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冰凉的水泼在了少年的身上。
他猛地惊醒,发觉了自己被反绑在一跟木柱之上。
他抬眼看着眼前站着的总管、石匠一行人,眼中饱含怨毒。
“唷,你醒了?”总管率先开口,他摩挲着下颚,眼中精光微闪。他上前忽的一把撤下了少年遮脸的破布。
“呵呵,果然不错,我就猜是你小子!”
“没错,就是小爷我。怎么?还嫌被我耍的不够?”少年一口唾沫吐到总管脸上,不屑的看着精瘦的他。
总管一愣,他一抹脸,勃然大怒。扬起簸箕般的大手就狠狠的扇在了少年的脸上。紧接着伸手取过竹夹,夹在他的嘴上,双手发力,只一拉,夹子骤然紧缩。翻江倒海的疼痛瞬间就把少年的思绪给击垮了。剧烈的痛感直冲天灵盖。
总管怡然一笑,他很满足于少年此刻的嘶吼。
“你这有爹生没娘养的野种,还敢不敢了?”他又猛的用力,夹子再度缩紧,鲜血从少年的嘴旁慢慢溢出,沾湿了竹夹。
总管慢慢拿下竹夹,看着少年被夹的鲜血淋漓的嘴部,只觉心潮起伏。
“小子,我可是真没想到啊,你居然会回来!”他说,“我可巴不得你这野种再回来偷点银两呢!我好逮住你,让你吃点苦头!”
石匠在总管身后陪着笑,奸猾的看着少年,“这野种,还敢拿刀威胁我呢!多亏了总管聪明,我才能摆脱这小子!您说是吧总管!”
“行了,马屁少拍。给老子多办点实际的,滚回去把你的工作做好!”总管看也不看他一眼,挥手赶他走。
“好嘞!好嘞!我这就去!总管您注意身体啊!千万别打这小子累到了。到时候我可以替您代劳哈哈。”说罢,石匠快速的离开了舍房。
“呸,势利的狗东西!”少年吐出一口血沫,嘲讽的看着石匠远去的背影。
“你他娘的还敢顶嘴!”总管又是一巴掌扇了过来。
片片血花飘飞落地,少年终于不支,沉沉晕倒。
“把它弄醒。”总管淡淡的对身后的两个丫鬟说。
“是……”丫鬟们不敢出言反对,只好提着水桶朝少年泼了过去。
两桶水浸泡之后,少年再次转醒,可也将近极限。他的嘴部已经开始溃烂了。
“小子,知道为什么我会指示石匠先行在门口等着你,狠狠地给你来上一棍吧?”总管捏住少年的下巴,观赏着他嘴部的伤势。
少年不语,他半睁着眼,只能够张嘴含糊不清。
“是那柄佩刀!是那把属于我的佩刀啊!”总管忽的拽过少年,左手绕过他的后腰,使劲拔出了那柄佩刀。黯淡的火光里,那柄佩刀闪着诡异的锋芒,像是捕猎前的猎手露出锋利的爪牙。
“你千算万算潜入后宅,而今却因一柄刀被我给发现了!”他说,“大智若愚这个词用在你身上,简直再合适不过,哈哈哈!”
总管用手指轻轻在刀锋上从刀尖摩擦至刀柄,陶醉的感叹着这柄佩刀的做工。
少年看清了佩刀上的纹路。
是一只在图腾里才能看到的异兽,樊龙。那异兽半开合的大嘴里,满是人的头骨。强有力的四肢上镶满了死尸的骨架,尖利的鳞片紧紧扣合在身上,散发着血腥的铜臭味。钢铁一般遒劲的尾部满是倒生的骨刺,其上刺穿着无数的人类以及走兽。
樊龙……酉矢的象征。真实存在于极南之荒的神。
传说钺朝前代之朝炜朝,其开国皇帝炜祖帝,便是在樊龙赋予的神力之下,铸造了一柄锻炜樊印剑。祖帝执起樊印剑,号令天下,所到之处,无不跪地拜服。数年之久,祖帝一统中州,定国号为炜。
而今酉矢所在地,便是前朝大炜皇都所在地。酉矢引经据典,将樊龙纳为国之象征。而佩刀之上,纹烙樊龙。唯皇族而不可得。
此府邸为燕翎爵吕骜之宅,吕氏皇族,此等境内,惟有吕骜。
一个小小的总管何以得到这樊龙印佩刀?
而且,为什么自己持着这柄樊龙印刀,直到今天都尚未发现其上的樊龙印。
“你们出去。”总管挥手示意两个丫鬟回房。
丫鬟们紧张的转身走向房门。她们低垂着眼帘,嘴角微微抽动,迅速的回房。离开之后,总管便迅速的锁上门栓。
他徐徐转身,看着被绑于木柱之上的少年,突然笑了。
“是不是非常震惊啊!关于这柄刀。”他说,“说真的,这么久了我还担心你发现这柄刀的秘密呢!如今看来,倒是我多心了。”
“为……为什么会有樊龙印。”少年嘶哑的颤动着嘴唇。
总管却是避此不谈,他重复的闻着佩刀之上的气息,闭眼品味。
“知道么?这柄刀上的铜臭味,可都是用人血来磨炼的。”总管自顾自的在房内踱起步子,“相传,酉矢还未成为王朝之时,酉矢侯便早已锻造出了此等神器般的刀剑。”
“可为了避讳钺朝的探子,酉矢侯则用以万计的人血提炼刀芒,再施以重金笼络了西淮的部落,用其独特的技术成功的隐秘了这象征权力的樊龙。”
总管用刀尖轻戳少年的肋骨,问他:“你可懂加持这百般技术的原因么?”
“是力量!力量啊!”总管倒提佩刀,狠狠的用刀背刮擦在少年的脸庞之上,“加持了这数以万计的人血,这柄刀,就是柄绝毒之刃!天下任何的毒,都没法跟它相比!”
“哦,是啊,现在的你好像也没法使出这力量了。”总管将樊印佩刀收回刀鞘,“早在燕翎爵接受这件不详神兵之时,我就派人将持着双生不详之刃的来使,截杀在半路!只可惜,没能截住那柄雄剑。”
“所以……你就伪装潜入这里等待着给予吕骜致命一击,再杀了他全部的家眷,好去找那柄雄剑?”少年抬头,他直视着总管的目光。
“聪明。”总管淡淡的微笑,“你很聪明。以至于那天我差点就栽在了你这小子身上。”
“不过啊,这柄刀绝毒是好,可刀刃经过淬炼,已经腐蚀而无法重新变得锋利了。”他说,“而雄剑,则是天下至锋,至坚!”
“所以,我倾尽一切来寻找它。即便杀了这武役全部的人,我也会找出来它。”
少年有些害怕,可害怕已经无用了。上一次的临近死亡,他接受了虎贲的救助。可这次呢?他又能被谁救助?
“哟,小子。你很害怕么?”总管只是笑,“害怕死么?小子。”
“难道我说害怕,你就不会杀了我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总管大笑,他重新抽出樊龙印佩刀,直指少年心窝,“你本没有必要跟我作对的,明白么?”
他看着少年逐渐暗淡下去的目光,阴冷的说:“只是你站错了队伍,居然妄图拿走我这神兵。”
门突然被撞开了。
总管猛的回头,惊出一身冷汗,这门他可是反锁上的,什么人能有如此力量将门给撞开?不详的杀气笼罩他的全身。
之前离去的两个丫鬟重新走了进来。她们的身后,是燕翎爵吕骜,以及他身后的一众常备守卫。
“燕易屠,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吕骜一脚踢开碎裂的木门,走至丫鬟前。
“看来,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啊!”燕易屠低笑,把玩着佩刀,“很好,两个小丫鬟,你们做的很好。”
他忽的抬手,食、中指并拢,弹出了两股黑刺,直奔丫鬟们的眉心。
顷刻间,丫鬟们就已倒地身亡。
吕骜大怒,在他的面前还敢杀人,实在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单手提环首刀,踏前一步对着燕易屠奋力劈砍。
燕易屠闪身一躲,不善武力的他在吕骜面前纯粹是找死。他嘶声一声嚎叫:“李三权,你他娘的还不来救我!”
不等吕骜再次挥刀,门外已是砍杀声响做一团。
只见石匠早已没了奸猾的模样,他冷漠的面庞让人几乎不会想到从前的他仅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石匠挥舞着两把巨型板斧,每一斧都将砍去一名守卫的头颅。他以万军不当之勇火速冲进了舍房。吕骜瞥见他,反身便是一刀,却被石匠迎头挡住。
吕骜被震退半步,吃了一惊。可石匠却无心恋战,他穿过吕骜,胳膊夹抱上燕易屠便欲逃走。
吕骜哪肯给他机会,他拧转刀把,刀锋直刺过去,正中燕易屠肩头。只听的燕易屠惨叫一声,急忙回身用佩刀击退了刀芒。而吕骜迅速卸下上身余力,震地暴起,收回刀锋,横向挥刀斩向李三权头颅。
李三权头也不回,将板斧立于肩头,只一划弧便躲开了吕骜的攻势,再一发力竟是要将吕骜刀锋向下压去。
“有几分本事。”吕骜低吼。他急撤斩刀,抝步挡住迎来的板斧。
这隙间,李三权却飞也似的逃出了舍房,无人敢拦。因为他们知道,迎上去只有死这一结果。
很快,两人消失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