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斌在客厅里坐着，坐了有大半夜。
一支一支抽着烟。
他以前是不抽烟的，不过这一次，甄珠和萧鸿渐都没有劝过他。
一整个晚上，三人就这么沉默着，坐在客厅里。
好像谁先说一句话，都会将气氛打散得很不和谐。
终于，还是唐斌先开口了。
“好了，你们也都回去吧。”
“爸......”
甄珠担心唐斌的情绪。
“要不，今晚我在这里陪你吧。”
“没事。”
唐斌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凄凉。
“我在这儿坐坐，一个人，陪陪土豆，也陪陪阿韵。阿韵走了快两年了，土豆过去了，说不定她俩能遇上啊。”
听到唐斌提及唐韵的一瞬间，甄珠的肩膀冷不丁颤抖了一下。
这个小小的反应看在萧鸿渐的眼里，很是心疼。
车开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此时，是凌晨一点半了。
甄珠坐在副驾驶上，一句话也不说。
萧鸿渐明白，她心里定然是很难受的。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伸过来，握住了甄珠冰凉的手。
“你别难受了，唐叔那么想，也是人之常情。阿韵是他的女儿，旁人再好，也终究不能替代。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那你呢？”
甄珠转过脸，看向萧鸿渐。
那是一个禁忌的话题。
无论是甄珠与唐斌之间，还是与萧鸿渐之间。
唐韵的死，终究是不能提及的。
“对唐叔来说，无论我怎么做，都不能取代他的女儿。那你呢？我对你来说 ，又是不是唐韵的替代品呢？”
萧鸿渐愣了一下。
甄珠真的是个很特别的女人。
从两人互生情愫到确立关系，到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又意外没有了。
直到现在，整整一年多了。
他们就像这世上任何一对热恋却不温不火的情侣一样，向着历经沧桑却仍想长长久久的方向走去。
甄珠从来没有提过唐韵的事，两人都小心翼翼地，谨慎地避开这些话。
可是今天，有些东西就好像注定要埋不住似的。
萧鸿渐也开始认真地思索了起来。
“没有。”
他停下车，抬手在甄珠的脸颊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说实话，甄珠，其实就连我自己都看不懂我自己......”
萧鸿渐苦笑着叹了口气：“在萧家，我是名义上的继承人。从小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父母和长辈都宠我，我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对女人，也鲜少真正认真过。初时跟唐韵在一起，她只是我公司旗下签的一个女艺人。年纪小，清纯可爱的，让人特别有保护欲。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最开始，跟其他女人并没有什么分别。觉得新鲜，走哪都会带着。我从来不知道她的秘密，也不知道，她是为了对付方瑾瑜，才故意接近的我。”
说到这里，萧鸿渐无奈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
“可是她死了......”
甄珠咬了咬唇，口吻淡淡的，却是悲伤满溢的。
“是啊。”
萧鸿渐闭了闭眼睛，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阿韵死了，也算是为了我吧。我不知道她曾为我怀了一个孩子，后来又为了接近方瑾瑜，而把那个孩子打掉了。我恨她自作主张，无情无义地利用我，于是一气之下跟她分了手。这件事，我甚至没有告诉过萧陌和纪晓萝他们。”
说到这里，萧鸿渐的声音似有几分哽咽：“可是作为男人的尊严，又怎么能允许我就这样放过方瑾瑜？我跟阮棉她们一起，准备将方瑾瑜绳之以法。没想到却因为意外而中了一枪。我命大，救了三个多月，活了。可是唐韵却因为要给我报仇，故意再在方瑾瑜那里找证据，被他带人虐杀......”
说到这里的时候，萧鸿渐明显能感觉到甄珠的身体又颤抖了一下。
他有点怜惜地看着她，伸手在她的脊背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这些事，你早就知道了吧。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能？”
甄珠咬咬唇，摇头。
“起初我有很大的心理压力，可是后来想想，我与唐韵之间的那种感情......或许只是因为一不小心就生离死别了，才会显得弥足。特别是在别人眼里，我就应当扮演这个苦情男人的角色，守她一辈子。可是客观来说，假如并没有这些事，我只是普通的我，唐韵也只是个普通的女演员。或许，我依然像个渣男一样，玩过了新鲜过了，也就腻了。”
说着，萧鸿渐抬手在甄珠的脖颈上勾了勾，将她僵硬的肩背拉过来。
凑近她的唇，深深吻了上去。
“甄珠......你不一样。”
萧鸿渐动情地看着她的眼睛：“在我看来，你跟以前的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一样。你是那么温柔善良，又正直坚强。虽然可能很多人会觉得，像你这样厉害的女生，是没有男人能驾驭得了的。但我却觉得，你能假扮唐韵，为了安慰唐叔。任务之后，又持续走心。这样的女人，一定是很值得爱的。”
“所以你还是因为感动么！”
甄珠的情绪突然有些失控，一把推开了萧鸿渐的手。
萧鸿渐有点蒙，他以为两人这样肺腑交心，应该是感情水到渠成的。
可是为什么，今天的甄珠会有这么反常的反应呢？ “甄珠！你，你怎么了？”
萧鸿渐惊诧地看着她。
“我没怎么！我只是觉得，你......你所谓的爱，真的太肤浅了。你说，当初你喜欢唐韵，只是因为觉得她跟你不小心就生离死别了。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那我呢？你喜欢我，也是第一感觉我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可你又真的了解我，又真的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甄珠说着说着，泪水就划过了脸庞。
她知道，该来的总归回来的。
那些偷来的幸福，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的。
终于有一天，秘密将不再是秘密，她失去的，也将不仅仅是萧鸿渐而已。
如果可以，她真的好希望自己就是唐韵。
如果不是，那至少，她不能是那个——
永远不能被原谅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