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铺面而来。
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让我没来由地觉得恐惧。
可能是因为经历过了太多的生死和伤痛,我对这种气息,有种深入灵魂的反应。
地下室里别有洞天,我以前熟悉的那些红酒架仿佛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了。
只有一条长长的,黑暗的甬道。亮着各种颜色的灯,仿佛自圣诞节布置出气氛以后就一直没有拆下来。
我本是个胆小又怕黑的姑娘。可是今天,却像是中了邪一样,大抵是追求真相的脚步深深抵御了那些冥想中的恐惧。
这座地下室分两层。上层原本是红酒台,中层有一间小小的品酒屋,也像是休息室。
我以前会躲在里面,四边包软装潢的墙壁,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宁静。
那时我的身体刚刚好,温之言还专门为我布置了躺椅。在一簇能让人心情愉悦的波斯菊中,仿佛置身了远离喧嚣尘埃的天使花园。虽然,这里不见阳光。
我不在意,因为我彼时的前半生,注定与阳光隔绝。
然而我今天并不想去休息室。冥冥之中的指引,让我如同开启了一道逻辑明晰的天眼。
她甚至连大灯都没有打开,只借着地灯指明。
别墅的格局是狭长的。
我越往里面走,越觉得光鲜刺眼。
越往里面走,越觉得消毒水味很重。
不,那不是消毒水,那是一种近乎残酷的福尔马林的味道。
令人作呕不已。
终于,我顺利进了地下室最里面一间小房间。
琳琅满目的医疗器具,真的令我崩溃窒息。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庞大的基地。
那些叫不出名字来的机器,寒冰冷冽,令人瑟瑟。
我哥又不是医生,为什么要把红酒地窖给改装成眼前这个样子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特别害怕与医院相关的一切东西。
可能是对生死这种强烈的宿命感,倍觉无助吧。
再往前走,是又一个小小的门。独立办公处一样的小书房,后面似乎是一台叫不出名字的仪器。
借着光线,昏昏暗暗,像磷火晃动。
这个小小的书房我是见过的,以前跟温之言过来喝酒的时候,曾经见过他在柜子后面的一个抽屉里拿过备用门卡。只因为上回一次意外,他把随身的那张掉马桶里了,消了磁。
只是那时候我从来没想过,温之言的酒窖里原来还有另一番别有洞天的基地。
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对了,难怪我从一开始进来,就觉得某个地方怪怪的。
原来是方向!
是楼梯的方向!
原来朝向东南的楼梯,现在朝向是西北方。
所以说,我从来没有想过,在这偌大的别墅里,原来是有一个旋转机关的。
而东南方斜下面是车库,所以西北方这里余下的空间,其实是要比我想象得还要广阔的。
一股阴森寒冷的恐惧从我背脊里窜了出来。
我哥在这个别墅的地下室里,布置上了这样一番基地。
他,究竟想干什么呢?
这办公处不大,一张桌子一台电脑。后方的架子上,一摞一摞全是档案归凭。
我依然没有开灯,只能用用手机上的手电功能点燃微弱的光,然后摸索着一个个小抽屉。
想不起来对方具体是把门卡放在哪里了,只能耐着镇定慢慢摸。
第一个抽屉里是杂物,钢笔水瓶,名片盒,订书器。
第二个抽屉只有两本杂志。
第三个——呀!
我只觉得手指一痛,像是被什么划伤了。抽出来看,拇指腹上一道鲜红的血痕?
我把这个抽屉拉出来,小光一照,登时倒吸一口冷气!
一排锋利的b首就像食人鲨的牙齿——
依左到右,我能知道几个名字。
因为萧陌就很喜欢这些东西,曾抱着一本世界名刃教小星星认了好几个。
丛林王2号,冷钢经典双护手,美国卡巴AM222。
一共十二把,却有十三个槽!
缺的哪一把呢? 我的回忆一不小心翻到了一年多前的那一页,我们联合起来对付方瑾瑜的时候,唐韵死去的那个晚上。
我看到了那副凄惨的尸检报告,以及现场录像。
一个歹徒凶狠地扑向羸弱的女孩,然后 ,用那把锋利的b首,将她漂亮的脸撕扯成一片片。
可是苏怜却告诉我,唐韵死于窒息。
在那之前,她已经被人用一种特质的钢丝缠在了脖子上。
而这种钢丝是特质的,专门用来缠在b首手柄上。
就像这个凹槽一样,虽然空缺了,但我还是能够轻易判断得出。
这把b首的手柄位置,是有缠线痕迹的。
我开始回忆那天的一举一动。我以为自己会被这恐怖的脑洞吓到全身瘫软,然而她我却自己想象的更勇敢。
因为这世上,什么动机都能产生,什么人性都能扭曲。我只想找到真相——
我继续往前走,离开了小办公区后,是豁然开朗的医疗大厅。
我看到了一张张狭长水晶的床棺。
我看到了最中央,最里面那个浸泡在实验玻璃容器里的人。
那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我忍不住惊声尖叫!
“啊!!”
近三十年的人生阅历告诉我,这绝对是我能见过的最最可怕的东西了。
这大门开启了地狱般的新世界,我觉得自己从没像现在这么有使命感。
我究竟看到了什么?在温之言不会对任何人展露的心思之下,那冷冰冰的恐惧之下,究竟堆砌了什么样的执念
一排排水晶容器琳琅满目,想要找寻什么线索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站在仪器中央,闭上了眼睛。
只要克服心理障碍,放松心情放空大脑,一定能够激发自己曾经最引以为豪的特质感官。
所以我相信,我一定可以的。
我一定可以轻而易举的,就通过眼前这些乱七八糟的场景,想到我想要的真相!
没错,就是那个!
那个女人的脸,那个女人的身体。那熟悉的容貌,那几乎毫无悬念的名字即将呼之欲出。
她——
是纪苏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