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他也愣住。
就像我还没有从真正要离开他的坚持里抽身而去,似乎他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自己还要出现在这里。
气氛一时之间出现了很大的断层,我们都没说话,脑子里却像是过了千百招。
“我……”
萧陌先一步开口,也意味着先一步语塞。
当然最尴尬的莫过于陪我进来的宋哲君了。
她看看我,又看看萧陌。
将两袋子玩具送过来放在地板上,她对我告别说:“纪小姐,有客人在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我点点头,没多解释。
宋哲君离开之后,冷定的空气中便只剩下我与萧陌两人的呼吸。
“你……”
这一回合,轮到我开口。
“我以为……你不会再来这里了。”
这句话,是我们两人的异口同声。
“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回来?”
这一句,亦然。
气氛更加尴尬了,我甚至都能感受到我肚子里的孩子在狂踢我。
它一定也对爸爸妈妈这样的交流表示很有意见吧,我苦笑着想。
“吃饭了么?”
萧陌问我。
“嗯。”
我点点头:“小星星病重在医院,我明早去接他。刚才那个,是他以前在中心医院的主治医生。叫宋哲君。她说听说我领养了小星星,想过来看看他送点玩具。于是我……就,把她……”
萧陌始终认真地听着我的话,不作答不回应。
我说着说着,觉得好无趣,于是长叹一口气:“抱歉,我只是不太希望陌生人打扰我的生活,又不想太失礼。想着自己还有这边房子的钥匙,就把她送到这里来了。没想到,你会在。”
我把钥匙放在桌上,深深看了萧陌一眼:“萧陌,这本来就是你的房子。我们……其实我,没什么理由和立场拿走的。”
“既然已经过户给你了,相信我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萧陌说,“不管我是否还记得你,但我一定不会收回赠予女人的东西。以前,现在,都是这样。”
我心中苦笑非常。
那,赠予女人的承诺和心呢?
“随便吧。”
我摇头,转身而去:“反正钥匙我留下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来的。你……”
我怀孕后,鼻子变得很灵。
进门一瞬闻到的那股特殊的气息,其实就是药味。
我上下还了还目光,最终落定在萧陌的左肩上。
“你的伤好些了么?”
我问。
“无妨。”
其实才过了一周多的时间,我知道枪伤没那么容易好。
只是出于礼貌地问,我知道自己没资格关心。
“那个,要不我先回去吧。”
“不用,”萧陌走上前两步,似乎要挡住我的去路,“天晚了,你在这儿住一晚吧。我回去。”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提步拿上了沙发上的外套,往门外闪身的一瞬间,我觉得眼眶发热。
我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我们之间无意或有意地撞见,再有意或无意地分开。
每次都是他转身,凭什么我要看着那样的背影,虐待自己的泪腺?
顾青裴已经死了,所以我爱萧陌,是真的因为爱上了他啊!
咣当一声,门关了,下一瞬,又开了。
萧陌回来了,一把将我按在身后的墙壁上,霸道的双唇就这样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我闭了闭眼,清清楚楚的感受着一颗心连着五脏六腑都在抽痛的感觉。那种痛,不是折磨,是累……好累……好累……
为什么,一次一次,又一次。
为什么,我就是不想放开手,就是不甘放下心?
房里亮着不算明亮的灯,橘色的暖光洒下来,照着我们映照在墙壁上的身影。吻得太深套投入,不看清彼此的神色,却能深深感受到彼此的疲倦。
那种疲倦,是由心底生出来的……
就像紧绷在心底很久很久的一根弦,时刻行走在崩裂的边缘,再或者,其实已经崩裂了。
我仰起头,对上他的眼。
胸口蓦地一紧,眸色微缩,被他眼底的纠缠的决绝给刺到了。
他的眼睛异常平静,平静的让我心里发慌,让我不安,让我彷徨……
我起身退后,轻轻推开他。萧陌却就那么站着,目光一动不动的望着我。我也望着他。
我们看起来离得如此的近,近到咫尺之间,触手可及。可是,却分明又那么遥远……
那种远,不是一般的距离。是明明唾手可得,却怎么也不能靠近的鸿沟。
“萧陌,你究竟想怎么样?”最终,我率先开口。
问出来的话,看似是问句,但更加是肯定句。
萧陌垂了一下眼睑,最后,还是沉默了。
我眼底一片赤红,唇翕动几番,“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放弃我!为什么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放弃,为什么又在我已经放弃的时候反复纠缠?你不是自诩意志坚定,自诩强大的自律。你不是说,你之所以放弃,一定会有放弃的理由么!萧陌,你究竟想我怎样?顾青裴为了保护我们而死,你又将我托付给陆战霆。我是一个人,一个有感情的女人。我选择男人,不是因为我需要谁,而是因为你是萧陌,你是独一无二的萧陌!”
这些话说出来,声音也跟着哽咽了,最后,是近乎疯狂的咆哮。
我真的不能忍受了,一天都不能。
萧陌凝眉,“晓萝,我很抱歉……”
我再也控制不住,流下悲痛的眼泪。萧陌眉宇拢的紧了紧,眼底布满了痛惜;他走上去,手扶着我的双肩,可是,我却推开他。
收起眼泪,手胡乱的在脸上擦了擦,逼自己冷静下来后,才又开口,“萧陌,我们……究竟还能不能……在一起?”
说到这里,她颤抖的声音,艰难的无法再说下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唇,不让它在掉下来。
我恨这样的自己。
因为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卑微了。
我也爱这样的自己。
因为我发现,我一切心如死灰的借口都是在伪装。
只有对萧陌的爱和执著,才是我有血有肉的真实。
“晓萝。”
许久之后,萧陌才叫出我的名字,然后再次伸出双手将我拥入怀中。
“晓萝,我们在一起吧。”
“你说什么?”
我的眉心突跳一下,只觉得一颗心蓦地撕裂了。那股剧烈的痛,比任何时候来的都要痛。痛的我没有知觉,没有思维,甚至……连呼吸都快失去了。
因为我能感受到,萧陌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历经了多少决绝的挣扎。
他的每一寸痛苦,都在我身上同等程度地延伸过。
整整五个月了,他和我一样,都在找原因。
我想我们大概是这世上最奇葩的一对爱人了,我们分手了,可两个人却都不知道究竟为什么!
可是——
去他妈的为什么!为什么又能怎样?
不等他回过神来,我上前一步,踮起脚,主动吻住他的唇。冰凉的唇瓣紧贴在一起,不管怎么转辗,摩挲,都找不到一丝温度。
空气中,只有悲凉和凄楚。
这样艰难的吻不知持续了多久,没有等他的任何回应,我失落的退开。两个人,四目对上,我从他的目光中可以看到,我的眼神凄楚脆弱,闪烁着泪光。
萧陌气息微重,眸色深沉。抬起手,拇指在我冰凉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力道甚至算得上温柔的,唯独眼底载着沉重的痛楚。
我鼻尖一酸,在眼泪掉下来的那一刻,又一次吻上他的唇。
这一次,我吻的急切,像是要努力挑起他的兴致一样,又像是溺在水中,在寻找救命的稻草。可是,那样的疯狂,又透着绝望。
彼此的唇,缠绵的纠缠在一起。像是世界末日,又似生命的尽头。明明相拥着彼此,却又觉得怀里的人在一步步远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缱绻缠绵,仿佛要将这样的刻骨铭心烙进彼此的灵魂深处才甘心,仿佛只要这样,就不会将我们分开了……
结束后,萧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我的腹部。
他问我,他真的很想知道当初让我怀上这个孩子的时候,是否也如今天这般疯狂。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事实上,我不愿告诉他我每次都想要溺死在他的床上。
多一分,怕男人骄傲。
“晓萝,我们一起去找答案吧。”
萧陌说,无论最后到底揭穿了怎样的真相,我们都不要怨毁了。
他说他知道自己终于还是输给了自己,就算千算万算,也算不透。
即使他忘记了我,依然还是可能再爱上我。
不是么?
我们整整相缠了一夜。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不知道几点了。但是眼睛涩涩的,很疼。
一夜的放纵,换来全身的酸痛。可是,比起心里的酸楚,身体上的痛似乎又没那么不堪了。
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就连一点余温都散了。
我怔怔的看着空荡荡的位置,眼眶红了红。
昨晚缠绵的有多激情,有多疯狂,此刻就有多少悲凉,无情。
我知道,那一定又是我的梦。
可是刚下床,我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饭菜香。
萧陌已经起来了,他在楼下的厨房。
这,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