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里死了不少人?”
“还是被毒死的?”
年关已至,可是整个六扇门上下没有任何人脸上有喜气。
永安郡主长子秋枫失踪,如今已经过去了几日,却没有任何的线索。
一事未平之下,六扇门牢里居然被人下了毒,牢里不少犯人中毒而死。
祁言蹊神色阴沉得可怕,脸色铁青,盯着地上摆成一排的尸体,目光中的怒气,让周围六扇门众人都神色紧张,浑身僵硬。
一旁的左景风更是神色苍白,平日里总是带笑的脸,此刻却是僵得厉害,他不敢看向身边的祁言蹊。
大哥外出,将六扇门上下事务交给他全权负责,可他居然交还给大哥的,是这样的一副场面。
六扇门牢里关押的犯人,罪名各不相同,有犯了重罪要秋后问斩的死刑犯,也有偷鸡摸狗关押几天以示惩戒的小混混,死刑犯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压根是罪不致死的,可是现在,他们全都冷冰冰地躺在了地上,还是七窍流血,死状惨烈的样子。
这么多人在六扇门的牢里出事,如果不能够给外面的人一个满意的答复,只怕祁言蹊这个六扇门总首领也是当到头了。
祁言蹊一眼就看到了尸体中第二排的许大贵,尖瘦的脸十分醒目,曾经许不语不止一次地跟他提过,想要让他二叔出狱。
许大贵所犯的罪名不重,不过是被同伙做生意的骗了做倒卖私盐生意。
只不过他还未做成交易,先被抓了进来,认错态度良好,又有家人作保,不至于关押很长时间,可他却死活不肯出狱。
“大哥,都是我的错,如果真的闹到了圣上那里的话,我一人承担就好……”
左景风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
大哥信任他,才会放任他掌管六扇门事务,可他当任期间,居然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这一切都是他的责任,他不能让大哥受过。
“好了,自责的话就不必再说了,事情已经出了,你说什么也是没用的,还不如尽快找到凶手,给这些犯人的家属一个交代,还有,把内鬼揪出来,我倒想要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买通我六扇门的人,做下了这样的事情,至于其他事情,你不必想太多,事情还没有到挽救不了的地步,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祁言蹊转着手上的玉扳指,神色冷肃地说道。
这个凶手很会钻空子,借着永安郡主儿子失踪的事情,知道六扇门将众多人力放到外面。
闭了闭眼,祁言蹊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还是太信任景风了。
景风虽然一直跟在他身边,可他性格实诚,对待身边人态度太过于平易近人,处事很难观看大局。
加上这一次锦州之事,他一去时日多了些,景风既要处理门中事务,还要寻找秋枫,难免会忽略了牢中的事情。
“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找出内鬼的。”
“如果圣上怪罪下来,还望大哥千万不要代我求情,一切都是我的疏忽,如果事情无法挽救,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左景风见自己犯了如此大的错误,祁言蹊依旧没有惩罚他,心里既难受又感动。
他自小到大,大哥向来都是替他代过,他实在是不愿意再因为自己的差错,连累大哥一起受罚。
祁言蹊没有回应,左景风知晓他不会听自己的,只是在心里暗自决定。
*
“不敢出狱?牢里安全?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许不语点了点头,养了几日,勉强有了血色的脸上,依旧没有几两肉。
她神色中带着愁绪,对于自己曾经没有将二叔的话放在心上感到自责。
那个时候,她只是以为像许大贵那种整日浪荡,偷鸡摸狗的奸滑人,嘴里说出的话,定然没有几分真。
再说她心里其实有自己的私心,如果许大贵在牢里待着,王杏那种泼辣货,没有了人给她撑腰,至少张桂花在家里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可如今牢里出事,她才猛然将所有的事都联系在一起,莫非二叔真的是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所以牢里的人,都是被他给连累而死?
祁言蹊的神色严肃,他转着手上的玉扳指,心思百转千回。
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迷雾一般掩盖在眼前,让人看不透真相。
“你失血过多,养了这几日,身体可好些了……咦?”
祁言蹊想了一会儿没有想出什么头绪,却在看到许不语的脸时,有一瞬间的愣神,目光里有了些许惊讶的神色。
听人告知许不语有关于牢里犯人死亡的线索要和他相谈的时候,他心事重重地进门,并没有在许不语身上放太多的注意力。
如今这仔细一打量,居然发现许不语的五官像是有了隐约的变化,明明还是一样的眉眼,可就是不一样的感觉。
祁言蹊自己也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变化,如果简单地说,那就是如今的许不语,貌似比以前变得好看了一些。
许不语疑惑地看着祁言蹊,不明白他为何看向自己的目光那么奇怪。
“你的脸,好似有了点儿变化……”
祁言蹊斟酌一番,找了个合适的词语。
许不语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的皮肤光滑细腻,和以前冻的红肿干疮的脸完全不一样。
她也没有多想,有些不在意地道:“可能是这几日饮食休息都规律了一些,我自己摸着皮肤变好了呢。”
说完之后笑了笑,清秀的容颜多了几分丽色。
许不语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容貌在不知不觉间,细微地改变着。
祁言蹊闻言点了点头,也便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只以为是许不语年龄增长,容貌自然的变化。
"咱们这里饭菜不错,以后多吃些。"
临走前祁言蹊留下这句话。
他的目光在许不语头顶停留了片刻,便神色如常地离开了。
只留下原地的许不语,思考了好一会儿这句话的意思,最后一脸恍然地比了比自己的身高,想着祁言蹊的眼神,合着祁言蹊这是在嫌弃她长得矮……
六扇门后厨,消瘦的身影在厨灶面前忙活。
“李顺,听说你昨晚去芳桂阁买的肘子,说说,是不是又给刘寡妇送去了,不是我说你,你看你在六扇门当差,长相虽然算不上多么英俊潇洒,可也拿得出门去,你完全可以找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好好过日子,干嘛非得把心吊在一个寡妇身上,这都几年了,她可是从来没有松口过呢,你今年二十五了吧,你娘还等着你娶媳妇抱孙子呢,那刘寡妇是长得漂亮,可漂亮不能当饭吃,你啊,最好还是别把心思都放在她那里了。”
谢老头认真地盯着面前的油锅,待油一热,麻利地放入葱花爆炒,然后放入五花肉,"刺啦"一声,锅铲在里面翻了翻,扑鼻的香味溢满整个厨房。
旁边角落里往缸里倒水的年轻人,面目老实憨厚,皮肤黝黑,唇角上扬,眼神里也带着笑意。
倒完水,他将水桶放在一边,手中的担子撑在地上,道:“谢叔,你说的我都知道,不过我是真心的喜欢陌语,只是她一直忘不了她以前的夫君,所以这么多年了,她都没有松口过,不过我相信我一定能感动她的,只要我不放弃,她早晚会嫁给我。”
“顺子哥是个好男人,爹,你就不要再多说人家顺子哥了。”
一身粉白碎花棉衣的少女,怀里抱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眉眼柔和,五官清丽,浑身上下没有多余的首饰,显得很是干净素朴。
“宛儿来了,水打满了,我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待李顺走后,谢老头将锅里的肉舀了出来,很是不满地道:“那个寡妇压根就不是好东西,李顺这伙子人多好啊,对她那可是死心塌地,这几年来,都是他给她操持家里的事,可她倒好,用了人家,还不肯答应嫁给人家,将他活生生的拖到现在,仗着自己容貌好,也不能这么坑人啊。”
谢宛儿打开食盒,将红烧肉放了进去,又从旁边锅里盛出米饭。
听谢老头说完,她神色仍是温柔,可嘴里反驳道:“我可不认同你的想法,那寡妇夫君早亡,人家这么多年一直守节未嫁,是对先夫君的敬重,顺子哥喜欢人家,帮人家处理家里事务,人家可以感激,也不能就因为这份感激,就嫁给他吧。”
谢老头一面炒着菜,一面又道:“你说的是这理,不过我还是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人,她要是真是个烈性人,就应该直直白白的告诉李顺,她不可能嫁给他,省的这么不清不楚的拖着,再说了,我可是很喜欢李顺这孩子,实诚又老实勤快,你看看厨房里的水和柴火,哪个不是他帮忙弄的,要是他对那个寡妇死了心,我可是想着把你许配给他,这样的话,我也就放心了。”
“你可别乱点鸳鸯谱,顺子哥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谢宛儿白了自家爹一眼,催促他赶紧炒菜。
等到菜品炒完,谢宛儿抱着沉甸甸的食盒,小心翼翼地往衙门前面走。
“景风哥,有你最爱吃的红烧肉,我跟我爹特意说要他做的。”
左景风摇了摇头,拉着脸,看着桌上的文件一脸郁郁之色。
“牢里死了那么多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吃不下。”
谢宛儿闻言叹了口气,大牢里犯人的饭菜,不是归他们这个厨房管,所以她和爹没有被列入怀疑的范围。
只是六扇门做饭的师傅,都是做了很久的老人了,身家清白,完全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而六扇门内部的捕快,他们上任之前也都是经过考核的,大家每日都在一起,真的很难想象,在这群人里,会有内鬼。
“做饭的师傅,送饭的捕快,都没有问题,可人都死了,真是奇了怪了。”
左景风一脸郁闷地拍了拍头。
出了事他就将涉及到这件事的可疑人员都给抓了起来,可是压根没有问出什么来,每个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他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了。
大哥刚从锦州回来,奔波劳累,还要顶住外面的压力争取时间,如果他不能帮着赶紧找出头绪,实在是对不起大哥的辛劳。
“先吃饭吧,一会再忙,就算是再烦,可饭还是要吃的,如果不吃饭身体垮了,就更没有办法破案了。”
左景风点了点头,坐到桌边没有胃口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菜。
红烧肉做得色香味俱全,他夹起一块肉来,很是感慨地道:“谢叔做的红烧肉十年如一日的好吃,都说芳桂阁的饭菜好吃,可我觉得,那花了大银子的饭菜,还不如谢叔做的呢。”
说完一口将红烧肉吃下,满足地扒着米饭。
旁边的谢宛儿看着他吃,脸上也露出满足的微笑,“我爹手艺是好,不过也是比不上人家芳桂阁师傅做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花大银子去买了,昨儿个顺子哥还去那里买了个肘子呢,听说花了不少银子……”
“是嘛,他倒是对自己大方。”
“他是对别人大方,不说了,你赶紧吃吧。”
过了一会儿,正在吃饭的左景风突然抬起头来,看着谢宛儿问道:“你说李顺去芳桂阁买了肘子?”
谢宛儿看着他严肃的脸,有些奇怪地点头道:“对啊,芳桂阁买的。”
“他哪里有钱去芳桂阁,前些日子他不是刚预支了月银,说是母亲生了病……”
谢宛儿看着左景风的眼睛,一瞬间脸色变得苍白。
左景风没有迟疑,直接放下手中的饭菜,便急步出去寻祁言蹊。
谢宛儿看着他风风火火出去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将剩下的饭菜收了起来,坐在凳子上,目光里带了些许的忧愁。
“你是怀疑李顺收了别人的钱,然后做了这个内鬼?”
祁言蹊站在窗边,用手转着手上的玉扳指,脸上的神色不明,目光望着窗外,语气低沉地问道。
“大哥,如果可以,我真的不希望怀疑任何一个兄弟。”
“做饭的师傅,送饭牢头,审问过后都没有作案的动机,他们家里我也私底下查过,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若不是宛儿在我面前无意的一句话,我也不会怀疑到李顺的身上。”
“他家穷得叮当响,他娘身体不好,一直都断不了药,这个月他娘病情加重,提前预支了月银,这个月预支月银的一共就不语和他两个人,所以我记得特别的清楚。我刚刚派人去偷偷打听了,这两日李顺不只是在芳桂阁买东西,还到首饰店买了金镯子,玉钗……”
左景风脸色难看。
李顺进六扇门好几年了,为人憨厚,完全不像是这样的人。
“大人。”
外面门被敲了几声,一个捕快走了进来,看了看两人,脸色苍白,语气惊慌地道:“左大人,我们奉命前去捉拿李顺的时候,他服毒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