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了阮棉家的门,我把祁骁扶进去,让他在沙发上休息一下。
我去厨房间张罗烧点热水。
还好,物业还算是勤快,家里不像我想得那么凄惨,没有那样厚厚的一层灰。
“谢谢你了,纪晓萝。”
我摇摇头,说不客气。
我向他解释阮棉的事,我说阮棉被判了三年,如果表现的好,还能争取减刑。
“我最近才去看过她,她很好,你不用担心。”
祁骁脸上的表情微微放松了几分。
可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心中的疑虑始终无减。
他告诉我,他在外面躲避仇家的时候受了伤,醒来的时候就在医院。
手下人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孑然一身……
“可你不是还有家人么?”
我提醒他。
“你是祁氏集团的大少爷,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的弟弟和父亲呢?”
祁骁苦笑:“我做这种行当,怎么可能还会跟家里人扯上关系。祁氏集团是我弟弟在掌权。我在叶城还有几处不动产和商铺,并非不能东山再起,只是……”
只是什么呢?
我大概能猜出祁骁这一刻的迷惘。
他忘了很多事,却又说不明白忘了什么。
心里陡然产生一个可怕的想法……
他和萧陌一样,都失忆了。但这种有针对性的失忆,绝对不会是因为创伤造成的,一定是有幕后,有组织有缘由的,将他们脑中特定的一部分记忆给删除了!
删除,则意味着同时要填补和重塑……
可我现在不知道能为祁骁做什么,在信息几度不对称的条件下,我甚至也不敢为他做什么。
“祁骁,你先住在这里吧。”
我把阮棉的钥匙交给他,我说:“我进里屋一下,帮阮棉拿一样东西。”
说完,我就起身进了书房。
按照阮棉之前给我的指示,我找到了那个抽屉柜。
里面有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倒出来,是一堆文件。
我一眼看到了那张名片,联系人陈老师。后面有详细的联系方式。
而除了这张名片之外,里面还有一叠文件。
是一个男孩的基本资料。
三岁半,跟阮棉跟我形容的一样。
长得挺可爱的,虎头虎脑,看着有点亲切。
可是当我看到后面的病例证明的时候,一颗心都揪起来了。
再看一眼那名片上陈老师的单位和头衔。
少儿血液病研究所。
我心里把阮棉给埋怨个半死……
知道我怀孕了,还把这样的差事交给我。
我现在最受不了的,就是看到小孩子的悲剧。
昨天小豆饼的事已经让我难受到怀疑人生了,现在阮棉还要塞给我一个白血病的小男孩。
她是上天派来考验我的逗比么?
可我还是决定找个时间过去看一看。
积善成德,为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为……
或许有天他还能光明正大地与父亲相认。
我拿好了东西,出去跟祁骁打招呼。
他没在客厅。
我往旁边扫了一圈,看到他高大的身影立在主卧床头那边。
“祁骁。”
我叫了他一声,跟着走了进去。
祁骁正在看阮棉放在床头前的一张照片。
表情落寞而出神。
我看了一眼,那是她和杨川的合照。
彼时青涩,十七八的年纪,就好像从淤泥里绽出来的一朵花,只为一个人而不染。
我试探地瞅瞅祁骁,我想知道,他还记得阮棉和杨川的事么?
“棉棉有没有跟你说过,她原谅我了么?”
我倒吸一口冷气,急得脱口而出:“你想起来了是不是?杨川是你……”
“是我无意中害了那小子。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棉棉的男友。”
我:“……”
我又问他,那你知道你为什么害死杨川么?
祁骁摇头:“不是故意的,场子里火拼。他一个小服务生不躲远点,偏往上凑。就这么挂了。”
我:“……”
我想,我果然没猜错。
事情就是如我想得那样在发展,不是么?
祁骁记得阮棉,也记得杨川。但他记不住自己为什么害死杨川,也记不住阮棉跟他发生的那些不共戴天的冲突了。
因为什么?
因为他压根不记得有何婉晴,自然也就没有成立的动机,为何婉晴报仇了呀。
他不记得何婉晴,不记得萧陌,他不记得幼年曾在圣天使孤儿院里发生的一切!所以,他也一定不记得当初那个苛刻的任务。让一群八九岁的孩子去接这么危险的卧底任务,去查轰动叶城的巨大恶性案件。
我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最后的疑惑付之最后一问。
我说:“祁骁,那你认识温之言么?”
“不算认识吧。知道这个人,温家庶出长子,成年后回去。前段时间我那个黄金海岸工程项目招标的时候,温之言曾意图与顾氏集团竞标。虽然后来没有成功,但他转而又收购了四季集团。你说的,是这个人么?”
我:“……”
我知道,他说的没错。
这就是我哥,温之言。
可却不是我后来知道的一切里,我哥应有的模样啊。
到了这一刻,我再也没有别的怀疑了。
祁骁就是忘了那些事,忘了在孤儿院里发生的一切。
如今的他,就只是一个被人暗算后,失去一切的h帮老大。
但令人唏嘘的是,他依然记得阮棉。
可是萧陌,却真的不记得我了。
我告别了祁骁,一个人回了家。
顾青裴不在,我想趁机收拾东西搬走,可是却犹豫了。
其一,我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
其二,我……不,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异常。
甚至不该让他知道,我见过祁骁。
顾青裴知道些什么,我确定。
但我不能问,我只能自己查。
三天后,我产检。
顾青裴一早回来,身上带着商务舱里特有的清洁剂的味道。
他说他记得时间,他来陪我去。
我在楼下等号牌的时候,顾青裴说,想上去看一眼萧鸿渐。
我才想起来,他就在楼上,已经昏迷了好几个月。
点点头,我说,我也去。
“医生说,他的情况有些好转了。只是要彻底清醒,可能还需要很漫长的时间。”
我心里不胜唏嘘,想到唐韵的事,就难过得说不出话。
“要是萧鸿渐也能像他们一样,失忆了就好了。这样就不用记得唐韵是谁,还有纪瑞……”
纪瑞不在这家医院,我前段时间刚去看过他。
等他醒了,艾彩的事,又该怎么告诉他呢?
我这边暗自伤神,再抬头是,却看到顾青裴正一眨不眨盯着我。
他的目光有点特别,我吓了一跳,往后倒退半步。
“你说什么?”
顾青裴问我。
我打了个寒颤,摇摇头。
“没说什么啊。我说要是失忆就好了。”
“你说的是,能像他们一样。”
“萧陌啊。”
我解释着,但心里已经像是在打鼓了。
“他们呢?”
顾青裴抓了我话里的漏洞,我的呼吸都跟着缩紧了。
“你已经见过温之言了?”
他不依不饶,我却不知所措。
但我不想被牵着鼻子走,赶紧反问道:“我哥回来了么?”
顾青裴没说话,而我的手机,偏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看到上面那个熟悉的来电号码,我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哥的私人号码,之前一直没有信号。我怎么都联系不到他,我甚至在想,如果我哥在执行任务中牺牲了,我是不是连找他骨灰的机会都没有?
像我哥这样的人,注定一生漂泊带风。
如果苏霖姐活着,甚至哪怕艾彩活着,他都会有一个不错的归宿。
否则,他太痛苦……了?“晓萝,你在哪?”
他打了电话给我,开门见山就跟没事儿人似的。
老天谁来提醒他一下,他都失踪两个月了好么?
“哥!你去哪了啊!”
“我在国外谈生意啊!”
我:“……”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么?
我哥也忘了,全部都忘了么!
没等到我在电话这段的回答,温之言继续自己说:“晓萝,你原谅顾青裴了?你……们又在一起了?”
我:“!!!”
我说我当然没有啊!
“可是顾青裴说你怀孕了。”
“我怀孕了也不是他的啊,是萧陌的啊!”
“萧陌,是谁?你谈男朋友了?”
我:“……”
我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说哥,你别玩了行么?你们所有人是不是联合起来逗我玩的!
为什么你们都忘了!你还记得我是你妹妹,为什么不记得那些事!
我失控的情绪吓到了温之言,他急忙问我怎么了,问我在哪里。
我的手机被顾青裴抢了回去。
他对着温之言冷冷地说:“我会照顾好晓萝的。”
“顾青裴,你已经对不起她一次了,这一次如果你再让她伤心,再让她难受,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手机的免提声很大,我听到我哥对顾青裴的威胁,恍惚之间,好像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我是怎么被顾青裴带回家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总之我回来就靠在卧室的大床上,顾青裴把烧的很难吃的粥给我,被我一把推翻了。
“顾青裴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解释清楚,就给我滚!永远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