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朵怎么也不明白,她明明在路上趁思珞睡着了,把麝香放在了思珞的胸口的,思珞下轿的时候,她也曾闻到香气,还狐疑地举起衣袖仔细地嗅了几嗅,亲眼看到她往坤宁宫去了。刘玉芙亲眼看见梁思珞进了坤宁宫,犹不放心,特来问过药的事情。
梁思珞进坤宁宫的时候,穿的是冰蓝色的衣裳,出来的时候,还是穿着那件衣裳。她身上应该有残留的麝香味啊,怎么突然就消失得那么快呢?
去太后那里用膳的时候,因为心里紧张,她一心只盼着早些出宫,倒是没有留意梁思珞的身上有没有麝香味。
整个事情的经过,的确是有些诡异。
呦朵和刘玉芙做梦都没有想到,思珞有两件冰蓝色的衣裳。那是太后寿诞的时候,思珞选了一匹冰蓝色的布料,一气就做了两件,只是款式有些微不同,没人注意到罢了。
昨日,为了让刘玉芙顺利地把药交给呦朵,思珞故意安排了每日都要进宫陪娜仁托亚的事情。
思珞进宫的时候,就穿了两件衣裳。她留了一件在娜仁托亚的寝宫。
今日,娜仁托亚早早地避到了内室,思珞进去后,就在外厅待着,在娜仁托亚用膳的房间里,留下了麝香,让事先安排好的御医说,皇后有滑胎的迹象。
皇上带着其他御医赶来的时候,后来的御医一进屋,即闻出了浓浓的麝香味。皇上看见皇后躺在床上哀哀地哭泣,后果不言而喻,心烦意乱,让后到来的御医不用诊治了。然后,他急忙命人来清理了那屋里的麝香。
这些过程中,娜仁托亚一直都远远地避开了麝香。
此时,思珞已经在坤宁宫沐浴后,换了身上的衣裳,彻底清除了身上的麝香味。
娜仁托亚让人把思珞换下来的衣裳,拿到远远的后院墙角,深深地埋在了地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消除了思珞身上的麝香味。
尽管太后已经开了口,刘玉芙极不甘心,兀自咬定,自己与呦朵是同谋。
思珞说:“你说你与呦朵是同谋,呦朵也不过了了宫里三两次,你如何会有机会认识她的?你会那么蠢,和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人,商量谋划皇后的事情吗?以你的性子,会和一个外族人搭话吗!即使是呦朵求着你,只怕你理都不会理她,更谈不上‘同谋’二字了。就算你对铭王心存芥蒂,也不必找如此荒诞的借口!你当皇上和太后都是傻子吗?”
思珞的一番话,既骂了刘玉芙蠢,也否定了刘玉芙的说辞,还暗喻刘玉芙轻视了皇上与太后的智商。
这样一来,更没有人会相信了。如有人相信,那这个人必定是傻子。
刘玉芙见此,知道她谋害皇嗣之罪,已成定局,想拉呦朵下水,亦是绝无可能了。她只是不明白,梁思珞为何会保下情敌呢?
所有不知道内情的人,更加相信,此事与呦朵没有关系。
太后最后卖了个人情,让皇上把刘玉芙打入冷宫。
刘玉芙临被拖走时,不甘心地对着思珞喊道:“我对付不了你,让呦朵来对付你!你保住她,就是为了让她将来对付你的……”
思珞走到她的身边,语调平静地说:“你成天对付这个,算计那个,却忘了估量一下你自己!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以为全天下的人都不如你!其实不然……只有全天下最蠢的人,才会设计谋害皇嗣!”
这一场好戏,以彻底粉碎了刘玉芙的阴谋,及刘玉芙被打入冷宫而收场。看着这一幕,呦朵的内衣都吓得湿透了。
回府的路上,思珞绕到道往“魅你”去。
离开了这些日子,回来后一直不得闲,思珞尽管非常想念小茹和云妈,却没能来看看她们。今日,思珞决定抽空来看她们了。
看过她们之后,她就要和呦朵去禹州了。韩青铭没有回来,他带去的药应该不多了,她必须要给韩青铭送药。
自从穿越来到这里,思珞知道,自己在行事上其实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有些事情甚至有悖常理,最能发现她这些异常的,就是小茹,还有云妈。
可是,她们心里虽有疑惑,却还是像亲人一样的,陪着她,照顾她,对她没有一丝异心。
堂堂的相府大小姐,经常从后院出入,她们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还是帮她遮瞒着,配合着她的行为上的怪异。如果不是她们的配合与帮助,思珞知道,自己根本不能在这个世界里生存下来。
思珞想:“我应该算是个幸运的穿越者。”
当初,想到卖胭脂水粉,也只是想为自己打算。
思珞也知道,以自己在这个时代的身份,开这么一个铺子,确实不合适。
可是,她就这么不计后果地开了这个铺子,却为小茹和云妈留了一条后路。
因为,二姨娘的事情暴露后,相府的底儿也露了——府里被二姨娘亏空得差不多了。尤氏为了掩盖自己一个又一个的计划,制造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这些谎言和计划,都必须仰仗尤氏那个贪得无厌的亲爹。这一切,都是尤氏用银子堆起来的。
偌大的相府,库存竟然所剩无几。爹爹的俸禄,要养活府里的几十口子人,还有场面上的交际,一时之间,只怕很难转寰过来。
思珞想风风光光地嫁给韩青铭,不是怕妆奁单薄了韩青铭会轻看她,而是想为爹爹与韩青铭挣足面子,她不想让爹爹为难。
小平爷爷说过:“不管黑猫白猫,逮到老鼠就是好猫。”任何时代,都是金钱万能,没钱万万不能。
思珞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些,除了云妈和小茹,还有一个人,毫无理由地维护她、帮助她,才能让她在这个时代活得风生水起。韩青铭从第一次看见她,对她种种怪异的行为,即从十分好奇,变成了十分喜欢和包容。
思珞记起了韩青铭扮腿残的时候,坐在轮椅上来铺子里做“帮工”的情形,不禁咧嘴笑了。
这是自从韩青铭带了娜仁托亚从蒙古回来后,思珞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是因为想到了韩青铭的种种而笑的。
思珞又想起了爹爹和娘,他们因为一个误会,分开了这么多年,弄得夫妻不是夫妻,母女不成母女,只是因为缺少了相互沟通。而自己与韩青铭又何尝不是呢!
思珞想到,因为自己的固执,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令韩青铭或许将要一生,都活在呦朵的掌控之中,她心里疼得绞在了一起。
谁知道,愚蠢而又野心极大的呦朵,又会做出些什么事情呢?思珞简直不想再记起呦朵和刘玉芙两个愚蠢的人,为了野心而做的那些恶毒而又愚蠢的事情!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思珞绝不会像以前那样偏执地逃离,她一定要和韩青铭站在一起。只要韩青铭好好的,梁思珞可以什么都不是!
思绪联翩中,思珞看到了“魅你”的招牌。那两个鎏金的大字,在夕阳的照耀下,熠熠发光。
思珞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收拾好情绪,思珞跨进铺子里。
铺子里的生意很好。已经是傍晚了,还有人来买胭脂水粉。
思珞知道,这全都是徐根的功劳。
云妈和小茹都不在铺子里。
徐根没见过思珞的真容,以前,思珞在铺子里的时候,都化了妆,几乎是易了容的那种化妆。
看见走近铺子的美丽中略带忧郁的女子,徐根热情地问:“小姐,要哪种胭脂?”
思珞开口说:“我要小茹!”
听到眼前的人熟悉的声音,徐根想起小茹曾经跟他说过,小姐的真容有多美貌。他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喊:“小姐,你可回来了!小茹想你想得不得了!”
思珞问:“怎么没见到她?她在哪?”
徐根搔搔头:“她和娘在后面,我带你进去看她!”
思珞拦住他:“你忙你的,我自己的地方,还用得着谁来带吗!我去后面找她们。”
小茹看到眼前的人,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然后,大声地冲屋里喊:“娘!娘!你快来看,是谁来了?”
云妈从屋里出来,一边说:“怎么啦?你可要小心些!”
及至出得门来,愣在了当场:“小姐!小姐你可回来了!”
思珞看着云妈,微微笑着说:“我回来了,我还带了一个人回来。”
云妈会错了意:“那就好!那就好!可是,小姐,铭王并没有娶别人呢。你又带了人回来,铭王怎么办呢?”
思珞说:“我知道。我带回来的人是女的。”
云妈不好意思地说:“快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
小茹要去给思珞搬椅子,云妈急忙拦住:“我来,我来,你可不能随便乱动!”
思珞这才反应过来——小茹管云妈叫“娘”!
她惊喜地指着小茹:“小茹,你和徐根……”
云妈高兴地说:“你不是把小茹交给徐根的吗?小茹也喜欢徐根。徐根能娶到小茹呀,全靠了小姐呢!等孩子出生长大,可得让他也好好记着小姐的恩!”
思珞看着小茹,惊喜地说:“几个月不见,小茹,你……”
小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思珞感慨地说:“真快呀!你都要当娘了!”
小茹点点头:“小姐走后,我就和徐根守着铺子,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就简简单单地在一起了,日子也过得简简单单的。好在,我和徐根,都喜欢这种简简单单的日子。”
思珞喃喃地说:“简简单单,多好的日子啊!谁不想简简单单地过日子呢?可是,又有几人,能真正过上简简单单的日子呢!”
小茹说:“小姐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思珞苦苦一笑:“但愿吧!”
三个人一直说着话。直到夜幕降临,思珞也不管呦朵在外面等得耐不耐烦,自顾和小茹云妈她们,说着像是说不完的话。让呦朵且等着吧!
徐根把铺子打了烊,来到后院:“小姐,今日,我们请客,去醉仙楼。小茹时常念叨,如果小姐回来,一定要请小姐去醉仙楼吃饭。好像醉仙楼是天下最好的饭庄似的!”
思珞赞许地点头:“难为你记得小茹的话!我们在醉仙楼是有故事的!所以,醉仙楼对我们三个人来说,是必须还要去的!”
徐根说:“小茹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在心里记得呢!小茹还说,小姐是全天下最好的小姐!她说她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就是给小姐做丫鬟!”
思珞摇头说:“以后,我希望你能让她觉得,她最大的福分,是嫁给了你!”
徐根说:“好!我尽力做到!”
三个人陪着思珞,出了铺子,去醉仙楼。
呦朵在外面冷得直哆嗦。
思珞也不给小茹他们介绍呦朵,也不坐轿,让轿夫先抬了轿回府。几个人步行着,往醉仙楼去。
路上,云妈看着跟在后面的呦朵说:“小姐!你带的就是她呀?”
思珞摇头:“不是她,等会儿我告诉你!我怕这时候告诉你了,你走不动路!”
醉仙楼,还是那个堂倌。
堂倌不认识思珞,思珞可记得他。
看见思珞衣着光鲜,堂倌极热情。
思珞径自往楼上的雅间去。
思珞点了一大桌子的菜,她要好好地“宰宰”徐根。
堂倌看见客人点了满满一大桌子的好菜,点头哈腰,极尽谄媚之态。
堂倌刚走,小茹就学着堂倌的口气说:“这么大的雅间,你们只点这几个小菜吗?来这里的,至少也是百十两银子的花销呢,没钱,还来上等的地方吃饭!”
这话逗得思珞和云妈直乐。
徐根听小茹讲过以前的事情,明白小茹的意思,笑着说:“这世上,总有些眼窝子浅的人。”
思珞说:“这也不能怪他。其实,鲜衣怒马谁不爱?世上之人,有几个真能做到不笑他人穿破衣?可是,世人往往只见别人富贵逼人、权势熏天,哪知富贵之人,身不由己的那些酸楚!其实,有许多别人艳羡的富贵之人,尚且在羡慕那些过着简简单单的平凡日子的人呢!至少,可以一家人守在一起!”
说着说着,思珞的思绪又到了韩青铭的身上去:“不知他可曾吃过饭了?那里的灾情如何?”
思珞对云妈说:“云妈,我不是说过吗?这次我带了一个人回来的,你猜,是谁?”
云妈说:“我猜不到,你带回来的人与我有关系吗?”
思珞说:“有,关系大。”
云妈说:“我猜不出,这个世界上,除了小茹、徐根,就只有你们母女两个与我有很大的关系,再无旁人!”
思珞说:“看,都猜到了,还说猜不出来!”
云妈没听懂:“你说什么?”
小茹到底年轻,反应过来:“小姐!你是说,夫人还在?”
思珞说:“对!这次我带娘一起回来了!”
云妈眼里闪着泪光:“什么?夫人还在?”
思珞说:“娘今早上还说起过你呢。”
云妈大喜地说:“菩萨保佑!小姐,你也是有娘的人!你好福气!”
思珞说:“云妈,我也一直把你当做娘!”
云妈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我可受不起!”
几个人一直到深夜才散。
小茹怀着身孕,亦坚持要送小姐回府。好在路不远,思珞也就由她去了。
一行人直到相府门口。小茹依依不舍地对思珞说:“小姐,有空一定到铺子里来玩。”
思珞说:“自然的。你们有空,也回府里来看看。都在府里过了那么多年,你们只需把府里当做自己的家。云妈,娘可想你呢!改日,你来看看娘吧!”
云妈连连点头。
进了府门,思珞和呦朵往思珞的院里走去。呦朵实在忍不住了:“她们都是你以前的佣人吗?你怎么会和下人这么要好?”
思珞看向呦朵说:“和她们要好,是一种快乐!你去了宫里,那么快就攀上了皇上的妃子,她又带给你什么了?不属于自己的,妄想无益。哪怕使用手段得到了,也不会快乐!你或许能有机会体味到!”
呦朵不服气:“那是因为你本来就高贵,不懂得我们这些下等人的辛苦!你身为相府小姐,要嫁的是王爷,所以才羡慕平凡的日子。你怎会知道我们心里的想法!”
思珞说:“错!我与铭王,相识之初,境遇比你不如!有些事情,你是不会明白的。”
说完,她独自疾步朝前走,再不理她。
呦朵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她也是吃过苦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