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活动着腰腿的筋骨,开个会比抓一天贼还累。
合上空白的本子,白起捏了捏鼻梁,这场会,除了证明暗巷屠夫季度凶残外,其余的一无所获。
看来他们这次,是碰上个麻烦的大家伙了。
他施施然刚走出会议室,就听楼下闹哄哄。
白起下了楼来,就见走廊上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
他拍了拍旁人的肩膀,此人应声回头,居然是韩野。
白起:「看什么呢?」
韩野撇撇嘴:「看咱们五队耍猴呢,老屈不是今天逮了个抢劫的嘛,也不知怎么弄的,那人的evol失控了,老屈在里面收拾呢。」
白起皱了皱眉头:「就为这个,用得着围这么多人。」
韩野捻起一块炸鸡丢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那不得多亏了特训处的热情宣导呗。今天刚下来一批实习的,特训处说机会难得,让这些菜鸟现场观摩,学点经验。」
「哼」白起冷笑:「扯淡的观摩!特训处这些坐办公室的干什么都不行,坑起人来倒是很有创造力。这个时候,人手这么紧,还要搁这消耗人员战斗力。」
「同感~」韩野把炸鸡往白起跟前递了递,见白起没兴趣,自己又捻了一块,随口问:「陶陶回去啦?」
「任陶陶?」白起有些诧异:「你没把她送出去吗?」
「我?不是你让她等着,我就把她…」韩野一句话没说完,眼睛不由自主地飘向办公室,下面的话,他是想都不敢想,说都不敢说了:「不会吧…」
白起顺便明白了,他脸色为之一变,这不仅仅是因为任陶陶是他的同学,更是因为她的身份。
一个普通人在特勤署出了事,这个新闻无论是对上面,还是对特勤署,都是不小的影响。
而且…白起眼前浮现出下个那个盈盈浅笑的任陶陶,心揪了一下。
「老屈在里面多久了?」
「应该不超过十分钟。」
「十分钟…」白起低头算了算,这个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很短,但对于两个evoler来说,足以把小小一间办公室捣个稀烂。
那在里面的任陶陶…不会的,老屈是老探员了,他应该会有分寸的。
虽是这么想的,可白起的脸色确是越发严峻起来。
他拨开人群,挤到前排。
办公室透明的落地玻璃上,隐隐可见密布似蛛网的蓝色光线,这是覆盖在玻璃表面的一层防护网,正常情况下能承受数百吨的重击。
这张防护网的住要作用还是,防止周边因evol受到波及。
这也就造成了玻璃窗外,一切如常,而玻璃窗内,一片狼藉。
屋里玻璃、塑料、陶瓷的随便随处可见。硬实些的桌椅不是缺了胳膊,就是少了腿。纵然如此,这些【伤病残将】们仍是尽职尽着地攻击这屋里的两个活人。
白起如鹰一般的厉眼迅速扫过室内,虽然惨烈,却不见任何血迹。他稍稍松了口气,也许任陶陶已经走了。
「同学们,看好了啊。这两个人就是典型的意念攻击型evol。意念攻击型evoler就是通过意念,控制物体进行攻击。这类evoler比较麻烦…」
一个穿着制服,带着厚重如啤酒瓶底眼镜的男人指着室内,滔滔不绝地像面前一脸懵懂的年轻人做着解说。口沫横飞,情绪激动,好像此时在里边激战的人是他。
这是特训处的王主任,没参加过实战,书呆子一个。
白起只消一眼,就能看出那个evoler可不是他口中的意念攻击型。但是他也无意在大庭广众下反驳他,突然,老屈腕间的镯子一晃,白起的眼睛登时沉了下来。
哪怕只有匆匆的一眼,他坚信自己没有看错,绝不能再让老屈再消耗下去了。
「错了。」
白起突然出声,打断了仍在高谈阔论的王主任。
王主任一愣,干笑:「白队长,你说什么?」
白起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老屈是意念攻击,但那个evoler是意念催眠。」
王主任脸上一红,推了推眼睛,仔细往办公室内看了好一会,频频点头:「哦~好像是。这两人看着像是互相攻击,但细看起来,这所有的攻击都是在老屈发出指令后才有所有动作的。啊,怪不得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白队长在一线,判断确实比我这坐办公室的精准啊…」
「王主任」白起打断了王主任地滔滔不绝:「这个evoler很危险,你是不是该…」
「哦,对对对,那个同学们,现在情况危机,咱们上楼,看监控观摩。」
王主任虽然判断力不行,但是执行力却是一流的。不过两分钟刚刚还人满为患的走道,现在已是空无一人了。
白起双手握紧,他的时间不多了,得赶快结束战斗。
他看准了老屈短暂的停顿,一个扫堂腿把一旁的垃圾桶踢开,垃圾桶的遗址上赫然出现一个按钮。
这是防护网的外部按钮,对,就在垃圾桶的下方,毫无遮拦。这这么随意又接地气,还是署长的奇思妙想。
防护网才刚打开一个缝,迎面就袭来一块锋利的玻璃碎片。他手抖没抬,只一抬眼,玻璃就被风裹挟,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白起一个纵身,身子竟像羽毛般轻轻地飘进了办公室,他手指一勾,防护网又重新拉上了。就在此时,他飘到了evoler的身后,还不容那人察觉,就一个手刀利落地把他解决了。
突然,一张瘸了腿的桌子朝着他们直奔而来。
白起抱着evoler,闪身飞出了三米开外。
催眠者已经歇菜了,可老屈却是一点松懈的意思都没有。
情况比他想象得更严重。
白起又是一勾手只,窗户一开一关,那evoler就被扔出了窗外,两个路过的探员虽然还没搞清楚状况,可也尽责地把人拖走了。
屋里,老屈再次进入了狂暴状态,一屋子的东西都脱离了引力的束缚,朝着白起砸来。
白起凝神屏气,张开双手,风开始从窗缝透了进来。先是丝丝缕缕,仅能摇动风铃的微风,而后这风开始越来越密,越来越紧地聚集在了他的周身,直至形成了一道足以抵挡攻击的风盾。
白起乘着风,身姿飘洒,飘乎似迎风飞鸟,却又迅捷如林中云豹,瞬间就来到了老屈的面前。只见老屈头上青筋暴起,两眼赤红。
白起探手一抓,拉过老屈的手,他手腕上的镯子红如络铁,随之产生的高温已经在老屈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水泡。不仅如此,这镯子的颜色还有继续加深的趋势。
果然…
白起指尖一挑,室内的所有监控都身首分了家。
纵然没了监控,上头也会很快派人过来的,要是让他们看见老屈这模样…
白起咬紧了后槽牙,提了一口气,手刀劈向老屈的后颈,不料却扑了空,反被老屈一个过肩摔扔出了两米之外。
他仰仗着自己的优势,腾空跃起,又贴近老屈,两人连着交手了好几轮,才勉强把老屈给制服。
老屈的脸越发地狰狞了,白起朝着他低吼道:「老屈,老屈。」
可老屈已经认不出人了,他双眼暴凸,像一只困兽般不住地挣扎着。
此时窗外,残阳如血,照在他们的身上,白起已经分不清自己的手上到底是阳光,还是因为跟老屈搏斗手被割伤而流下的血。
他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天,夕阳比今天还要更红,他也是这样抓着一个人,紧紧地抓着,却怎么也抓不住他渐渐流逝的生命。
难道…那一幕又要重演了么?
白起想把挣扎的老屈抓的越紧,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发抖…
「白起」
白起扭过头,在他办公桌跟墙的夹缝间,怯生生地探出一颗脑袋来。
是任陶陶,她怎么在这!…
任陶陶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看了一眼满地疮痍,跟面如白纸的白起。
「你,,,」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被压制在地上的大胡子,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这里很危险,你快走。」白起沉声吩咐,地上的老屈就像颗不定时的炸弹,着实危险。
「哦~」任陶陶很听话,拔腿就跑。
「老屈,老屈,你快醒醒。」
但听到白起着急又带着颤抖的声音时,她的脚却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任陶陶扭过头,看着白起焦急地对地上的大胡子抽着耳刮子,她想了想心一横,跑了过去,抓住白起继续扬起的手:「白起,你冷静点。」
地上的老屈双颊红肿得像是塞进了两颗鸡蛋。任陶陶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看着这人抓狂咆哮的样子,倒是让她想起了中邪。
「他是中邪了吗?」
「…」白起实在是搞不懂任陶陶到底留下来捣什么乱,他瞪了她一眼,沉声说:「evoler失控。」
「哦~」任陶陶挠了挠头,怪不得,样子看着有点相识。她眼尖地瞄到了大胡子项链上的照片,灵光一闪:「他有女儿?」
白起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他女儿的视频,或者打电话给他的家人,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嘛,精神强的人会被真爱唤…」越说越是心虚,任陶陶在白起杀人似的眼神注视下,后面的话都不敢说了。
「我裤子的右边口袋,有手机。」
白起深信自己不是疯了就是脑子进了水,但现在他别无选择。
任陶陶愣愣地,也不敢耽误,忙把白起的手机掏了出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得这么近,他身上的味道沁入鼻息,不是香水味,而是汗味混合着血的味道,特殊,足以让她记得好久好久。
照着白起的指示,任陶陶很快找到了一个视频,她把音量调到了最大。视频中是一个三岁的小女孩,柔软的头发扎成了丸子头,白嫩圆胖的小脸对着镜头甜笑,奶声奶气地说:「爸爸,我爱你~」
甜美温馨,在此刻听起来,却让人禁不住有些鼻酸。
视频很短,任陶陶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播着。
直到白起的眼神开始变得绝望,纵然是不明所以的任陶陶也能感觉得到,情况已经变得糟的不能再糟糕了。她咬紧了下唇,手指调动视频,循环播放着那句话。
老屈的挣扎开始变得不那么强烈了,他的表情开始慢慢地往回收了,白起惊奇地发现手镯开始由深红变成了红色。
还有希望!
任陶陶像是受到了鼓励,坚持不懈地播放着视频。
透明的玻璃窗外,一批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人出现。但很快他们发现,自己白跑了一趟。
地上的老屈失焦的双眼恢复了转动,他忍着双颊的剧痛,艰难地对白起说:「队长,你打得我好疼。」
白起一愣,朝着老屈重重捶了一拳。
这算是,救回来了吗?
满头大汗的任陶陶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被抽空了般,身子一软,却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噫!
啊,她…她她她…她被白起抱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