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铭敏锐地回头,心中愠怒:“是谁如此可恶?”
一群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已经打倒了所有侍卫冲上了平台,直向韩青铭和思珞这边扑过来。
思珞没看到韩青铭是怎么做到的,他就已经连人带椅挡在了思珞前面。
冲过来的黑衣人有二十多人之众,能让韩青铭的侍卫尽数倒下,绝非泛泛之辈。
韩青铭坐在轮椅上,接连击退了最先冲上来的人,思珞面不改色地站在他的身后。
黑衣人见韩青铭虽坐在轮椅上,也能打倒冲到跟前的人,改变了战术。
他们迅速地散开,形成一个包围圈,团团围上来。
思珞已经转过身,与韩青铭背对背,对着围过来的人伸出了双手。
韩青铭看着围过来的人,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在轮椅上,再厉害,也只能打到正面的敌人,四面围攻,轮椅的弱势就显现出来了。
因为身后有思珞,韩青铭再也顾不了许多,凌空而起。只在倏忽之间,敌人已经倒下了十来个。他一回身,使出闪电般的连环退,又倒下了几个冲向思珞的人。
电光火石间,他落到思珞跟前,伸手揽过思珞的腰,腾空而起,几个起落,已经到了十丈开外。接到随行侍卫的信号赶来的大队人马,齐刷刷地单膝跪下。韩青铭搂着思珞,站在众人面前,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原来满脸病态蜡黄的韩青铭突然变了个人。只见他的脸端正刚强,轮廓深邃宛如雕塑一般,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身材修长挺拔,衣角随风飘起,宛如天神从天而降,周身散发着尊贵冷漠的气息。
思珞愣住了。
“这么帅的大帅哥,怎么会看中一个丑冠全城的废柴?还拿千年奇药还魂草来救我,这也太不科学了吧!难道他早就看出了我的本来面目?也没道理啊!为了防备爹爹的小三儿母女两个,我睡觉都化着丑妆,他也没机会啊?如果不是梁梦岚拉下了我的面纱,他到今天都不会有机会看到真实的我呢!”
韩青铭牵起思珞的手:“看来,他们也早就怀疑我的腿疾了,我也不必再伪装了!”
思珞说:“原来,我们还真是同道中人啊!”
韩青铭呵呵一笑:“你我的确是同道中人,以后,会一直都是。”
去翻看那些黑衣人尸体的侍卫来向韩青铭报告:“王爷,他们的胸前都有个鹰的标志,是炫王手下的鹰队。”
“韩青炫,你终于要出手了!”韩青铭望着北方,杀气腾腾地说。
思珞凭着前身的记忆,知道韩青炫是淑太妃的儿子炫王。
韩青铭率众回城,直把思珞送入相府。临别,韩青铭说:“这两日,我有急事要处理。铺子里的事情,我会派人盯着。你须得照顾好自己,万事要小心行事。”
思珞仔细地为他捋好散落在额角的一丝头发:“你自管放心忙自己的事情,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不必为我分心。只可惜,我不能随你一同前往,为你分忧。”
“你只需好好的,即算是帮了我大忙了!”韩青铭说,“不久,可能会有一场恶战,每日去铺子里,切不可让人发现你的底细,那样会很危险!”
思珞点点头:“我知道。”
摸摸思珞的头,韩青铭掠过屋顶,很快就消失了。今夜,他没有在思珞的屋顶上做梁上君子。
皇宫里,慈宁宫。
铭王韩青铭与皇上韩青风一同来了。
韩青铭对太后说:“母后,这次,韩青炫定是抱了必胜的把握而来。”
太后威严地说:“既然他们母子贼心不死,我们先全力诛杀他们。淑妃在宫里弄雨布风这么多年,这次,他们明目张胆地谋反,我们即彻底将她逐出皇宫。你们只管对付炫王,淑妃的事情,由我来处理。
“我忍了这些年,一直为了将她彻底扳倒的这一天。当年,她下药毒死了我腹中的胎儿,又让我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爹爹让我以社稷为重,先自忍耐着,淑妃有她父亲御北侯撑腰,有恃无恐,如我与她撕破脸,真惹那御北侯翻脸,说不定他会不顾国家安危,回京闹事。
“如此一来,外邦得知我朝兵部尚书与御北侯不和,借机大举进犯,我大郢江山,岌岌可危。爹爹让我替皇后保护你们兄弟两个,他在朝中集结重臣,定不让太子之位落到淑妃的儿子头上去。
“故而,我忍下了这口气,故作不知。淑妃亦减轻了对我的戒备,专心对付你们兄弟两个。爹爹告诉我,淑妃料风儿敦厚愚笨,最忌铭儿,我即设计了铭儿遭人谋害,成了残废之局,铭儿无法继承大统,乘机把风儿推上太子之位。
“淑妃和御北侯料到铭儿大势已去,敦厚愚笨的风儿继了大统,日后夺取皇位也不算难事,一心一意秣马厉兵,以图再起。今儿个既然她已经明目张胆地派人来刺杀铭王,想必是做了充足的准备。恐御北侯会带了全部的兵马回京。我们应让兵部速调集人马,驻扎在城外,保护京城。”
铭王说:“母后,我认为,御北侯虽一心谋反,却不会调集所有兵马回京。他若调集所有兵马回京,北部边境上门户大开,匈族,蒙族,突厥,鲜卑必会大举南攻。
“到那时,他们即使夺取了皇位,大半个大郢国已落入他人之手,继而威胁到帝都,御北侯定然不会为自己制造这么大的麻烦。况且,他们率大部回京,也恐我们得到消息,调集兵马回京驻守。
“他们必是训练了特殊军队,突袭皇城,我们只需固守皇城,让兵部调集京城附近的兵马待命,离京城太远的兵马不用惊动,也好麻痹敌人,以为我们毫无防范。我们要备好武器,做好部署,随时出击。
“一切仍然秘密行动,不可泄露丝毫消息。皇宫里,也一切照旧,母后仍和往日一样,不要让淑太妃看出端倪。”
太后说:“好!这次,成王败寇,必须要一举歼灭炫王!”
“魅你”小店。
云妈的儿子徐根来了,的确如云妈所说,极能干,极在行。韩青铭安排的人已经来了铺子,思珞清闲了很多。
已经两天没有韩青铭的消息了,她的心里开始焦虑起来。如果不是极其重要的事情,韩青铭不会两天不来找她。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他为什么要装成一副病态样子的残废这么多年?现在,他却被逼得突然暴露了真相,一定是陷入了极险恶的境地。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吗?
或许是心有灵犀吧,傍晚,韩青铭来了。
小茹从后堂来找思珞:“小姐,后面有人找你。”
思珞问:“是什么人?”
“不认识,”小茹说,“也不知他是如何进来的,只点名要见你。”
思珞心跳加快,是他吗?
连忙往后堂跑去。
后院里,一个人负手而立,一身黑衣,脸上蒙了面罩,头上戴着大檐帽,是她从未见过的装束。
听到声响,那人转过身来,取下脸上的面罩,露出了端正刚强如雕塑一般的脸。
思珞惊喜地走过去,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你来了!”
韩青铭回握她的手:“这两日可好?”
思珞带着鼻音说:“不好,一点都不好!突然发生了那么多事,又没有你的消息,我担心死了!”
韩青铭的心里涌起一股热浪,在任何情况下,思珞总是能快速地点燃他心头的火焰。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韩青铭说,“你只管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思珞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说不定,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不用。”韩青铭说,“最近,我可能要很忙,不能常常来,今日特意来告诉你,让你不用担心。”
“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思珞说,“不论什么事,你都要告诉我,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秘密。”
“思珞!”韩青铭说,“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有些事情,说了,你又胡思乱想,那都是我们男人的事情!”
“是朝廷里的事吗?”思珞说,“一定有大事发生对不对?你告诉我,说不定,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韩青铭好笑地说:“军队里不需要胭脂水粉。”
思珞生气地说:“你以为我只会摆弄那些胭脂水粉或是唱几首歌吗?”
“不是,”韩青铭说,“因军队上,除了操练、武器,再无其它,你确实帮不上忙。”
思珞问:“是要出征吗?”
“不是。”韩青铭抬头望向天空,“要平定叛乱。叛军做了充分的准备,来势汹汹,可能,有一场恶仗要打。我们必须准备足够的弓箭炸药,操练好士兵,殊死一战。
“这两日,我一直在琢磨炸药的事情。如果敌人攻城,我们的炸药派不上太大的用处。我们现在的炸药太笨重,扔不远。若是扔得太近了,又会炸毁城墙,反而帮了敌军。
“不过,还是必需要造出大量的炸药埋在城外,至少可以阻拦敌人的进攻。可是,短时间内,无法弄到充足的硫磺,本来也可以用雄黄代替。那样,威力要小一些,也需用从外地大量地运进来。
“时间紧迫,远水救不了近火。我们的士兵只能守在城墙上,和敌军短兵相接,情势极为严峻。如果真的开战,我会派人把你们送到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我哪儿都不会去!”思珞说,“要和你一起守城!”
韩青铭说:“或许不会那么严重,不过我可能会有很长时间不能来找你了。”
思珞说:“你能带我去看看,你们是怎样造炸药的吗?”
韩青铭说:“你去了也没用,再说,军队上是女人去的地方吗?”
“也许……说不定……我能帮上你一点忙呢!”思珞说。
“不,你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好。最近,把铺子里的事情交给他们做,你尽量待在相府,少出门。我还是派几个人来保护你吧!”韩青铭说。
思珞摇头:“不用,铺子离府里也没几步路,现在也没有人要害我,派了人来,倒有许多不便。”
韩青铭见她执意如此,只好作罢,向她承诺:“我若得空,即来见你。”
韩青铭仔细地再三叮嘱一番,跃过院墙,很快不见了人影。
思珞无心再管铺子里的事情,交代小茹和云妈看着铺子里的事情,回府去了。
傍晚,小茹和云妈回相府,却不见思珞的人影。
天擦黑,思珞才回来了。
思珞的身后跟着几个人,抬了许多奇怪的东西来院子里。
最让小茹和云妈奇怪的,是抬进院子里的那口大锅,比府上厨房里放蒸屉的锅还要大。
不知道那么大的锅是用来做什么的。
思珞让人在后院墙角角支起锅,往锅里倒入她带回来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浓浓的臭臭味弥漫整个院子,然后,往锅里倒满水,用大块的木柴在锅底下烧了起来。
做好这些,思珞打发走其他人,亲自在锅边忙碌起来。
小茹和云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思珞,思珞只是让她们别问,也别管。
锅里渐渐冒着热气,臭味越来越浓。思珞拿了一根大木棍,不停地在锅里搅拌,臭气熏得小茹和云妈直往屋里躲。
思珞像着了魔似的,整整一夜没睡。
第二天,天不亮,小茹和云妈起床,看到一夜没睡的思珞对着锅里那一层发白的东西喜笑颜开,比第一次抱了大堆的银子回来还要高兴。
小茹说:“小姐!这是什么东西呀,看你的样子,像捡到宝一样!”
思珞笑眯眯地说:“不仅是宝,而且是无价之宝。今儿我不去铺子,那里的事情,都交给你们和徐根看着。”
云妈见思珞一夜没睡,忙让小茹去铺子里看着,急急忙忙去厨房里为思珞端了早膳来。
思珞狼吞虎咽,三口并作两口吃完,又去那大锅边摆弄起来。
思珞仔细地刮下了锅上糊着的厚厚的一层白色的东西,一边刮,还一边放在鼻子下嗅一嗅,嗅过了,又欢天喜地地继续刮,好像那锅里,是提炼出来的金子。
思珞仔细地把刮下来的宝贝放好,又出门去了。
一连三天,思珞都神神道道地,不知在弄些什么。
小茹和云妈再三追问。思珞只让她们别管,只做好铺子里的事情就成。
小茹和云妈觉得府里的气氛越来越怪了,老爷上朝已经几天没回府了,今儿还让贴身小厮回府拿了换洗衣物,看来,有一段时间不会回府了。
第三天夜里,相府所有的人都进入了梦乡。
突然,一声巨响,把整个相府的人都惊醒了,哪里来的炮声?
小茹和云妈听得清清楚楚,响声是从她们院子的后面传来的。
后面?两个人突然都想起来,小姐只要回府,就在后院忙碌,也看不明白她在做什么,是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连忙掌了灯,披衣来到后院。
后院的地上,坐着一个披头散发、满脸黑乎乎的人!
“谁?闯进小姐的后院做什么?”云妈厉声喝问。
“小声点,”地上的“黑”人说,“别让人听到了!”
云妈和小茹都听出来了,是小姐!
她俩连忙去把地上的人拉起来,举起灯,仔细地在她脸上照着:“小姐,你怎么把自己化成了一个炭人!你真是走火入魔了,总爱把自己化得丑模怪样的。今儿化成这样,又是要做甚?刚刚的响声是从哪里传来的?”
思珞也懒得和她们多言,自进了屋,让她们速去打水。
第二天早上,云妈去后院查看,只见后院的地上,突然多了个大坑。大坑四周,是散落的黑土,尤有一股火药味。
云妈大骇:“这是又有人要来谋害小姐吗?”她想到小姐夜里的样子,兀自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好险,还好小姐福大命大,没被炸中!王爷这几日未来,就有人又来谋害小姐了!不行,得设法让王爷知道。”
思珞神秘地捣鼓了五天,韩青铭来了。
看到满脸疲惫不堪的韩青铭,思珞心里疼得一酸。
韩青铭看到她,大吃一惊:“这几日不见,你是去丰都城里逛了一遭吗?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思珞说:“丰都城我没去,不过,倒是发现了一处好地方!你有空吗?我们一起去看看?”
韩青铭原本忙得焦头烂额,因实在熬不过对思珞的想念,才在万忙之中抽空来看看她。他本意是看她一眼,跟她说两句话即回去的。
可是,看到思珞看他的眼神里,除了欢喜之外,另有一种奇特的期待之意,不忍心拒绝:“好,我这就陪你去看看,究竟是什么神秘的地方!”
说完,他大氅一展,拥了思珞入怀。他用大氅严严实实地裹住她,飞身跃上院子外面的马背,风驰电掣驶出城外。
思珞所指的方向,不是那天去的地方吗?韩青铭疑惑地问:“这附近我都极熟,没发现有特别的地方啊?”
思珞说:“到了你就会明白的!”
韩青铭不再言语,就多陪她一会儿吧。下次,不知道何时能抽出空来。
思珞让韩青铭停在那天的大平台上。
韩青铭依她所言,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把思珞抱下马来。
思珞拉着韩青铭,让他蹲在地上。
韩青铭不解地蹲下,思珞在地上抓起一把土:“你看看,这土与其他地方的土有何不同?”
韩青铭接过思珞手上的土,看不出所以然。
思珞说:“这里的土含硫量极高,可能是个天然的硫矿。你不是要大量的制造炸药吗?我们可以就地取材,一面用这里的土提炼硫磺,一面制造炸药,会节省很多时间和经费。”
韩青铭一下子站起来:“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思珞说,“你这就派专人来验一验,尽快开始提炼。”
很快,韩青铭带了兵部的甲械官来验看。来人一看地上的土,激动地说:“王爷,这么多的好东西,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这土的含硫量极高,极易提炼出优质的硫磺,有了充足优质的硫磺,我们就可以造出大量的炸药!您是如何发现这里的?”
铭王的身边,走出一个特别瘦小单薄侍卫打扮的人,对甲械官说:“大人,我们如果把炸药的体积缩小,小到能够随手有目的地扔出去,既能伤人,又不会损坏城墙。那样,就不怕敌人攻城了。
“我们只需在四周的城墙上配置充足的炸药,派人把守,敌人攻城,必用云梯,我们以逸待劳,只需不停地朝攻城的敌人投掷炸药即可。”
甲械官看着眼前瘦小的人,目光中大有钦佩:“想法不错,可是我们还没有具体的制作方法。等我们研制出来,再投入生产,起码也要一年半载,时间上来不及啊!”
“如果有实物参照,有人指导,需要几日可以投入生产?”她急忙又问。
“如果真有实物参照,且有人指导,即可立刻投入生产!”甲械官说。
思珞一听,从怀里掏出三个比拳头略大的东西,黑乎乎的,很难看,后面还有一根像鞭炮的引线类的东西。
韩青铭和甲械官没看明白。思珞说:“你们看这东西的威力再说吧!”
说完,把那东西屁股上的线一拉,猛力向前一扔,只听得“轰”地一声,十丈开外的地方,土屑飞扬,溅起的气浪把周围树上的叶子都震落了,地上多了一个大坑。
韩青铭和甲械官看得呆了——如果扔到人群里,一下子就能炸死十几个呢!如果换上大个子的人来扔,会扔得更远。
思珞说:“这是我这几天研制出来的,制作也不难,有专用的器械和场地,多派人手,只要原料充足,每天可以生产几千个。硫磺需要量最大,我们可以就地提炼,其他几样,就容易多了。”
韩青铭看着思珞:“这些天,你就在研究这个?你是怎么做到的?”
思珞一笑:“我说过,等有了时间,我再慢慢告诉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地投入生产,造得越多越好!立刻通知甲械部的所有人员,开始各个工序的制作,非技术方面的事情,从军营里大量调派人手协助,我会去现场指导制作。”
韩青铭看到,思珞的身上,散发出一种超越将帅的气场。人中龙凤,亦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