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玉坠是菩萨造型的,上面雕刻着悲天悯人的笑。
我很想同情苏怜,可是每次想到唐韵的尸检报告,想到唐斌攥着甄珠的手叫‘阿韵’的时候,我脑子里就只有活该这两个字。
世人多疾苦,但总有活该作死的,不是么?
啪一声,因为苏怜扯得太用力了,那玉佩的红绳断在了我掌中。
她没跟我讨要,只是像失魂落魄样看着我。
“还你,我不需要这种东西了。”
终于,她开口说。
我则连连摇头:“不好意思苏怜,这本来就是你的。”
“我说我不要!”
她是病人,情绪激动。我不能跟病人计较。
于是我说好好好,你不要我要,我回头找个当铺卖了。
现在有两个儿子要养,我缺钱呢。
苏怜闹了一会儿,也累了。
医生护士过来,开了满满一厚摞的化验单。
我想起来我生病那会儿,每周要检查的项目也很多,但我几乎都逃了。
现在回头去看苏怜,我还真有一种想要陪着她走完最后几个月的冲动。
我想看看当初的自己,究竟有多绝望。
可是离开病房后,我一边往外走,一边却是久久不能平静我的心情。
太奇怪了吧?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呢?
为什么苏怜也会得肝癌?
我之前见到她的时候,她精神很好,状态很佳,年纪轻轻的不像是应该得这个病的——
呸!好像我就应该得这个病了似的。
当我站在医院大厅里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保安走了过来。
“女士,0026是你的车么?”
“是啊。”我点点头,旋即从窗往外看了一眼,“怎了?”
“刚才有人过来,把你的车划了一下。”
我跟了出去,倒也不是有多心疼这辆车。
好吧,这车还是顾青裴之前送我的,里程还没几步呢,他在我心里的位置就不走针了。
车子损伤不大,只是侧门那里有一点点划痕。我以为是谁家的熊孩子没拴住,然而保安告诉我说,是个女人。
“看不清脸,穿风衣戴墨镜,过来绕了几步。我是听到有警报响才过来看的。”保安表示说。
“女人?”
“恩,她跑走了。”
我数了数,我还有多少个情敌。
苏怜跟我在一起,排除。凌琪不会那么low,要划也是划我的脸,怎么会划我的车?
所以,是徐曼么?
我想起陆战霆身边那个花孔雀一样的女人,上次是祁骁把人领回去的,这次是不是又搭错哪根神经了?
我围着车绕了一圈,心里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果不其然,被我在车前挡风玻璃下面的雨刷那,找到了一张折成香烟卷大小的纸条。
“这是那女人留下的?”我问保安,同时迫不及待地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字——
【苏怜的病,不是意外。】
我几乎要惊得跳起来了。
什么意思? 不是意外,难道也像当初在圣天使一样,跟那些孩子们一样。
被人用了一种特殊的放射性元素,激发了体内原癌细胞?
我琢磨这,这事儿有点细思极恐啊?
那是不是意味着当年的我,之所以会得肝癌,也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你出来了?”
听到陆战霆的声音,我本能转身回头。
手一抖,那字条飞在地上。
他下腰过去捡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我想得那么惊讶。
“哦。本来就不是意外,用*想想也知道。”
我说,不是意外我倒是能理解,问题是,这个专门划了我的车,又跟我说这事的人,是谁啊?
陆战霆倒是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拉着我说要去吃午饭。
我哪里还有什么胃口,说不用了,我想回家待会儿。
我说,我去接小星星。他们幼儿园通知了,今天下午就要全体放假。
“OK,反正我是要排队排到春暖花开的。”
陆战霆挥挥手,跟我告别了。
我把小星星接回了家,给他洗手,量体温。
我让他进屋去看卡通,自己则来到厨房想着做两个菜先。
忙碌的过程,我的大脑却依然停不下。
明明说好什么都不管,什么都在掺和的,可是真等到事情一步步如水推舟一样把,把证据碎片一点一滴推到了我的面前,我又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这一刻,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像扎心一样想念顾青裴。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该怎么样做?
他说过他会用生命来保护我的,而这份保护的背后,等同于用生命来隐瞒么?
“妈妈。”
小星星从后面过来,小脸仰着,揪我的围裙。
“星星饿了么?妈妈马上就做好。稍等一下哈。”
“妈妈,这个是什么?能玩么?”
他举着手里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对我说。
我一看,这不正是苏怜还给我的玉佩么。
刚才进门掏口袋的时候,我将它和其他杂物都放在桌子上了。
小星星把玩在手,一脸的好奇。
我想了想,蹲下身笑眯眯对他说:“没事,你拿着吧。喜欢的话就戴起来,这个是菩萨,可以保佑小星星的病快点好。不过你要记得,可不能再把什么东西都往肚子里咽了。”
想起上次他吞发卡的事,我就心有余悸。
三岁的多孩子了,按理说应该不至于什么东西都往嘴巴里放了。
果不然,小星星眨眨眼,摇头对我说:“妈妈,我不是故意要吃那个黄色发卡的。我是为了保护证据。陈伯伯说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坏人抢走,他走了以后,让我把发卡藏在很隐秘的地方。那里面藏着的,是能救玲玲的药。”
我:“!!!”
果然如我所想,当初小星星得病所在的医院,跟小红星福利院的杨玲玲在同一间。
他和小豆丁分别从杨玲玲手里拿到了一枚‘定情’的发卡——
我的老天爷,这世界到底是谁的天下?现在的孩子已经这么出类拔萃了么?
那么这两枚发卡,分别被陈重和丁原拿来,做为一个几载母本电文密码的载体。
我想,那里面传递的信息,或许是一种跟药物相关的成分序列?
所有的东西都在萧陌手上,而萧陌却什么都没告诉我。
我想了想,翻出手机飞快地打开一张照片。
还好之前留了个心眼,萧鸿渐送过来的那本绘本,也就是唐韵的快递。
因为最早是经过我和甄珠的手,于是我偷偷拍了几张照。
其实从第一次猜测那东西很有可能是电文母本的时候,我就跟纳闷。
那不过是一本儿童绘本,总共十几页,加起来也没有几百个字。
怎么来传递足够复杂的信息呢? 但当我这一刻仔细想了又想,我突然意识到一个特殊的问题。
不是汉字!
是汉语拼音!
这是一本标拼音的绘本。
没错了,一般人能想到的,跟英文字母有关的组成单词肯定是找英文绘本啊。
可是陈重和丁原一定是非常小心又谨慎的,才选了这些最让人无法相信的小物,来传递隐匿这份信息!
我抓起手机,下一瞬间便如烫手山芋一样摔了出去。
我恨我自己,为什么直到现在,都还忍不住随时遇到事情都想打电话给萧陌的冲动? 我想转移一下注意力,然后很不巧的。
倒是真不得不转移了。
因为我一低头,就看到小星星突然开始出鼻血。
“星星!”
我吓坏了,手忙脚乱关了火,然后将他带进了洗手间。
家里虽然有棉花冰袋干净的绷带,可是小星星有基础血液病,一旦开始流鼻血,很有可能因为血小板降低而无法凝固。
折腾了二十分钟,总算让孩子安定了下来。
可是刚把他带回沙发上,又开始出血。
反复两次过后,我真的不敢了。
小星星跟我一样是特殊血型,光这一点,就足够致命。
我把他带去医院之前,先把衣服换了,那枚玉佩也摘了。
等到医院的时候,也是奇怪了,孩子竟然止血了。
他有点困,趴在我腿上就睡了。
可能是因为失血的缘故吧。
急诊的医生做了一下检查,然后皱皱眉对我说:“你给他吃过什么了?”
我很纳闷,说没有啊。
下午幼儿园就放假了,我把孩子接回来以后,还没等吃饭呢。
“那他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危险物质?”
我更加莫名其妙了。
什么危险物质,都是老百姓,难道是新住的房子有甲醛啊?
“这说不定。”医生看了我一眼,巴拉巴拉解释一通,说孩子的鼻粘膜突然遭到异样网状破坏,这种病症一般不是由物理伤害引起的,而是类似于异味值级别特别高的气息造成。
打个比方说,原来就容易出鼻血的人,一旦闻了鲱鱼罐头?
这个画面感真是让我寒噤。
我冲医生摇头,真没有。
“你怎么知道没有?也许新搬的家里某个角落对吧?上次就有一个案例,说是一家三口搬到一个出租屋,没到几天就全部恶心呕吐跟中毒了似的。结果一检查,发现床头柜下面压了大半包的陈年毒鼠强。”
见我还是一脸将信将疑的,医生又说:“否则你自己想想,孩子是不是一出家门,症状就减轻了?”
我想了想,好像,也是哦?!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一看是陆战霆,我心里一个激灵。
“纪晓萝你跑哪去了!”
我才知道,这不是第一个电话了。
前面在挂号排队做检查,我都没时间接电话。
“我,我再医院啊,小星星突然出鼻血,我……”
“你要吓死我啊!”
他冲我吼说,我一进门,看你客厅里都是血,两个人都没了影子、
“纪晓萝,你就不能消停一天么?”
我翻翻白眼,谁让你来找我的?不是说好了让我消停过日子么?
“你丫好心当驴肝肺啊?我不管你,你一个大肚子拖家带口,还要养个得了绝症的小男孩,你打游戏是不是也喜欢*级别挑战啊?”
“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绝症。”
我恨得咬牙切齿,“我告诉你陆战霆,我一定能治好小星星的。”
我先把小星星安排在观察病房休息一下,他失血过多,刚输了血,迷迷糊糊又睡了。
陆战霆过来医院的时候,窗外的夕阳吐露出残红血色,冬天终于接近了尾声。
“你没事吧?”
陆战霆问我,我虽然表面上冷淡,但说实话在见到他停车过来的一瞬间,心里的雪终究还是有所融化。
摇摇头,我说我没事。就是有点担心星星,医生说家里可能有什么有毒物质,我觉得可能是风水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