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沥牵着暮开的手走出庙宇,走进大街的时候,她被浩浩荡荡的红色浪潮,惊讶了。
好美。
中午的暖阳,金色的光辉,仿佛有金龙高飞,地面上走着虔诚的信徒,穿着红色的僧袍,手拿转轮,头顶五彩经幡,随风飘扬,游客或者本地人都停在路边,注视着他们。
“你想去吗!”沥沥转过头问他。
暮开看出来眼前的女孩儿十分想走近看看,手牵的更紧了,但他说,“好啊,但你要牵紧我,我怕我丢了。”
沥沥笑着在暮开脸颊上啄了一口,牵着他飞速下了阶梯,站在人挤人的路边,仰着头看着,希望能得到一次回眸。
沥沥笑着看着,看着看着,突然脸色大变。
红色浪潮里,一位长发女子,头上披着红色的僧服,遮住了一半的面容,她在其中,微微侧过脸,静谧的眸子,挺翘的鼻子,浅色的嘴唇,微微笑着,准确的,看向了沥沥。
沥沥似乎被当头棒喝,下一秒,她喊道,“姐姐!”,冲进了红色浪潮。
“姐姐!”沥沥一身红裙红披肩混在其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眼前的姑娘消失的太快,娇小的身形很快混在了红色里,暮开来不及跟上,也冲了进去。
暮开彻底慌了神,眼睛猩红,他的手里还捏着戒指,他的心全乱了,无论什么命运,都不要是现在,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他没有那么坚强,不要在折磨他了。
他完全找不着方向,一模一样的红色背影让他头晕目眩,几近崩溃。
似乎是上天垂怜,听见了可怜人的心声,让他看见了身前不远处的沥沥,她似乎在一片红色中找寻着什么,口中喊着,“姐姐!”
暮开灰色的卫衣此刻被映衬成了白色,他手里拿出戒指,手还有些颤抖,但脚步很稳,在拥挤着朝前迈的僧侣中,一步一步靠近自己心爱的女孩儿。
他是命运的长河里溺水的人,身旁的转轮声,祷告声突然奇大无比,他快崩溃了,混沌的眼里只有那一个清晰的身影,而他要去找她。
突然,他身前的僧侣回头了。
是庙宇里那个眼神沉静的老僧侣,是暮宁的解惑挚友,他回过头看着他,布满皱纹的粗糙的手合在一起,他看着暮开,目中悲悯而又平静,一言不发,慢慢的摇了摇头,然后消失在了红色长河里。
“……”
命运之神朝他摇头,然后头也不回的又离开了。
一切的一切,男孩儿甚至连一句为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他的世界突然失声失色。
珍贵的戒指掉在地上,没有声音。
一点白静静的站在红色的长河里。
红河流逝,白影依旧。
待到红色的浪潮过去,男孩儿终于失声痛哭。
他们再次在廷布街头相遇的时候,两人都红着眼眶,恍如隔世。
“我以为…看见了姐姐。”沥沥低下头,“对不起…”
“没关系。”暮开涩涩的扯出一抹笑,把红色披肩都跑丢了的沥沥拥在怀里,“你永远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大街上散落着各种绸布和飞絮,天色也朦朦胧胧。
“但是,我们分手吧。”暮开还是抱着她,微红的眼眶里再无生机,他无力说,声音十分疲惫,仿佛垂暮的老人,“我的戒指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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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羽搬进了她和老贝的大房子,自己的那套小公寓借住给了沥沥。
沥沥真的是很有骨气的女孩子,她只是轻轻愣了愣,好吧,愣了很久很久,平静的,好吧,可能留了些泪,然后什么行李都没带,就带着自己的包和手机去了机场。
回国后,她先回了A座,她发现自己没什么东西可以带走的,只拿起了自己工作需要的电脑,她还需要靠它生活,靠它挣钱。还有一个小盒子,小盒子里面有乐高,有杯子,有纸做的戒指。
“我很想带走你Molly…”沥沥说出了自从分手后的第一句话,此前她一直平静,开始说话之后像打开了泪阀,“但是我照顾不好你,妈妈走了,不许忘记我!”
她留下钥匙走了出去,咖啡书店关着门,她提前回国,小姨还不知道吧,此刻应该在湖边小屋里带着金毛Morning,她将东西放进车里,感叹自己的车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然后第一个电话,打给了肖羽。
“我想借住你的公寓…”
“你怎么了?你在哭吗?你在哪儿?暮开呢?”
“我没事…”
“…我去找你。”
“不用啦,我自己过去…”
“我带宝宝来跟你玩。”
“不用…”
“你在哪儿?你为什么在哭?要不要我让老贝去找暮开?”
“真的没事…”
老贝抱着小可可,肖羽抱着小朋友等在公寓,将沥沥接到公寓后,老贝把小可可交给肖羽后就被肖羽打发走了。
“不管你要不要我陪,反正你住我房子,小朋友得给我照顾好了,照顾不好小心我收你房租!”
她很担心,很担心沥沥。
留了金渐层小朋友陪她,她不想看着沥沥自暴自弃,要给她找事做。
沥沥已经停止流泪了,她只是吸吸鼻子看着冰雪可爱,眼睛圆溜溜的小可可,拍了拍手,“小可可!干妈抱抱!”
小可可很乖很可爱,“哇哇哇…”的就伸开小手扑了上去,沥沥的怀里小可可香香软软的,十分信任的抱着自己,沥沥心里一酸,眼睛又红,连忙闭上了眼睛。
夜晚她让肖羽带着小可可回去,自己真的需要静一静,这是失恋必备流程,陪伴啊暴饮暴食啊疯狂购物啊都是之后的流程,到时候她会召唤肖羽的。
夜晚她就睡在了沙发上,小朋友跟沥沥十分相熟,回到自己的老地方也很兴奋,一直陪着沥沥,电视里放着贾玲沈腾的喜剧,沥沥没有流泪。
她只是抬起手,借着灯光,静静的看着五指间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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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不丹流浪吗?”小姨吵吵闹闹的,“要不是肖羽私聊我…我说,你们就不能好聚好散吗?”
那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起伏,“你觉得可能吗?怎么好聚好散,你教我?”
小姨烦躁的噤声了,转移了话题,“你在干嘛?你吃饭了吗?”
“我不需要。”
小姨靠在沙发上,看着木屋外的阴沉天气问他,又问,“你那边什么天?”
“不知道。”
“你…”小姨揉着眼角,有些无奈,“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不知道。”
“程暮开!”小姨有些担心,也有些生气,她站起身来,“我去接你回来,你现在在哪儿,给我具体位置。”
回来?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但听着电话的小姨感受到了,是了无生机的黑色,就像葬礼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