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瑞以前说过,他有一个学长,新闻传媒专业的,做了好几年的出版。
如果有天,我想给自己出一本书,可以找他帮忙。
我以为,我压根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矫情与文艺。
如今我才明白,那只是因为我尚且没想好应该把某些东西——
怎样拿来铭记。
如今,我有了这个念头。
如果说我的前半生一定要用点什么方式来纪念,我希望在我彻底沉淀了一整年的心境以后——
这个故事,可以这样写。
我叫林舒年,是的,在我爱上我的前夫顾青裴的时候,我就叫林舒年。
我与我的前夫在八年前结婚,五年前离婚。
结婚那年,我大他三天,离婚那年,我大他三天。
如今往后,我将大他一年零三天。
原谅我用这样的方式委婉地告诉你,他永远停在了他的二十八岁。
一个男人最美好的年纪,却是他最绝望的深渊。
说起我和顾青裴的出身,没有什么比我们之间更适合青梅竹马的了。
我们的父母都是大学同学,信任之余,却各怀鬼胎。
顾氏集团在叶城是有头有脸的豪门大户,想要抱大腿扯面旗攀亲家的,本来就不计其数。
可是,我们两家即便用用这样的渊源,也不能够指腹为婚。
因为很多事,彼此都攥了把柄和尾巴,就谁也挣脱不开了。
故事还要从顾家讲起,顾丰裕的爹,顾首方也确实是个奇葩的人才。
手里捏着这么大的家业,却不肯轻易传承。
长子顾峰云资质普通,毫无建树。原打算寄希望于长子长孙,可惜一连生了三个女儿,也每一个带把的。
次子顾丰裕,倒是有几分生意头脑。最是老爷子欣赏的人选,可惜这顾老爷子也是剑走偏锋。
越是欣赏,越是要留足了考验。
人家父母要么留钱要么留权要么留光环——结果到顾丰裕这里,老爷子给只留了个不死不活的厂子。几百个工人一人一张嘴,还有一*外债,连银行贷款都拉不出来了。
反而顾氏最赚钱的生意都交给扶不起阿斗一样的长子来打点。
于是顾丰裕就想,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所以老爷子心里特别有芥蒂,于是根本就不待见他?
越是这样想,顾丰裕就越是想要一口气。
说起这个建材厂,还是当年国企改制的时候翻新起来的。
好在顾丰裕比较有经济头脑,趁着国企破产,就借了点钱给盘下来的。他叫了自己大学时最好的朋友,林千重一块干。
顾丰裕出力和人脉,林千重则出钱。
而出钱的方式就是——
他大哥林万钧是做珠宝生意的,他帮大哥跑欧洲那一片,钱不是问题。
顾老爷子还有一个小儿子,叫顾业鸣。
原配夫人难产过世后,一个出身卑微的女佣在老爷子空虚寂寞冷的时候‘趁虚而入’,一不小心有了身孕。
老爷子一辈子高风亮节,怎能允许自己出现这么晚节不保的状况?
何况出于对原配的愧疚,他想尽一切办法把那个女佣给打发掉了。
包括并不仅限于,用了些无情无耻的手段。
而顾业鸣呢?
他被老爷子扔到军营里去摸爬滚打,并被寄予一种洗脑般的奉献意志。
好像自己存在的一切意义,就是为了辅助兄长们,好好实现顾氏集团在叶城中的地位。
话又说回到顾丰裕这里,因为始终看不惯草包一样的大哥在顾氏集团里作威作福。
于是他急需用一个儿子来压倒顾峰云手里的三个女儿。
可偏偏这个孩子生出来,也是个女儿。
于是他与妻子程碧莎商量了一下,以新项目五五分账的利润为条件,恳求林千重夫妻能配合他们演这样一出戏。
他们留下了男孩,守在叶城。
而林家夫妻带走了女儿,远去A国。
当然,在两个孩子四岁的时候,命运发生了一次庞大的颠覆。
只是那是的我们,不受噩梦的侵袭和困扰,依旧无忧无虑。
我只记得小时候,家里是很有钱的。
早几年的时候特别好,反正我从幼儿园到大学的一切物质条件都是最好的。
那时候也没有啥爆不爆发户这个词,总之只要电视广告里有放出来的新鲜玩意儿,一点不夸张地说,只要我提一句,不管吃的喝的用的,我爸都能满足我。
我想,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成就了我骨子里小公主的习性。
真的以为自己想要什么,就都能弄来吧。
我和顾青裴第一见面,是十岁的时候。
他站在巷子里用讲道理的方式来试图逃避那一次的攻击和欺辱。
而我更奉行以暴制暴,拎起水壶,就把对面的不速之客给砸成大头龟了。
我无数次想要问问顾青裴——
如果时间还能够回到那天下午的放学路上,你会不会也为我挺身而出。
如今,他用生命回答了这个问题。
却没有告诉我,我真正想听的答案——
顾青裴,你是否知道,其实你早就爱上了我?
我和顾青裴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偶尔的寒暑假,还是可以有那么一周左右的时间碰头在一起。
我依然像个骄纵的小公主,要求奇奇怪怪。
有时候林千重太忙了,所以最后都是顾青裴给我弄过来的。
人家都说青梅竹马不靠谱,不过我俩挺例外的。一方面原因我觉得可能是他没长歪,我可绝对是外貌协会的哈。小时候顾青裴就长得好看,皮肤比我白,可惜一直都没我高。直到十四岁初三那会儿,轰一下半年窜到了一米八,就跟浇化肥了似的。
印象里,我那才是第一次对他动起了少女心哈。
因为小时候吧,他都是喊我岚岚姐的。女孩心智成熟早,凡事都是我带他。
我那时又被家里娇纵惯了,不像人家真正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那么端庄贤养。
也不是有意自黑,但这可能就是暴发户和豪门贵族之间的本质区别吧。
反正我跟一般人家小孩没啥区别,啥恶作剧坏事都干过。不过我打小就腹黑,在长辈面前都装好孩子,坏事全指使顾青裴干。然后闯了祸,都是他挨打。
只是不管他被他爸妈打成什么奶奶样,从来不说是我指使的。
一开始我觉得他可能是智障,就跟我妈说我将来肯定不会跟他好的。妈说行,这种事又不是一锤子买卖,能不能成一家人还得要看长大后的三观合不合适。
那时候我还不懂啥叫三观,这个词太深奥了。我觉得我得首先明白什么叫生死,然后才能探讨进一步高大上的意义吧?
结果就在第二年,我妈死了,我爸也死了。
我的十七岁,在成人礼之前,湮灭了光明的黑暗。
车祸,来得很突然。
虽然那会儿我妈已经得了癌症了,却依然不妨碍我对生命充满的希望与敬仰。
后来的事我记得不是特别清,按理说十七岁的小姑娘早就可以独挡一面了。可能是因为顾家夫妻故意不让我看我妈吧,所以没有什么视觉印象。就觉得我的双亲好像出了趟远门,再也没回来一样……
不过这么多年后,我都不能看恐怖片。一旦有特别血腥的镜头,我就会脑补受不了的桥段。真的,我觉得有些阴影都不用真实出现在眼前,只要发生过就已经烙印了。
但是出事那几天,我记得我好像没怎么哭。家里乱哄哄的,来了不少人。程碧莎一直陪着我,顾青裴也在。我觉得连我都不怎么懂的事,他应该就更不懂了。
反正印象里,他就拿个着手绢,那时候好像还不流行纸巾。一直给我擦眼睛,我说我没哭你擦什么。
他说年年,以后我家就是你家。
彼时,何婉晴还没有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
我当时就说了句好,后来程碧莎出去了。顾青裴就爬我身上来,两个手抱着我的脖子。
我索性钻到他的怀里痛哭,哭着哭着,他也跟着我哭了!
我一愣,干脆就亲了他。
他没有拒绝。
十七岁,是我们彼此的初吻。
那会儿根本不懂什么技巧不技巧的,就只是像两个对万事万物都充满好奇的孩子。
或许,也不能算是爱情吧。
就比如说,我们十一岁那年暑假,一块学游泳的时候。
他胆小,死活不敢下水。教练让我们一人拉一块板子打水花。顾青裴也是这样搂着我脖子不放,哭得跟傻逼似的。
后来教练都无语了,说你赶紧放开年年,跟谁要抢你老婆似的!
这么多年我想想,顾青裴好像就在我面前哭过那么两次,一次是依赖,一次是依靠。
还有一次,是十二岁吧。记得有一回,什么事来着不是很有印象了。反正是我让他去干个什么,不太好的事。
他说他不去,要去我自己去。
我骄纵惯了,当时就很火大。我逼问他,你到底去不去?
顾青裴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看着我,看着看着就委屈地流下眼泪。
我当时又好气又好笑,拿着沙发上的公仔就砸他,结果那个公仔背上有个拉锁,沿着他额头就划了一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能那么锋利,可能就是寸劲儿吧。当时一看到他淌血,我就吓傻了。以至于后来月经初潮见到血的时候都没那么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