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相信苏怜的话。
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谚语，亘古以来就是有他的道理的。
苏怜说，为了得到顾家的一切，她确实想过要不择手段地搬到顾丰裕和方瑾瑜父子。
只是万万没想到，顾青裴的血缘从一开始就没有脱离顾家。
而她自己，竟然是程碧莎和别的男人生下的女儿。
女人跟男人最大的不同，就是闺蜜之间能分享的秘密，简直多到令人发指。
我也这么觉得，作为一个旁观者，对陶梦和程碧莎当初的那个行为，也着实是大跌眼镜。
不过有一点，成就了我和苏怜之间的同病相怜。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而我也一样。
“那天在醉猫会所，我知道方瑾瑜带着人到里面去交货。我放口风出去，买通了他手底下的两个小跟班。我让唐韵跟过去。随身装着录音笔和针孔摄像头。”
苏怜跟我将这些来龙去脉的时候，表情还是很平静的。
她说，这些话，她终究还是不敢对唐斌说起。
“我曾以为我自己是这世上最惨的人，上天的不公命运的作弄……所以好像人人都欠我的，人人都应该被我利用。直到后来，呵，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梦到过唐韵几次。有时候在梦里，我还能听到她叫我苏怜姐。”
我听着一身的鸡皮疙瘩，打断苏怜的自言自语，我说：“你继续说，那天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但，如果你看过唐韵的尸检报告，就应该明白。她其实并不是死于虐杀的。”
我：“……”
讲实话我看过唐韵的尸检报告。
也正是因为看了，所以压根看不下去。
我甚至可以明白阮棉之所以那么偏激，也不过就是因为被当年杨川的尸检报告给刺激到了。
人所面对的东西，一旦颠覆了道德底线，那么……往往就会做出太多让自己都不能理解的行为。
苏怜告诉我，唐韵身上有多处伤口，却只有一处特别奇怪。
“在咽喉处，很细很细的伤口，像是铁丝造成的。可以说，这一处伤口，基本上算是致命伤了。”
我没太明白苏怜的意思，我说你这个想法有什么根据啊？唐韵被方瑾瑜发现了身上的窃听器，所以认定了她的背叛。
于是叫人对她施暴，伤害，用铁丝棍棒各种凌虐都只是一种手段而已。
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事另有蹊跷呢。
“因为外行人看不出门道，那是一种铁丝一样的，绕颈近身搏杀的暗器。”
苏怜苦笑着解释说，你别忘了，我也是特工啊。
“你连裁衣服的剪刀都拿不好。”
我施施然吐槽。
“总之，我把我该说的事都说了，你要是觉得唐韵死得冤，反正我也得到应有的下场了。但我今天把这番话告诉你，不是为了给自己脱罪，而是我真的不希望看到还有人逍遥法外。”
说到这里，苏怜淡淡地叹了口气，最后疲惫地看着我笑道：“纪晓萝，我要真的是你，就好了……”
是么，我简直哭笑不得：“你要真的时候，估计活到现在都是奢侈了。我是稀有血型，有些时候……呵呵，跟一命换一命差不多了。”
我离开了苏怜的病房，多余的寒暄和客套，我也没兴趣。
不过，苏怜刚刚提供给我的那则消息，实在是让我有点心悸。
且不论动机，是谁能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来——
而且，还是训练有数的特工？
离开医院，我打了辆车，在去监狱看阮棉之前，我来到了一处百货商场。
就是上次我跟萧陌去逛过的。
那天的蓝裙子，我其实从没想过要买给自己，却独独觉得那颜色特别适合阮棉。
鬼使神差的，我再次来到地下一层的超市门口。
我看着上次那几乎要被我和萧陌屠戮殆尽的娃娃机，而我们两人的大头照宣传幸运墙，竟然还在这里！
我脸上一红，只有一种想要将它们彻底撕下来的冲动。
“干嘛干嘛！这不是挺般配的么？”
说话间，一阵爽朗的男音从我后面穿过来。
我吓了一跳，然后就看到陆战霆那张笑眯眯的脸。
好家伙，这人真是阴魂不散啊，而且今天似乎还——
对了，我差点忘了他肋骨断了，所以这会儿坐个轮椅算几个意思？
“你怎么在这儿？”
“出来溜溜，刚在上面就觉得那个女人像你，于是跟进来了。”
陆战霆笑得极其不厚道，瞄了一眼超市的入口，他问我：“怎么？又打算回归贤妻良母了？”
“瞎说什么呢，我就是随便看看啊，想给阮棉买条裙子。”
“给女人买衣服，呵呵，我最擅长了。一起去吧。”
我：“……”
我说你可拉倒吧，我是服装设计师，你会有我擅长？
收起你们那些直男癌眼光好不好！
“怎么，你看不起我的品位啊？实话跟你说纪晓萝，你们女人整天设计搭配，绞尽脑汁想要找到合适的衣服来吸引男人。可你知道么？男人最喜欢的是穿什么衣服的女人？”
我摇摇头，本能觉得这是个冷到骨子里的笑话。
果不其然，陆战霆笑得快岔气了。
“当然是不穿衣服的女人了啊！”
我呵呵一声，谢谢，有被笑到。
见我转身要走，他推着轮椅便跟了上来。
“你别走啊，调解下气氛嘛。你要去买什么衣服？”
我去了上次那家精品店。
就看到那条心仪的蓝裙子竟然还在！
但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孽，每次过来都有人搅局。
上次是凌琪，这一次，竟然会徐曼！
“纪晓萝！”
她居然还认得出我，火药味一下子就窜了出来。
徐曼气得脸颊绯红。而就在这时候，一个矮墩墩的西装男从后面走了上来。
“怎么了阿曼？”
我惊讶地看着那男人将手亲热地搭在了徐曼的肩上，然后又听徐曼故作得意地往我身上一指。
“纪晓萝，这是我新交的男朋友石华，他可是个海归富二代呢！我俩昨天相亲认识的，呵呵。”
我对一旁的陆战霆吐槽道，看来徐曼选男人的眼光可真不咋地。还真是跟她的智商直线成正比呢。
“你什么意思啊？她好歹也喜欢过我好么？”
陆战霆狠狠白了我一眼。
可我却没什么心思跟他插科打诨。
我把目光落在石华脸上，我觉得这人虽然长相大众，但却是还有一张特殊的熟悉感。
想了老半天，我想来了。
这人我见过啊！
“是你？”
很显然，石华也认出了我。
“呵，挺巧啊石先生。”
“哈，纪小姐还记得我，真是荣幸啊。”
我的时装工作室刚盖张的时候，我就见过这个石华，带着未婚妻来我店里挑礼服。
然后趁着准新娘进去换衣服的时候，他在外面给小三打电话。
我这人也是很优秀的，直接把监控和录音给人家姑娘了。
然后这单生意就黄了。
没想到这会儿‘冤家路窄’的，石华认出了我，当然不会放过揶揄的机会了。
当然，我也不会客气的。
“石先生客气了，您这么优秀的青年才俊，身上发的光简直要刺瞎人眼睛了。徐小姐真是好福气。这钱包可是很丰厚的呢。”
“我你说什么呢！阿华是我男朋友，我花他的钱天经地义。有种你也去找个像样的男人啊？酸什么酸？再给我嘴巴不干不净的，我抽你！”
徐曼气得理智都要蒸发干净了，上前一步就要去抓我的头发。
可没想到就在这时，凭空过来一只大手，直接在半空将她截了下来。
是陆战霆。
他刚才上洗手间了，这会儿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拖着个轮椅慢悠悠过来。
虽然上半身坐着的，但他颀长伟岸的身高首先就形成了悬殊的压迫感，其次是那恍如寒冰的容颜，盯得徐曼差点寒噤。
“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晓萝的男朋友，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倒是你，我以为徐大小姐看不上这种男人呢？”
不徐不疾的几个字，听在我耳朵里却先是爆竹炸开了一样。
我当然知道陆战霆故意这么说是为了维护她，可这样的后果，却会把他自己陷入了被嘲笑的境地！
果不其然，先是徐曼夸张大笑：“陆战霆，你真以为我徐曼离了你就不行了么？当我不知道啊？这位纪小姐肚子都这么大了，你要想喜当爹，也至少选个月龄小一些的吧。”
接着，就听石华也跟着叫道：“阿曼，这个就是你上回说的那个前男友啊？就那个在道上乱混，被人打断腿的？”
目光一凛，他直接瞄到堆着物品的那只轮椅，脸上的表情顿时跟吃了喜鹊屎似的，得意到家了！
石华指着陆战霆，笑得一脸肥肉都在颤。很显然这个白痴认识徐曼没多久，就被她看似单纯的美好外表给迷住了，压根不知道她是城南徐老大的女儿啊。
我真是为他捏一把汗。
我觉得吧，这人活着不作死就不会死。
很明显，徐曼和石华都是前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