中形成的向下水流带进潭底。将男孩陷入危险境地的这个潭,并不是孩子梦境里的大潭,而是那个大小只容得下那十几米高、五六米宽的瀑布水流的小潭。这原始森林深处,不可能有人来救他,小男孩悬空的小脚已然踩空,生命将就此完结。
就在小男孩掉进潭水后,男孩才被梦境中也掉入潭水的情景吓醒,睁开眼睛看到幽暗、深邃的水底,男孩内心感受到了步入幽暗地狱般的恐惧。男孩被冰冷的潭水呛到休克,鲸落般坠向水底,此时潭水之上,瀑布崖边,一颗红色的灵芝被一束金光切下,掉入潭中。金光又射入水中,是一只红色八尾狐狸的形状,八尾狐托起小男孩向水面游去,一只尾巴顺带卷起那颗落水的灵芝。狐狸将男孩放到岸边一个青石上,灵芝放到男孩头边,男孩身底亮出一圈五行阵图,有金、火、土三阵灵光围绕。八尾狐蹲在男孩身旁,“你入封魔潭,水劫圆满,又逢缘仙芝,集齐五行法门;你度我三生功成,一世福缘,一世孽缘,一世仙缘,今天我成正果,愿列神铭录正位,也助你完成神职,度神魔散妖回归正途,积累功德,弘扬人道,不畏艰险磨难。”说完,八尾狐额头上一根白毛飘落,化成一个魔法名单,悬停空中。
“你若愿意,便受这上古神铭录,你我同修一世福报,共度魔神后世遗族。”
五行阵图,金木水火土五阵全开,那男孩躺在阵中,吐了几口水后便苏醒过来,迷迷糊糊伸手触碰了那幅神铭录,铭录中魔法刻印“九尾红君”字样,再看那只神狐,八条尾中又多长出一条尾巴,蹲着的神狐也化成了人形。一个身高两米,身上泛着微光的男人站在眼前,身穿一层火红色联体布褂,后背披着一件白纱披风,披风随风挡住了一半前身,隐约能看见强壮的腹肌边缘,腰上系着一根很粗的麻绳,麻绳结扣,长出的部分在左胯下顺着,上身没袖子,能见到棱型的肌肉,长发披肩,散着,什么装饰都没有。
小男孩瞪着眼睛看着,嘴里叫了一句“狐仙?”
九尾狐笑了笑,“我叫红君,是你的侍神,神铭录你可藏好,不要被魔神抢走了,它们在没有被我们度化之前,可是‘坏人’啊!”
小男孩露出惊讶又神气的表情,红君将男孩的双手摊开,神铭录分成两束光被两只小手心吸了进去。小男孩攥起拳头,“我是超人!咱们去拯救地球人!你变回狐狸,你是我的坐骑!”
红君拿起旁边的灵芝残渣,用手压成了一粒药丸,“好啊,你把这糖吃了。”男孩兴奋地接过来,药丸被吃下后,小男孩就想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声了。红君脱下自己的披风,在空中折了几下,披风就变成了一套即像汉服,又像唐装的大褂,红君把衣服给男孩穿上,“不怕,等你天眼打开,就能再开口说话了,这之前辛苦一下。这件法衣保护你百病不生。我送你出封魔潭,遇到你的再生父母,你要听话,好好陪他们安度晚年。”
红君又变成狐狸形态,比之前大了许多,又多了一条尾巴。红君绕着潭水、瀑布奔跑,瀑布开始逆流,潭水逐渐减少,最后红君带着潭水飞起,从男孩眼前消失。男孩周围的秀色景象也跟着消失,只留下一地的狼藉。这时天光大亮,男孩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倒扣着的水桶上,周围几处起过灶的痕迹,还有驴友撤走帐篷时遗落的钢钉和用过的筷子。男孩感觉面前的景象有点熟悉,才发现,这就是自己睡过的帐篷的位置,只是不见了帐篷和爸爸妈妈。男孩才从奇遇中醒来,开始感觉到害怕,坐在原地大哭。
老夫妻离开人群正在拿余生做话题,一边走一边互相开着玩笑,突然听见有孩子哭声,循声找来,老夫妻发现小男孩坐在桶上大哭,再看看周围的景象。
“我的天啊!这父母心得有多大啊?他妈到这种地方来旅游还能把孩子落下?”老头子的语气彰显着跟了他一辈子的责任感。相比之下,老奶奶慈祥很多,“不哭啊,孩子,你爸爸妈妈呢?”老奶奶又电话、地址的问了好多,可孩子一句话也不会说。
“这可麻烦了,你问那些没用,他爸妈肯定没走远,咱在这陪着他吧,等吧!”老头冷静了下来。
老两口陪着孩子在原地等了一个多小时,给孩子又吃又喝,孩子哭是不哭了,就是不会说话。这让老两口开始有点怀疑,是不是父母嫌弃聋哑残疾,把儿子扔在了这荒郊野外,后来一分析,不对,应该是个意外。老两口互相商量,“老头子,咱俩得把孩子送派出所去啊。”老头一眨巴眼,“咱不找风水宝地了?来都来了,费这么大劲。”
“死啥时候不能死呢,这不得可活人来!”
“也对,你说咋整?”
老两口放弃了“自杀”的念头,带着孩子提前结束了长白山森林探险。下山的路很长,一路上对孩子百般照顾,孩子熟悉老两口后,也显得十分乖巧。等到了山下管理处,天已经黑了。管理处的同志询问孩子名字的时候,小男孩突然冒出一句“狐仙”,老夫妻惊讶了一下,老头看到了民警的脸色,心想:“别让人误会我们精神病。”
“同志,他姓胡,叫胡先,古月胡,先后的先,不聋,就会说自己名,别的啥也不会说,我们都问一道儿了。”
管理员是个东北小年轻,“你这什么信息都没有,我只能上报说孩子丢了,问问下山的人看到他父母没有,孩子你们先照顾一下,今晚上先住我们宿舍楼吧。”
那时候没有手机,通讯十分落后,干什么事全靠人跑。管理员安排老两口和孩子在员工宿舍住下,把情况上报给了领导。
第二天下午,管理员带回了消息,说询问了所有前天上山的游客,也问到了跟他们一起的游人,都说最后一次看见他们就是那晚找孩子的时候。
员工宿舍条件不好,孩子爸妈失踪,老夫妻又带着孩子在镇上招待所住了二十多天,也没能等来那对南方小夫妻的消息。老夫妻越来越喜欢这孩子,因为每次问孩子姓名得到的回答都是“狐仙”,老夫妻就真的以为这是孩子的名字,以后就管这孩子叫了胡先。
再后来,老夫妻带着胡先回到了城里,一边当自己亲儿子养,一边等着孩子父母的消息。这一等,就是十年,原本下了病危通知的老夫妻也奇迹般健康的活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