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面站着的人,是萧鸿渐。
昨天我听顾青裴说,他醒了。
养了小半年,伤早就好了,只是因为失血和缺氧,一直没有恢复意识而已。
现在他醒了,第一件是就是要来找唐韵。
这是人之常情。
只是我没想到,他第一时间就过来了。
身体明明还很羸弱,脸色也苍白出一种长期的病态。
虽然依然帅气明媚,但眼底焦急和企及的光,让人看着就很心疼。
“你,你醒了?”
我脱口这样一句话,有点不合时宜。
但他应该看不出我的张皇,因为他满脑子想得都是唐韵。
“你在阿韵这里?她,她人呢?”
甄珠走了出来。
可能是因为意识到了来人没有威胁。
萧鸿渐怔了一瞬,眼底顿时涌上了热切的光亮。
“阿韵!”
他一把冲上前,毫无预兆地把甄珠抱了个满怀。
甄珠整个人都傻了,我也吓傻了。
唐斌看不见,萧鸿渐又不会看不见。
对吧?
甄珠这身打扮虽然像极了唐韵,但不是就不是,有眼睛的人一看就知道穿帮。
除非萧鸿渐昏迷了这几个月,脑子都坏了。
“阿韵!我吓死了你知道么,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相信!我……”
可怜甄珠被他抱着,像一条被蛇缠住的小狐狸。
只把鼓鼓的眼睛看向我求助。
我心里咯噔一下,算是弄明白了。
萧鸿渐不是认不出甄珠,而是一时太激动了,看都没看清楚就给抱上了啊!
这千钧一发之际,我赶紧上前道:“哎呀,你们要抱到小屋里去抱成不成?哎……唐医生!”
我看到唐斌拄着拐杖又出来了,立刻迎上去:“唐医生,没事没事,是鸿渐,阿韵的男朋友。”
“阿韵都有男朋友了啊?”
唐斌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又无奈的笑容:“你这孩子,怎么都不跟爸爸说一声?”
我赶紧替甄珠解释:“这不是想着让他直接来见见您么?”
我二话不说,直接将萧鸿渐给拽了过来。
“快来,见见你未来老丈人啊。”
而与此同时,甄珠会意,转身钻进了小房间。
萧鸿渐愣了一下,似乎想要叫住她,但这边又不能晾着唐斌不管。
我在一旁跟着敲边鼓:“你先跟唐叔打个招呼嘛,阿韵害羞呢。”
萧鸿渐的脸上立刻呈现出欣慰而喜悦的笑容,他冲着唐斌鞠躬,温和地伸出手,握住对方。
“唐医生您好,我叫萧鸿渐,是唐韵的男朋友。我……因为之前发生了点意外,一直在医院。可是我之前听阿韵说您……您……”
“哦,唐叔在国外出了车祸,阿韵以为他不在了。其实他一直在当地治疗,也是不久前才醒过来,就赶紧回国了。”
我觉得,这一天之内我快把自己这辈子的谎言都说完了。
如果说谎真的能长长鼻子,估计我能把天花板的盖子都掀开了。
唐斌会意,也连连点头。
毕竟是女儿的男朋友第一次上门,他总不能直接把自己这三年来可悲的遭遇先给说一遍吧。
“你,你好啊。只是可惜了,我现在一双眼睛都看不见,拖累的阿韵。”
“唐叔,没有的事。您是阿韵的父亲,我也会好好孝敬您的。我……”
萧鸿渐上下摩挲了一下,脸上都是尴尬的颜色:“那个……您看我这突然跑出来,连点礼物都没带。”
他怎么可能带礼物来?
他刚苏醒,还在医院观察。一件黑色的羽绒服里,还是蓝白相间的条纹病服,手背上还插着一只留置针呢。
我几乎可以想象那种心情,突然醒来后,得知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已经死了?
他只想立刻过来找她,哪里还能想到别的什么?
我想,可能是因为他知道父母本来也不太待见这样门不当户不对的唐韵,所以很有可能隐瞒他,所以萧鸿渐不相信,必须要亲自过来唐韵家里找她。
结果,就是这样一番混乱的场景了。
想到这里,我替萧鸿渐难过不已。
谎言总是要拆穿的。
有些需要几年,而有些,只是一瞬间。
在这个不足七十平方米的小房子里,我不知道,萧鸿渐该怎么沉淀自己大起大落的心情。
强压着悲催的心情,我只能自顾自地把戏演下去:“那个,鸿渐,我们过去帮阿韵烧饭吧。让唐大叔休息一会儿。”
就这样,我拉着萧鸿渐离开主卧。
转到次卧的一瞬间,萧鸿渐还难以掩盖脸上的喜悦和兴奋。
“哎?不是去厨……唔!”
咣当一声,门关了,躲在门后的甄珠一个过肩制肘,将萧鸿渐给按住了!
“你……阿韵!你……”
我扶额。
虽然甄珠的行为太简单暴力了,但却是当下唯一的办法了。
不过……
“你也稍微轻点,他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
我扶起萧鸿渐,甄珠走过来,站定我们两人面前。
无可避免的四目交汇,所有的谎言都在真相下无所遁形。
萧鸿渐大张嘴巴,指着甄珠几乎说不出话!
“你,你!不是……”
“闭嘴!”
咔嚓一声,甄珠将枪上膛,直逼萧鸿渐的面门。
被枪打过的人,对枪总归是有些恐惧的。当初他也是突然进门,就被方瑾瑜突然开枪打中的胸口。
我现在回想起他躺在救护车上,痛苦挣扎的模样,都觉得心脏揪紧。
所以这一刻,他再一次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再强大的内心,我相信也一样会崩。
萧鸿渐的脸色白了白,几乎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我按住甄珠的枪,摇摇头。
转向萧鸿渐,我的眼里顿时充满了泪水。
习惯了,我一秒入戏。
但对唐韵,我早就替她流过了真实的眼泪。
我看着萧鸿渐,压低声音:“抱歉鸿渐,甄珠和我必须要用这种方法,才能问出唐医生知道的消息。他看不见,所以我们才让甄珠假扮成唐韵。你不要声张,这件事很重要。算我求你了。”
萧鸿渐显然听懂了我的话,却没能完全消化。
他瞪着眼睛,看着我,口吻不住颤抖:“那,那阿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