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眼睛却被这口气冲的一下子酸胀难忍。
我太熟悉萧陌说这句话时的表情，神态了。
当初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潜入顾氏集团，一手掌控了名爵时尚分公司，在将顾青裴的三个堂姐一一击破的时候，每次我叫嚣着问他，他都如今天这般，貌似淡定玩味地问我的意见。
我明白，他其实根本不是很在意我能不能猜得透。
他只是很享受这种能够把一切运筹帷幄于股掌之中，然后加点技能地等着我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
我喜欢那样的萧陌，真的，好像不把世间一切放在眼里，除了我。
我红着眼睛看他，眼眸中倒影出清隽而熟悉的脸。
但我不能让他察觉到我的情绪趋向失控，所以我必须要冷静地过滤大脑中的一切想法。
然后很快给出一个理智的思路，让他相信，眼前的这个女人，是独当一面，雷厉风行的顾忘。
而不是一个从来都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并想要为他全心全意的付出，竭尽全力的和他在一起的纪晓萝！
于是我说：“中间那半个小时，我遇到了另一个人。腹部受了伤，很明显是被人用利器捅伤的。我给他包扎，不小心沾了一身血。”
萧陌眉头皱的紧紧的，我知道他可能觉得我说的话有点匪夷所思了。
于是我笑了：“怎么，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但是让你失望了，你觉得不可思议的，偏偏就是事实。如果你无法解释那半个小时的监控录像为什么会消失，或者，我觉得那个男人很可能会给出我们一个完美的答案。”
“我不是觉得你说的话让我怀疑。”
萧陌想了想，然后冷静地看着我，说：“我只是觉得，你会把这么重要的线索拿出来随便跟我分享，我很不可思议。”
我上下打量着他，突然像个神经质一样抽出唇角的一丝冷笑。
我说萧司长，您是未来的栋梁，军区最年轻的一把手。
我当然信任你啊。
换言之，整个天蓬市卧虎藏龙，到处都是牛鬼蛇神的。
我能在这里碰到你，最根本的受益就是，我不再担心我会不知道自己死在那个角落。
“你会保护我的吧？”
我眯着眼，对他说。
“会的。”
萧陌点点头。
我不觉得唐突。因为那种感觉，就好像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不小心搭着一辆车来到了人生地不熟处。
我唯一能信任的，只有同车这位。
于是我很自然地向他寻求帮助，他也很自然地没有再拒绝。
不是么？
清了清喉咙，我继续说：“所以我有理由怀疑，这位保安队长和死去的那个人，应该是一伙的。他们的目标可能是我，也有可能是你。”
“为什么还有可能是我？”
萧陌问。
我说，当然啊。
“因为你刚才走错了房间啊，所以，这可以显示出一个细节。有人或许故意在安排这一切，要么是让我当你的替死鬼，要么就是让你当我的替死鬼。但无论是哪种，现在都不重要了。因为这个杀手没能顺利执行任务，就被突然撞见这一切的那个不速之客给打乱了。不速之客负伤走，而杀手却致了命。保安队长想要来补刀，没想到你却跟你我站在一起。他情急之下，自乱阵脚，所以反咬一口，说是我杀了人。”
萧陌不以为意地看了我一眼，补充道：“那么你觉得，如果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最基本的冷静应该是他的基础素质。他会有可能因为突如其来的状况，就自乱阵脚到了这个地步么？你觉得，他会因此而随便指证你么？”
我摇摇头，实话表示自己没什么方向。
“虽然不合逻辑，但我觉得，他应该是真的无计可施。”
“不，他指证你，恰恰是源于他的狡猾。”
萧陌看着我，淡淡开口解释道。
“你想过没有，如果他的指证成立了。我的意思是，这一刻成立。哪怕是让警察对你产生了一点点的怀疑，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我想了想，说：“会发生什么？当然是将我带走了。可是带走又怎么样，我没杀人，警方只要稍微提审一下，就会排除我的嫌疑。”
“你想多了，”萧陌摇头，“只怕你根本就没有机会被提审，也没有任何机会，被排除嫌疑。”
那一刻，我整个人几乎是倒吸一口凉气的。
萧陌的眼神幽深寒冷，一字一句却让我忍不住后怕到毛骨悚然。
我眼眸闪烁着，没有答话。
可是下一秒，萧陌却一下子扑了上来。
我吓坏了，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是萧陌分明将我重重压在了地板上，然后朝着我的嘴唇上吻了下来。
他吻的很深，很凶猛，有那么一瞬间，我恍惚以为自己不是整了容，而是弄掉了一片虚假的人皮面具！
他认出我了么？
他——
可是很快的，我的理智一下子占据了意识高地。
我狠狠推开他的胸膛，可是他却丝毫不动。
接着，我的耳边传来了湿润的喘息声。
撩拨我的心，是苦涩的，酸楚的。
“萧——”
“抱歉，外面有人在偷听。”
萧陌对我说。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突然上手勾起了我的下颔，再次一下，一下的吻着。
我被吻得七荤八素的，可是脑子里却像是冻僵了一样，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逆转。
我明知道自己是应该拒绝的，应该倔强的，应该一把推开他，告诉他，我根本不认识他，我也不会对他再来电的。
我应该按照自己设计好的路线，在没有萧陌打辅助的一路上，义无反顾的走下去的。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这么无耻地渴望着?
有些情感和渴求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有些思念，从来没走。
我紧握着萧陌的手臂，力道也加深了，闭上了眼睛。
我身体绷紧，却无法用力回吻他。
我很害怕，因为我怕他认出我的那种热情。
脸变了，但心还是一如从前。
门外寂静一片。
良久，我听到有人的脚步声离去。
我挣扎着想要翻起身来，萧陌却用一根手指压在我唇上。
“嘘——”
他告诉我，他在长年的任务里练就了这样的功夫。
只要听一听人家的脚步声，他就可以判断，那人是正着的方向，还是背对着的。
“没走……”
萧陌轻轻对我说，“他倒过来了。”
果不其然，就在萧陌话音落定没有几秒钟的时候。
我听到了外面均匀的脚步声。
“这次，是真走了。”
萧陌单手撑在地面上。
我就这样平躺着，几乎忘了该把他推开，感觉到他的气息全部扑在我的脸上。
刚烈的，又是清冽的。
我是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环绕全身的凝视，唯一，拥有。
我知觉的，我抬手，触碰到他断指处。
他颤了一下，我记得他说过，身上留下的那些伤疤，终究会变成最敏感的地方。
心里猛地被什么刺中，非常的疼。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想要抽身离开。
可是萧陌却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腕—— “你的小指呢？”
萧陌逼问我。
我一下子慌了，赶紧把手按住。
我知道，我实在太冒险了。我极力推开他，对上他明若波澜的目光，却又无所遁形。
萧陌拦住我，似乎根本没有想要放过我的意思。
“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少一根小指头？”
萧陌拧眉看向我。
我冷冷一勾唇角：“呵呵，为什么？有什么为什么的。因为我爸欠人家高利贷，然后被活活打死了。我的手，也是那帮王八蛋砍的。我本来是个外科医生，然后什么否废了。于是我考了司法统招，目的就是为了让那些逍遥法外的混蛋受到应有的制裁，你满意了吧！”
我的眼泪落下来，我知道，我演的很像很像。
萧陌一下子愣住了，旋即低头，亲吻了我的眼泪，咸咸的。
然后他按住我的后脑勺，用额头顶住了我的额头。
“抱歉。”
他说。
我别开脸，却没有推开他。
我知道，我走了，关于纪晓萝的一切心疼，怜惜，从此，留在了他的心里。
可是他终究是跟我一样弱小的，我们只能妥协，在妥协之后再抗争，仿佛成了亡羊补牢的标配。
于是我问他：“你呢？你的小指，又是怎么断的？”
我以为他会如我一样，编个理由， 比如说枪林弹雨，任务危险。
他是个男人，他说什么事迹都充满英雄色彩。
可是他偏偏说了真话。
“因为我爱的女人。所以我要强大，强大到没有人制约得了，强大到可以完全保护她。”
我的心一下子偷停了。
良久，才轻轻哦了一声。
“我以为，你最爱的女人，是你的未婚妻。”
“我最爱的女人，本来才有资格做我的未婚妻。可是我保护不了她，我放她走了。我知道她是个很特别的女人，会为了想要跟我在一起，而努力变成我喜欢的样子。可是她却不知道，其实她不用做任何事情，不用努力成为我喜欢的样子。”
萧陌声音哽咽了几分，我的眼睛也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