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哔哔……”
凌晨两点,一连串刺耳的异响划破夜的黑。
紧急拉动的哨音准时响起。
出乎苟德诺意料,往次连队进行紧急拉动训练时,都是他先醒来,然后再赶快把全班新兵叫醒。这次他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宿舍里每个床铺上都在“窸窸窣窣”地响动着,看来整个班的新兵们已经在各自的床上麻利地收拾了。
难道是昨天中午的酒喝多了……苟德诺心想今天自己竟然睡得有些沉。
新兵连紧急拉动和老兵连有点区别,大概是为了训练新兵有条不紊的作风,老兵连一般都是把出动时候的装备物资放背囊,然后背着背囊就出发。可是新兵连却没有要求带背囊,而是要求新兵们打被子。
被子怎么打?就是用粗细两根背包绳,把被子折叠起来,三横压两竖,捆成一个豆腐块,然后背在背上。除此之外,再带上挎包水壶,挎包里塞上毛巾水杯牙膏牙刷等物品。
说来简单,其实不容易,这三横压两竖讲究哪根背包绳在上面,哪根在下面,一不小心就会弄错了。
嘿,这帮小子,现在警觉性挺高……苟德诺看到大家的利索样,心里颇为欣喜,不枉之前训练的效果。
“班长,要不要帮忙?”
不知什么时候,有个人已经溜到苟班长床铺旁,探着黑乎乎的脑袋问道。
“别说话。”虽然夜黑,但听声音就知道是任北,苟德诺迅速整理自己的被子,头也不回,严肃地提醒道。
紧急拉动训练有两个基本要求,一是不能开灯,二是不能喧哗,最好在寂静中完成。
这小子这么快……苟德诺虽然对任北不假言辞,可是心里也有些奇怪,往次可没有看出来他在这个训练科目中表现特别的时候啊。
任凭苟班长再百思不解,他都不会想到任北其实今晚压根就没有睡。
这一晚上,任北都躲在被窝里,反复地拿出从军人服务社那里买来的电子表看着时间,待到一点钟,听到苟班长呼噜声连绵不绝的时候,他偷偷摸了起来,轻手轻脚出了宿舍。
在外面溜了一圈儿后,任北趁着没人发现,把该办的事情都办了,然后再蹑手蹑脚进了宿舍,重新爬回被窝,整个过程,完全没有其他人发现。
“都准备好了没有?”把自己被子打好的苟德诺,回头望着早已站在自己身后的新兵们,依照惯例再次问道。
“好了……”
新兵们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两点零四分……苟德诺抬肘,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心里想到……嗯,不错,比平常快多了。
苟班长又哪里想得到,眼前这帮小子们早就知道这个时间点会拉动,还没有到两点的时候,他们全被任北一个个用手摇醒了,这拉动准备也在哨音响起前一两分钟就开始了。
再加上睡之前每个人都做了一部分准备,哪能不快。
“出发!”
五班的新兵们在苟德诺的一声令下中,排着队迅速冲出宿舍。
故意排在队伍最后面的任北,在宿舍门口特意瞅了瞅五班隔壁的六班,六班的人动作明显慢了许多,直到这个时候都还没有出门的。
直到任北跑出了很远,才依稀听到身后有人在惊呼:“我的鞋子呢,班长,我们的鞋子都不见了……”
……
“排长同志,五班到齐,请指示!”
……
“排长同志,一班到齐,请指示!”
……
就连平时每次拉动训练的时候最慢的一班都到了,怎么六班还没有带过来……连长张成看着队伍,心里有一丝不满意……哼,这个马宏远,才在队列会操取得一点点成绩就得意忘形了。
终于,六班在班长马宏远的带领下,拖拖拉拉地赶了过来,整队,向排长报告。
然后排长清点完人数之后再向连长张成报告。
“连长同志,三连全体集合完毕,请指示!”
“把队伍带到营部集合。”张成命令道。
三连一到营部,一连二连已经先到了,又是一番整队报到,还好,三连虽然晚了点,还是在规定的时间之内赶来的。
营长邯钢站在全营面前,抬头四望,面前几百号新兵,黑压压一遍。
“一营全部新战友们,今天是我们营自新兵训练开始以来,第一次全营范围的紧急拉动,从集合时间来看,还不错,基本上达到了要求。”
“在这里,我觉得很有必要再给大家灌输一下为什么部队里要进行紧急拉动的训练。”
“我记得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日军偷袭珍珠港,这一天是周末,美军基本上都在休息,几乎没有人在岗位上。”
“一九七二年十月六日,以色列人正在欢快地过节,这一天埃及和叙利亚突然向以色列发动了第四次中东战争,让以色列措手不及。”
“历史告诉我们,战争往往总是会在出乎意料,毫无准备的时间发生。”
“而一旦碰到突如其来的战争,考验我们的必然是怎样在第一时间做好战斗准备,第一时间在战斗岗位上向敌人还击。”
“我们的紧急拉动训练,就是练习快速反应能力,让所有人在平时就养成时刻保持警惕性,随时可以快速出动,最迅速对敌人做出反击的意识和能力。”
“全体新兵们,你们穿上这身军装就要做好时刻打仗的准备,我希望你们有这个勇气和能力。”
“告诉我,你们有吗?”邯钢大声地问道。
“有!”
“有!”
“有!”
震耳欲聋的回答声响彻云霄,这个时刻,大概没有人会觉得半夜被拉出来是种摧残,因为几乎所有新兵们都已经被营长的话催发了蕴藏在内心里的那股热血。
其中新兵任北回答得尤为响亮,甚至让他已经忘记了片刻之前干的一些事。
“那好,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遛遛,今天把你们拉出来,就这样回去的话,估计大家总会感到意犹未尽。”
营长邯钢嘴角勾起,大声说道:“我命令,各连以排为单位,围着营区进行五公里训练。”
……
一番激励,让新兵们冲劲十足,似乎这夜晚的大消耗训练也是小菜一碟了。
只是也有例外,营长邯钢就在三连的队伍中发现了一些蹊跷。
竟然有一个班的新兵掉了队,而且越跑越慢,就如同乌龟爬一般的速度。
此时,三连六班班长马宏远也是有苦说不出,今晚上紧急拉动,他们一整个班跑出宿舍的时候竟然发现所有摆在门口的鞋都不见了。
“他娘滴!哪个龟儿子搞的?”
那个时候马宏远骂娘也不管用了,因为从放个人物资的包房里取备用鞋已是完全来不及,所以只有愣着头皮,让全班人都赤脚上场了。
却哪里料到营长一声令下,会让所有新兵来个夜间五公里训练。
要知道这跑的路线可不是水泥路啊,而全部是石子路。
这才一跑,整个六班的新兵们,包括马宏远自己都是叫苦不迭,最开始忍着痛还能勉强跟得上,可是过了一会儿光光的脚底板就被尖凸的石子戳得钻心疼痛。
这已经不是跑步了,整个六班都在用歪歪扭扭的动作诠释着蹑手蹑脚是个什么含义。
“把张成给我叫过来!”把六班拦下,特意走近一看的营长邯钢大怒,“马宏远,你这是搞的哪门子事?”
得了,邯营长误以为马宏远是变着法子折磨这几个新兵呢。
只是马宏远也是一脸痛苦,带着哀嚎的声音说道:“营长,我们班的鞋子,不知道被谁藏起来了……”
果然,邯钢听了马宏远带着痛苦的呻吟,借着从营部路灯照来的一丝光线,才发现马宏远翘起来的脚也是光光的,而且那脚底板好像还被石子路硌破了皮,破皮的地方还正渗着一丝红红的液体。
邯钢望了望闻讯赶过来三连长张成,只留下了一句:“张连长,我们的实战化训练也没有穷到连鞋也穿不上的地步吧?这个事你给我查清楚咯,回头给我交待。”
说完之后,邯钢头也不回,愤怒地走掉了,只留下一脸委屈的整个六班,以及满脸是问号,一头雾水的三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