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着睡衣下楼，萧陌正好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
“睡得还好么？”
他难能温柔体贴，仿佛回到了最初想要被我爱上的那副模样。
我心里一酸，眼泪差点辅佐成行。
“嗯。”
“没伤到孩子吧？”
他挥挥手，示意我坐过来。
我脸上一红，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
五个多月是孕中期，相对比较稳定。
但我其实也是有点后怕的，毕竟太过期望，太过疯狂，难免有些失控。
坐在丰盛的早餐前，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吃东西的样子，还是让人觉得东西很好吃！
他的动作倒是有点别扭，可能是肩膀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吧。
“萧陌。”
我偷看他，发现他也正好在看我。
我眼底一酸，小声叫出了他的名字。 我说，萧陌，你一会儿就走么？
“你当我是田螺姑娘？”
萧陌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容整整消失了五个月，再次出现的时候，我却像是看到了七十四年才出现一次的哈雷彗星。
“晓萝，我昨天说的，都是真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就是无法从你身上移开我的目光，但我相信，你一定是非常值得我爱与保护的那个女人。我知道我的身份，任务，使命，责任，都容不得我任性妄为，但是——我真的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我愿意把我所有的秘密告诉你，也请你不要再对我进行任何保留。我说了，我们要一起去寻找真相。好么？无论结果如何，如果……真相真的残忍到让我们彼此都宁愿放弃，那么，我也无怨无悔。但至少这一刻，我要守着你，守着我的孩子，守着这个愿意为我怀上孩子的女人。”
我很感动，可是这份感动已经快被太多的阴谋和危险冲淡了。
我没有时间去感动，我只想要萧陌。
“那，我们今天……”
“去约会。”
萧陌夹了一只奶黄包到我面前，“想去哪里，我都去。”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想去逛超市，疫情很严重，要囤东西了。”
“好。”
吃完早饭，我们两人来到了江景花园购物中心。
这里名牌林立，处处奢靡。不过大卖场总归是跟其他地方一样，除了进口生鲜区域有特别贵的食材外，别的东西还是很亲民的。
我挽着萧陌，他护着我的腰臀，俨然一对准爸妈，亲亲密密地来到地下二层的沃尔玛。
“中午想吃点什么？”
他问我。
“随便，”我笑笑，“反正你做什么都好吃。”
萧陌没说什么，拉着我往海鲜区过去了。
站在两大盆小龙虾面前，他沉默，我也沉默。
我爱吃小龙虾，他知道。
可是……
我们再也吃不到小龙虾了。
我心里很难受，知道他一定又在想他的师父龙奉先了。
于是我拉了拉他的胳膊，小声说：“萧陌，我……其实我怀孕以后，已经改变了口味，不想再吃小龙虾了。”
“所以你上次跟陆战霆过来，是来玩的么？”
萧陌看了我一眼，径自蹲下身开始挑选。
“萧陌……”
“没事。”
他没有回头，身影伟岸而落寞。
“我从师父手里学来的东西多着呢，临走前，把他的秘方也骗到了。我烧的椒盐小龙虾，不会比他差。”
明明是世界上最质朴的情话，我却听出最美好的味道。
我也蹲下身，陪着他一起挑龙虾。
突然有一只耀武扬威地夹住了他的手指。
他这个白痴，竟然会那么怕疼。
我们笑得难以自持，幸福也难以自持。
挑好了小龙虾去，我们又去了其他区。
“这个竹荪炖筒骨味道很好，这里居然有打折唉。”
我站在柜台前，一边挑选着，一边回头问萧陌：“骨髓最滋养骨骼了，我给你煲个汤吧。”
我想，自己厨艺本来也不差，但作为萧陌的女朋友，总不能一直不做饭吧。
汤这种东西，只要食材足够鲜美，理论上不至于难吃到哪去，而且量大出菜。就算临场发挥不好，也不会让我太丢面子。
我做饭还是满擅长的，煲汤一般。主要是顾青裴不爱喝。
我出神了，萧陌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于是他也没追问。
那一刻，我心里有种异样的刺痛。
我不知道，我们是否真的能够像萧陌想象的那样，美好地生活在一起。
太多过去，太多不好的回忆。
我们是否真的有勇气，去面对？
我笑笑，拉回了话题。
我说，
“我是想说，也不见得多好喝，不过……”
“总不见得比药难喝。”
听萧陌这么说，我反而有点心虚了。
“这个，还真未必比药好喝。而且，有时候喝完还得喝药……”
我吐了吐舌头。将手里的一袋竹荪一只蹄髈放在萧陌身上，然后若无其事地拉着他去结账。
“你好小姐，一共一百八十一元，现金还是刷卡？”
超市收银员将我的商品装满一个大大的塑料袋，然后微笑着对我说。
“现金好了。”
“拿这个去。”
衣袖突然被身后的男人拽住，一只大手伸过来，递出一张磨砂面的黑卡。
“积分用的。”
“哈？”
萧陌的话让我不由得惊了一下。
积分用来换礼券或者打优惠？
看不出来嘛，这个男人还挺会过日子的。
我想了想，便没有拒绝。
岂料那收银员接过黑卡，在机器上直接一照。
咔吱咔吱的打印单出来了，她看了一眼递给我：“卡请收好，余额二万三千——啊，不对，是二十三万七千两百八。”
“什么！”
我惊得合不拢嘴，愣着半晌没去接。
“给老婆的生活费。”
萧陌拎起袋子，陪着我往外走去。
我心中涟漪不止，眼前有些泪光模糊且充盈。
这是我第一次跟一个男人逛超市，买菜做饭，还拿了他的生活费……
我突然明白了，难道这就是顾青裴所谓的——
普通人的幸福么？
“有钱么？”
萧陌突然停下脚步，问我。
“啊？”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问你，身上有钱么？”
我更加莫名了：“刚才，你不是给我很多钱了么？”
“所以我的都给你了，你身上有零钱么。给我两百块。”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他这个样子，还真像一个被老婆管了钱，连抽烟都要伸手的妻管严。
我掏出两百块现金给他，就看他转手便投到了旁边的一个机器里！
我吓了一跳。还没等看清那是什么呢，就听一阵哗啦哗啦的清脆声响，两百个游戏币像下雨一样堆满了男人的大掌心。
“要哪个？”
在我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中，萧陌侧目睨向前面不远处的一排娃娃机。
“这边这边！往后一点，不对不对往左！”
“哎呀！时间快到了！快按呀！”
“不要那个，那个好丑！”
“抓到了抓到了！啊！”
两百个游戏币，萧陌几乎清了三台机器。
这会儿我左手七个比卡丘，右手一串熊本熊，脚底下还摞着一堆旅行青蛙和玻尿酸鸭。
整个人满面红光，笑得像个孩子一样。
萧陌说，女人天生喜欢可爱的东西，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们只是学会了在特定的场合加以克制罢了。其实心里的小闸门一旦被打开，基本上是没有抵抗力的。
“萧陌你是在太厉害了！我从来没抓过这么多娃娃！”
我一边惊叹，一边手忙脚乱地往大塑料袋里塞。
“我以前做过一号位的狙击手。”
萧陌的语气冷冷淡淡的，但脸上的表情却也柔和出了几分血色。
说实在的，抓娃娃这种事，说不紧张是吹牛逼的。
特别是他刚刚全神贯注地操作着手柄，我觉得我和孩子的心跳都成倍增加了！
“这些，你都要带回去？”
看着一个巨大的塑料袋，鼓鼓囊囊地被我背在身上。
萧陌扶额，觉得自己刚刚是不是太过火了。
“当然啊！”
我眯着眼睛头一扬：“我小时候最喜欢抓娃娃了，可是那时候父母都很忙。每次我看到小朋友们在爸妈的陪伴下，扫荡娃娃机的时候都很羡慕，可惜我那会儿的身高，连手柄都够不到——”
“现在也差不多。”
萧陌打量着我，从头到脚。
“喂！你什么意思啊！我一米六二好么！”
我涨红了脸，争辩道。
我个子并不高，但因为身材纤细柔弱，比例看起来还是挺修长的。
不过在将近一米九的萧陌身边一衬托，即使这男人大部分时间是坐在轮椅上的，还是绰绰有余地把我虐成渣。
“你有一米六？”
男人严厉的眼神嗖一下转过来，我再次心虚到缺氧。
“一米五九……点五。约等于嘛！”
“果然，女人报身高的时候，跟男人报某些东西的时候一样，都虚荣。”
萧陌冷哼一声，我差点一头撞死在这堆毛绒玩具里。
就在这时，一个商场工作人员模样的人向他们走过来。
我下意识把那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给挪到身后去了。
看这个架势，我有点担心——
别是人家怀疑他们出老千砸场子，要把毛绒玩具都没收吧！
这可是我给儿子们攒的！
“两位好，我是商场的楼层主管。二位的运气真的是非常好，仅仅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打破了我们商场娃娃机的纪录呢。”
看那工作人员一脸笑容可掬的样子，也不像是来找麻烦的。
我总算放了心，我微微一笑，冲人家不好意思地说：“哈哈，应该是我朋友技术好。”
一个女人当着别人的面，夸一个男人技术好？
萧陌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但我觉得吧，我真不是有意调戏他！
工作人员继续道：“是这样的，我们商场正在开展幸运嘉年华的活动。二位方便合影留个念的话，还可以参加我们的抽奖活动哦。”
说着，她指了指我身后那只几乎空了的娃娃机。
“合影？”
我并不难理解对方的意思。就好比谁谁出海钓了一条巨大的鱼，也都会跟鱼合个影。
这会儿抱着战利品们，跟娃娃机合个影，也是蛮有趣的。
只不过，我跟萧陌两个人么?
“你们，还要把照片拿出去宣传么？”
我有点纠结。
“这个是肯定的，希望小姐可以同意授权。”
“不，不太好吧？其实我们……”
“没关系，随便拍一张。”
说话间，萧陌几步走到了我身边，自然而然地跟我靠在了一起。
咔嚓咔嚓，工作人员连拍的三张，然后打了个OK的手势。
“很不错呦，两位看起来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希望你们甜甜蜜蜜，幸福永久。”
说着，工作人员拉过一只红色的抽奖箱，笑眯眯地递到我面前。
“小姐，抽一张奖券吧。一等奖是我们的马尔代夫双人游哦。”
我并不是很关心自己能否中奖，我从来都相信，人的运气是守恒的。
更何况，对于工作人员刚才的祝福，我还沉浸在不可思议的尴尬中。
所以这会儿只是随便摸了一张，打开来——
“三等奖！”
工作人员笑道：“小姐运气还真是不错呢。我们这儿的三等奖也很难抽到的哦。”
接着，她拿过一个宣传册，对我指着说：“三等奖是这个，VK礼服旗舰店的开业大礼，全场礼服五折。在我们商场的一楼就是门店。VK这个品牌是新驻的，为了宣传推广，才给出这么大的优惠力度。机不可失呢。小姐身材这么好，穿礼服一定很漂亮，不如上去看看吧！”
原来所谓的抽奖，其实不过都是商家的营销套路。
我有点尴尬地笑笑：“算了，我不需要呢。”
“小姐，上去看看不会耽误多长时间的。而且这两天品牌首席设计师劳伦斯先生亲自到店，很多客人慕名而来，不惜重金求一件手工剪裁的晚礼服。您能抽到一张五折的优惠券，真的特别划算。就算没有合适的礼服要买，上去转让给其他客人也不错嘛。”
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我稍稍有几分心动。
“劳驾带路。”
萧陌轻吐四个字，顿时把工作人员开心得脸露芬芳！
“好嘞，二位这边请，我们坐直达电梯上去。”
工作人员热情洋溢地走在前面，显然是为自己又添一笔销售业绩而喜悦。
我却一下子抽出了手。
“算了，还是不去了……”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