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雷实弹投掷如约而至。
集团军督导组亲临，带队的是一位大校，其他几位也是中校级别的军官。
摩步旅旅长也才大校级，这种场合当然得陪同一起。
整个新兵一营如临大敌，在营长邯钢三番五次强调之下，人人谨小慎微，生怕出点纰漏。
这督导果然很严格，一位集团军下来的参谋拿着全营花名册，竟是一个个新兵对照检查了一遍。
“把士兵证拿出来，放在右手……”
三连长张成深感庆幸，幸好没有让任北装病号，不然查出来可难解释了。
“哟，张连，你们连最后一个上啊，这样压力小很多。”
二连长孔杰从张成身边擦肩而过，“听说你们连那个叫任北的新兵敢投弹了，不错啊，老大难都给克服了，了不起！”
张成当然听得出孔老二话里的揶揄，他“哼”的一声，回应道：“这点小事也让孔连长挂念在心里，真是感谢啊！”
“嘿嘿……”孔杰摇头晃脑，阴阳怪气地说道：“那小弟在这里祝愿张连好运了啊。”
看着孔老二离去的方向，张成忍不住“呸”出了一口，“糟心！”
在一旁的三连指导员康波看到这一场面，只得摇摇头，他心里知道在老兵连的时候，如今的新兵二连长孔杰和自己现在这位搭档张成就是一个营的，两位还都是老兵连连长，一直以来都是竞争关系，之前相处得就不太融洽。
而影像他们二人关系最关键的原因，还在于来年两人都面临晋升，可是一个营里只有一个副营长职位，这竞争关系就尤为明显了。
如今三连还有任北这位定时炸弹，张成属于守着雷呢，孔连长哪里会放过如此幸灾乐祸的场面。
……
“别怕，任北，扔的时候连长在旁边保护哩。”
高洪强凑到任北耳边，轻声宽慰着。
如今一连还没有开始投实弹，整个投弹场一片寂静，没有手雷爆炸的声音，任北表现还不错，手不抖心不跳滴，似乎比身旁很多新兵都要好很多。
高班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欣慰，“不错，看来提前让你扔扔摔炮是对头的。”
任北此时还有心情东瞧瞧西瞅瞅，他看到苟德诺也来投弹场了，此时正和连长张成站在一起。
“德诺，待会儿你就在我身后，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你盯紧咯，万一我处理不及时，你赶紧处理。”
“是，连长。”苟德诺这阵子除了站连值日，其他基本没事，今天被叫过来，大概是因为他参加过集团军特种比武，对手雷再熟悉不过。
“德诺，新兵训练结束后，你去我的连队怎么样？我给你个班长干，我的连队没有任北那样爱生事，又啥都不行的兵，保证你好带。”
苟德诺看了看张连长，他本来想为任北说几句好话，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吞了下去……没法，如今他都这个样子了，也算是任北这个新兵连累的，再为他说好听的话是没有说服力的。
“连长，俺再想想。”苟德诺没有立马答应张成，如果是以一名普通一兵的身份，他很自信现在的他就是最优秀的那种，之前从集团军特种大队集训回来之后，很多营队都来招募他，他也知道一旦自己答应，那些营长连长们都会有法子让机关放人。
可是苟德诺千想万想就想带一次新兵，学着当年带自己的那位老班长一样，也成为新兵们军旅生涯第一位兄长，第一位老师，只是没料到如今把自己给带到阴沟里去了。
回头一望，苟德诺很快就在三连集合等待的地方看到了五班的十个新兵，其中一个还对他眨着眼。
这眨眼的新兵不是任北是谁，苟德诺心里一乐，首先想到的是……看样子这小子挺放松啊，待会儿投弹应该没问题了。
……
任何人都没有想到，任北表现出来的只是假象，当一连开始投弹，当第一枚手雷被人大力扔出去，然后“砰”的一声巨响传来，似乎天摇地动。
任北就在那声响起的一刹那，脸色急变，就像变色龙一般，整个脸一下子变成刷白的了。
原本不抖的手又开始抖了起来。
全身的冷汗也开始不停地往下流。
之所以没有像射击时候那样立马晕枪，大概是因为手雷投掷的时候，并没有像射击那样枪声响个不停。
每个新兵投掷手雷，只能投一次，所以中间间隔有点时间，这能让任北缓一缓，没立刻发生现场晕手雷的状况。
……
坐在指挥台的旅长正陪着督导组的领导们。
那督导组组长是集团军训练处处长。
“嗯，不错，看来这些新兵训练比较扎实，我看他们投掷实弹的时候不慌不忙的，说明之前训练不错，张旅长您练兵有方啊。”
处长表扬了一句，旅长和他是同级，说这些话，属于互相卖面子嘛。
“哪里哪里，还要向处长学习。”
处长和张旅长对视一眼，皆是笑容满面，一个是奉命督察，一个是迎接检查，当然希望不出岔子，都希望能顺利，这是心照不宣的。
……
一连二连新兵很顺利投掷完实弹，这下轮到三连了。
高班长一直留意着五班的新兵，特别是任北的状况。
这个时候，他早已看出了任北又出现异常了。
“任北，坚持住，放宽心，你苟班长和连长都在投弹点，你到时候上去的时候听他们指挥就行。”
高洪强再三安慰着任北。
终于，从一班开始，三连的新兵们一个接一个陆续上了投弹场。
“看郭睿，你待会儿就比他强就行。”高洪强指着远处正投弹的那个新兵说道。
郭睿是一班的，他被大家公认为最笨的了。
却只见他拿着一枚手雷，在几名班长的提醒下，“注意战斗意识，弯点腰，迂回前进。”
郭睿小心翼翼跑到投弹点，在连长张成的指引下，拉手雷引线，引弹，投掷，只见那手雷离他的手心而出，顺着一个抛物线向着远处飞出去。
几秒钟之后，“砰”的一声传来，郭睿投掷完成，整个过程很漂亮。
整个三连的班长们都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搞掂一位，现在就差另外一位老大难任北了。
……
终于轮到任北了，只是当他站起身来的时候，竟然发觉双腿没有了一丝力气。
“加油！”
高洪强拍了拍任北肩膀，“看吧，郭睿都能搞定，你也可以的。”
从出发点到投弹点大概有五百米距离。
任北费了好大力气，才蹒跚着走到途中的发弹点。
指导员康波在这里等着他呢，只见康指导员从手雷存储箱里拿了一枚实弹出来。
“没事，只要你不拉引线，这玩意儿使劲扔地上都不会响的。”
大概是看到任北的手有点发抖，康波在宽着他的心。
只是在任北耳里，康指导员这话好像依然没有起到啥作用，该颤抖的手依然在颤抖。
“指导员，我……我……”
“我什么我，旅长和其他领导在后面看着呢，没事，啥都别想，待会儿按照连长说的，扔出去就行。”
真是赶鸭子上架了，不去也得去，一枚手雷放在任北手里，让他感觉似乎是捏着千斤重物，后面的半程走起来举步维艰。
几乎是费尽了力气，任北终于到了投弹点。
连长张成和苟德诺都在这里。
“待会儿听我的，我喊你扔的时候你就扔出去，别怕，这玩意有延迟，扔出去七八秒才会响，比摔炮还要慢。”
……
后方三连的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生怕出点状况。
似乎是感受到现场出现的紧张氛围，摩步旅张旅长和集团军那位处长也停下攀谈，把眼神放到投弹点处。
……
张成从任北手里接过手雷，然后把拉环找到，挂在了任北食指上。
“好，握紧手雷，手雷扔出去的时候注意食指勾一下，这样拉环还套在你手指上，懂了没？”
“懂……了。”
大口出着气的任北，胸膛急促起伏着，此时整个脑袋发懵，除了连长所说的“扔出去”的话，其他一切都是茫然。
“扔吧。”
张连长话刚落，任北握着手雷的右手就朝着靶台后方挥了过去。
好像手雷出去了……只是，好像滑了一下……好像方向不太对……这是任北一刹那之间感受到的。
“连长，小心！”
张成才拉着扔出手雷后的任北快速蹲下来，就听到耳边响起了苟德诺急吼出的声音。
完了，出状况了……张连长心里立马想到，他猛然拽着任北就往靶台附近的壕沟里跳了下去。
站在后面的苟德诺看得清楚，刚才那手雷从任北手心里飞出去，却是飞错了地方，就砸在了他们旁边的一个壕沟里。
此时的苟德诺急啊……靶台两旁各有一个应急的壕沟，可是连长张成和任北跳的壕沟却正好是手雷落的地方。
来不及多想，苟德诺也跟着跳了下去，他看到手雷在爬在地上的两人附近四五米处……来不及了……苟德诺直接扑在了连长张成和任北的身上。
“砰！”
一声巨响传来。
“出事了！”
指导员康波迈开腿就朝着投弹点跑去。
“快，救人！”
顷刻间，康指导员异常急迫的呼喊声传遍了整个投弹场。
张旅长和一干人等也焦急地向着出事点赶去，几乎每人都在心里想着：真出大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