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沿着狭长的走廊一路过去,在这条充满了甜蜜谎言,温馨假象的错路上。我心里有难受,也有真实的释怀。
我突然那么庆幸,这一切若真的都是温之言做的,该有多好?
纪苏霖活了,他的下半生也就充满了光明。
否则自己该怎么偿还他这些年对自己的照顾与陪伴?
这一刀斩得好,哪怕血淋淋的,但至此而起,我不可能再次停止所谓的思考。
纪苏霖死而复生,这是反常的,是不合理的,是反人类的啊!
此时此刻,我捏着手里的输液管,看到纪苏霖倒在地上,表情扭曲而痛苦。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因为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眼前越来越明亮,我以为那是希望的光芒。
极度亢奋的大脑开始辨不清真实与虚幻,我甚至都没有意识到——那是因为,有人打开了大厅的灯。
温之言就站在身后的工作台旁,那里的设计像个随性的吧台。北欧流线型的长桌,色调以乳白和淡绿为主。
啪嗒一声,我的手机惊落在地!
“哥!”
“晓萝,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温之言皱眉,挑起嘴角。
他从我身边经过时,眉头皱的很深很重。
然后快了两步,我看到他走过去抱起地上的纪苏霖。
再转过头的时候,一双眼睛射向我。
“把输液管放开!”
他命令我。
我这才意识到,我手里攥着的,正是供给纪苏霖命脉的输液管啊!
我看到纪苏霖脸上痛苦的表情,她的肩膀*着。
倒地的时候似乎被摩擦得伤了两块皮肉。
可是皮肉下面去却看不到鲜血,只有红赤赤的皮肉,就好像被什么硬生生移植上去的,看着令人惊骇不已。
我同时也注意到了,纪苏霖的两只手,似乎也很不自然,尤其是指关节的地方,就好像被什么打断了,然后又硬生生地接上去了一样。
那种细思极恐的感觉,让我害怕极了。
我看着眼前的温之言。
“你不是,不是已经睡着了么?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故作镇定地缓了下口吻,但每一个字从喉咙里出来的时候都饱含了惊恐的颤音,“为什么,阿霖姐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与此同时,我试着慢慢往侧面平移。
我发现温之言所在的位置,就是这座地下实验室偏门的正出口。
如果自己硬要闯,必须得经过他才行。
那么,他会拦住我么?会对她做出危及安全地暴力举动么?
他是我哥,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曾亲口承诺,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他也不会伤害我的。
可是这一刻,当我看到他痛心疾首地抱着怀里的女人的时候。
我终于相信。
他会。
因为自己身上带着的东西,足以毁灭眼前的男人。会让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然后锒铛入狱。
想到这里,我反而不像装,也不再害怕了。
“把管子松开,晓萝。”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必要周旋套路呢。
温之言脸上并没有带出任何凶恶的表情,口吻甚至还如哄骗孩子似的,有种莫可名状的宠溺。
然而他对着我伸出的手,坚持决绝,像刀子一样锋利。
“如果我说不呢。”我渐渐扬起目光,迎上温之言面具下的假笑,“哥,如果我说不,你会杀了我么……”
“你胡说什么!”温之言的心凛然一沉。
“阿霖是为了给你捐献肝脏,才弄成这样的。现在我有办法让她复活,纪晓萝,你是疯了么,居然要阻止我!”
“疯了的人不是我,是你!”
我咬着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有过一万种想法,却从来不敢想象,事情的真相竟然会是这个样子的。
“阿霖姐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你醒醒吧!”
我觉得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已经蚂蚁竞走了十年一样附体了。
我想喊醒我哥,我想让他明白,他所做的一切......
是多么徒劳,又多么罪恶的。
事到如今,我如何还会想不明白呢? 凌中一和萧天航的实验室,为什么会从裕丰乡一夜之间被埋葬。
萧陌在雪山下到底看到了什么场景,顾青裴又为什么一定要把甄珠的姐姐杀掉。
这里面,究竟有多少知情人,又有多少无助的命运,不得不沦为帮凶?
我怕那种恐惧会将自己永远打入冷宫,再也不配拥有这世上的任何一丝笑容。
而我自己,却真的出奇冷静着。
也正是因为这一刻,我希望温之言可以意识到,他最怕的应该是我的冷静。
那种苍白的冷静挂在我的脸上,就好像在诉说‘我知道你一直在利用我。所以,你会伤害我么?’
我对他,至少是此时此刻的他。竟然连半分期待都没有,半点信心都没有,甚至半点失落都没有!
“晓萝。”
终于,温之言开口问。
“我在你眼里,就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么?”
“哥,我希望这一切都是我的误会。但是真的很抱歉,”我闭了闭眼,攥着的输液管更加紧了紧,“真的很抱歉,哥。我的双眼欺骗不了我印证的真相,我那已经恢复了的智商更加给力地帮助我找到了我要的东西。”
而我不算聪明的脑袋,也早就顺利将这一切穿成了通顺的逻辑。
“哥,你是不是,并没有真的喜欢过阿霖姐呢?”
“你住口!”
温之言冲我咆哮。
“阿霖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女人,你懂么!最重要的女人!她若是死了,我绝对不会独活。而我独活下来惟一的意义与目的,就是为了......让她重生!”
“重生?”
我冷笑:“什么是重生?哥,像我一样的重生么?我能够重生,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死。可是阿霖姐呢!”
我笑得泪水狂飙,同时向一旁扑过去,一把拽开了后面的一片幕布。
唰——
数十个相应的水晶白棺里,整齐地躺着一具具女孩子的遗体。
我已经不知道恐惧为何物了,但我认得出来,里面有艾彩,也有唐韵。
“哥,如果你是阿霖姐,你会愿意这样活么?”我哭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