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的甲械部真是人才济济,在思珞的现场指导下,他们很快就用硫磺、木炭、盆硝制作出了一百枚那种小体积的炸药。
思珞说:“就把这东西称作‘手雷’吧。”
甲械部的官长连连称赞:“此物使手扔出,爆炸像雷,称作手雷,贴切!贴切!能起出如此形象的名称,有才!有才!”话语里极尽奉承之意。
思珞在心里偷笑:“这东西的制造之法也不是我发明的,名字也不是我起的,何才之有?”
韩青铭看着眼前身着男装的瘦弱女子,心里惊叹:“她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潜能没有开发?还有没有能够难住她的事情?世间怎会有此等奇女子!”
韩青铭领着思珞,带了甲械部的人去空旷地带试手雷,看着扔出去的手雷各个开花,没有一个哑雷,不禁长长地嘘了口气。
“有了这东西,自然胜券在握,大郢朝的江山,定是固若金汤。今晚,终于可以好好地放松一下了。”
送思珞回府的路上,韩青铭问她:“你是如何想到要制作手雷的?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思珞说:“这些,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目前,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夜以继日地提炼硫磺,熬出盆硝,搜集木炭,加紧赶制手雷。即日起,做合成工序的人员,一律不许离开兵部,给他们增加俸禄,严格保守秘密,以防制作技术上的泄露。稍有泄露,所有的防御部署即会失去作用。”
韩青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佩服过任何人。思珞在他的眼里,是个奇迹——上苍赐予他的奇迹!
“好!”韩青铭说,“手雷制作的所有事情,我都听你的,其他的,你听我的。从现在起,你在相府好好休息,我猜想,你大概有几天没睡了吧?”
“嗯,没有啦!”思珞看了韩青铭一眼,“我看见你为这些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的,只想着为你分担些什么,就想着试试看,结果还真给蒙出来了。”
“那日,你说你也许,可能,会帮我点什么,我心里感动不已。不过,我倒是真没想到打仗的事情,你能帮上我,而且是帮了这么大的忙!你告诉我,你从哪儿学的造手雷?”
这已经是韩青铭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思珞搪塞说:“从……度娘那里学的。”
“度娘?”韩青铭郑重地说,“度娘是何方人氏?家住哪里?改日得空,我要去拜会她,好好谢谢她!对了,你是如何能认识度娘的?”
思珞一时间张口结舌,既好笑,又感动。他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如此在意,如此郑重其事,有时间,要把自己的秘密都说给他听,以免他心里带着疑问。那种疑问不是怀疑,而是关心,是一种情真意切的关心。
两个人都曾经说过,彼此之间,没有秘密,无论何事,都要坦诚相待。
手雷投入了大量生产。韩青铭虽然忙碌,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在武器的制造上一筹莫展。现在,有了手雷这种厉害的特殊武器,心里有了底,信心满满,只需加紧赶制,层层做好质量检查……还有最重要的,是思珞说的“安保”问题。
韩青铭心里非常奇怪,思珞究竟是从何得来那么多怪异的东西。她唱的歌他闻所未闻,还有她嘴里时不时地冒出来的新鲜词他也从未听别人说过。最奇怪的,是她一个闺阁女子,竟然会制作炸药,会做史上无人制造的手雷!她是如何认识那个神秘的度娘的呢?这个鬼灵精!
韩青铭来到了“魅你”。他知道,思珞帮他解决了最大的难题后,这个小财迷,现在一定在铺子里,继续她的发财大业。
果然不出韩青铭所料,思珞在铺子里。依旧是化了妆,遮掩了她天人一般的绝色姿容。
铺子门前,停了好多轿子,把门口的街道都堵住了。
韩青铭把手里的缰绳交给侍卫,进了铺子。
正在柜台上忙碌的思珞,抬头看见了他,微微一笑,下意识地打了一声招呼:“嗨!”
韩青铭怔了怔,却失控地学着她说:“……嗨!”
铺子里有许多人,确切地说,是有许多女人,都是来买胭脂水粉的。整个帝都的贵女名媛,都说“魅你”推出的那种新名堂的洁面乳功效奇特,用过几天,肌肤的变化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虽然铺子里又请了人,还是忙碌异常,韩青铭示意欲给他搬椅子的小茹不用管他。他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看着在柜台上忙碌不休的人儿。
尚书的孙女也亲自来买胭脂水粉了。她之所以要亲自来,是要让铺子里的那个手艺特别好的人教她,如何正确地使用……当然,最重要的是教给她化妆技巧。
尚书的孙女名叫刘玉芙。那刘玉芙年方十七,生得花容月貌,一直没有定亲。十七岁的年纪,大都已经定了亲。可是,刘尚书另有打算。他的孙女生得国色天香,非普通之辈所能匹配,必要嫁个人中龙凤。
当今朝里局势不稳,当朝皇上孱弱不堪,都看着一班老臣的眼色行事。看样子,金銮殿上的龙椅他是难以久坐。
铭王倒是个狠角色,装了这么多年的瘫子,现出真容,却是天人之姿,且据传,他武功盖世。他这一扮猪吃虎的计策,定是用来对付皇上的。一母同胞又如何?为了那个位子,亲父子兄弟,谁不是殚精竭虑,争得你死我活!
原来,太后也曾暗示,要把刘玉芙指给铭王韩青铭,被刘尚书婉拒了。那刘玉芙一听祖父说太后欲把她指给“冷瘫王爷”韩青铭,在家里寻死觅活定要祖父设法推了这桩婚事,让太后打消这个想法。尚书告诉她,他当场就婉拒了太后,太后亦再未提过此事,刘玉芙这才罢休。
太后再未提起过此事,却是因为韩青铭无意。尚书却以为,是太后识趣呢。
尚书的本意,是等局势稳定,龙椅最后属谁,尘埃落定,再做决定。炫王最后得成大统的几率最大,可不能轻举妄动,站错了队。
对中途杀出来的黑马韩青铭,尚书现在是另眼相看。他能蛰伏这么多年,定非寻常之辈。可惜的是,当时拒绝了太后的指婚。
那日,尚书去上朝,顺便送了刘玉芙去外家做客,看到迎面策马驰来的铭王,尚书曾在轿里指给刘玉芙看过。当时,刘玉芙见了铭王爷的风姿,悔恨不已,难过得几乎哭出声来。
再说那刘玉芙,思珞给她仔细地化了妆,耐心地教了她如何使用那些护肤用品,遂买了大堆的胭脂水粉和洁面乳,让丫鬟抱了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准备回府。
她一转身,心里一窒:“站在角落里的人,有如二郎神君下界,非是凡人能比拟也!不是铭王又是谁!”
心思转动之间,她莲步轻移,款款来到韩青铭面前,深深地福了一福:“臣女刘玉芙见过王爷!”
韩青铭差异万分,从未与此女见面,她是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份的?
铺子里那些名媛贵女也都惊诧万分地看着眼前如神祗一般的人,心里萌生出无限的遐想。
刘玉芙见铭王未出声,继续说:“王爷安好!”
韩青铭摆了摆手:“去吧!”刘玉芙只好俯身告退,又温婉雅致、知书达礼地和铺子里那些买胭脂水粉的女子们道过别,出了铺子。铺子里的那些名媛贵女,大都与她相识。
她坐上轿子,让轿夫抬到街角停下。她想看看,铭王来铺子里做什么。她没有见过梁思珞的真容,或许,铭王来铺子里,是为等候来买胭脂水粉的梁思珞吧?今儿,可得看看,梁思珞是否真如传闻中的那样美丽。
等了许久,铺子里的人渐渐都走了,刘玉芙还是没看到来人。她决心要等下去,铭王不走,她就不离开!
铺子里的客人都走了,铺子也该打烊了,铭王还没走,刘玉芙耐心地等着。
又过了一会儿,刘玉芙看见,铭王出了铺子,想是梁思珞未来吧……刘玉芙也准备吩咐轿夫,起轿回府。
忽然,刘玉芙瞪大了眼睛,拿手捂住嘴,省得叫出声来:“随着铭王身后出来的,是铺子里那个姿色平平的女子,铭王看她的神色,却是万分宠溺,直宠入骨子里去了!”
更绝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铭王猿臂一伸,已自把她抱上了马背,跃身上马,大氅一展,裹住了马背上的人,双手从后拥住了她,用一只手提了缰绳,策马而去!
马儿掠过刘玉芙身边时,那亲昵暧昧的一幕,雷得刘玉芙里嫩外焦。她心道:“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南无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铭王怎么能好这一口呢?那个女子姿色寻常,在这铺子里做事,想必身份低下!却能得天神一般的铭王青睐。看那铭王爷看她的眼神极尽温柔宠溺,且两人是如此招摇暧昧!
“想必那两人是相识已久,定是那梁思珞在之前不满‘冷瘫王爷’韩青铭,惹恼了他,他一怒现出了真容,不理睬貌若天仙的梁思珞,故意找个寻常下贱的女子来羞辱于她!
“王爷,你要报复梁思珞,羞辱她,你来找我啊!你找个强她许多的人来羞辱她,岂不是效果更佳!你羞辱完她,再把她弃如敝履,解除婚约,一脚踢开,然后再请太后为我们指婚,岂不是更好!”
刘玉芙还在因为自己的臆想而激动得难以自抑的时候,只怕韩青铭的马儿都已经驰到城外了。
过了好半天,刘玉芙直到看不见铭王的身影,才命轿夫起轿回府,去设计谋划与铭王的下一次邂逅了。刘玉芙相信,有祖父鼎力相助,自己一定能让铭王退掉与梁思珞的婚约。
处在甜蜜幸福中的思珞,还不知道已经有人在设法要抢她的人了。
韩青铭带着思珞策马疾驰,来到城外,仰望高高的城墙,对思珞说:“据悉,韩青炫纠集了几十万大军,要团团围住帝都,强行攻城。这几年,他在外祖御北侯的支持下,迅速地发展壮大。他的队伍兵强马壮,足以与皇上对抗,再加上御北侯的势力,明里已经占了上风。估计,至多月余,他们就要发起进攻了。”
思珞说:“传令下去,让提炼原料的各部,昼夜轮流,加派人手,分做三班,每四个时辰倒班!十天之内,即可让城墙的四周,堆满手雷。你速去军营,派身高体壮的士兵练习投掷。到时候,在敌人攻城的上方,布置优秀的投掷手,敌人的人再多,也抵不过手雷的威力!”
韩青铭说:“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思珞,我发现,你也是个将才!如果让你带兵打仗,你也必定会是个常胜将军!”
“真的?”思珞问。
“真的!”韩青铭说。
“那好!”思珞趁机说,“你让我去军营!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让我待在你身边,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呢!再不济,我也不会给你添麻烦。”
韩青铭说:“哪有女子上战场的!我知道,以你的智慧,定能对我帮助极大,可是……”
“韩青铭!”思珞一着急,脱口而出,直呼其名,“让我陪在你身边!我不单是为你,也是为了我自己!如果不能待在你的身边,我反而要为你担心,为你难受,亦为你着急!我们在一起,不用彼此牵挂!生,我们一起,死,我们也一起!”
韩青铭静默半晌,下定了决心:“好!你来军营!不过,你的铺子,还有相爷那里,你打算如何交代?”
思珞说:“爹爹那里,你勿须担心。爹爹晚上回府,我早已归家了。至于铺子里,让他们几个去办吧!等打完了仗,罚你去铺子里做帮工,赔偿我的损失!”
“好!”韩青铭说,“打完仗,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把一辈子都交给你!”
“一言为定!”思珞开心地说,“这个买卖做得划算!我用几天的工夫,换你一辈子,你亏大了!”
“好!这个亏,我吃定了!”韩青铭两眼深深地看着思珞,把她深深地揉进了心里,好好地藏了起来,“我们一定会胜的,一定!”
思珞说:“可惜,今儿没带琴,不然,我要为你弹奏一曲!”
韩青铭说:“我也想听,不如,今晚,我去听你弹琴如何?你放心,我不进去,只在暗处听,好吗?”
“好!”思珞说,“我今日就为我们的大英雄弹奏一曲,以壮士气!”
“那还等什么?”韩青铭抱起思珞,一跃上马,大氅裹了她,风驰电掣地往城里奔去。
相府的后院,韩青铭抱着思珞跃入院内,立刻翻身跃出院外。
思珞也不耽误,让小茹把琴搬到院子里,放在案上。
她知道,韩青铭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等着她弹琴呢!
她左手压弦,右手轻轻拨动琴弦。
悠扬的琴声里,韩青铭静静地躺在思珞的房顶上,闭上眼睛,任灵动的琴音拂过心房。真希望,天地凝住,停留在这一刻。
琴声忽然激昂起来,越来越急,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令人突然间斗志昂扬……
一曲终了,韩青铭久久沉浸在琴声的激越里,难以自拔。
思珞起身进屋。韩青铭静静地躺在思珞的房顶上,心里想:“明日,要问问思珞,这曲子的名是什么。”
直至相府里一片黑暗,铭王方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