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越来越大,连土壤都变得泥泞不堪,但好在营地的营桩打的足够深,没有出现被暴风雨吹跑的现象,但水流已经流进营帐中,原本的排水沟不足以支持如此庞大的水流,军士们不得不出营扩建排水沟。
步兵还好一点,骑兵就更悲惨了,他们必须死守在自己的马儿身边,避免这大暴雨让马匹受惊,造成伤亡。
但有一人却在暴风雨中胜似闲庭若步,牵着她的枣红马,在雨中漫步,精钢打造的军靴踩在泥土上,留下坚实的鞋印。
枣红马甩掉身上的水渍,溅了穆桂英一身,她拍了拍调皮的朋友,让它安分点,继续回忆着过去和丈夫在这里溜马的场景。
如今物是人非,昔人已乘黄鹤去,长安依旧。
“穆帅,”副官找到了穆桂英,他浑身湿透,大喜过望,“所有部队都以就位,为什么他还不动手。”
“大概也是在缅怀过去吧,不要着急,雨还没停,时间还长。”
长安第一道城墙上,在大雨倾泊中,姚崇和狄仁杰却在奕棋,长安守军不明白这两位大人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在大雨天不回家而是在城墙上下围棋。
连带着他们都无法避雨,只能顶着大雨站岗。
李元芳开始还看的津津有味,但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在城墙上来回巡视,以免有人趁着二位大人不管事的时候偷懒。
“你对太子殿下如何看待?”姚崇问道,他放下手中的黑子。
“虽有聪慧之处,但不过尔尔,和女帝相去甚远,不足为君。”狄仁杰答道,姚崇的这一步十分高超,让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便只得顺着他的意草草了事。
“我到不这么认为,太子殿下虽无法和陛下媲美,但未来可期,只是我怕他,”
“怕他什么?”
“怕他,”姚崇笑了笑,将一枚关键的黑子移出,原本即将合围的大好局势全部崩盘。
“如此前功尽弃,一盘好棋化为乌有。”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这盘女帝和苏子律所摆的好棋,到底会不会因为被枚黑子给搅黄了。”
二人相顾一笑,闭目养神,等待着约定的时刻。
公孙离收拾好碗筷,问正在给牡丹花浇水的明世隐道:“明先生,您见到虎子了吗,怎么今天就没见过他啊。”
“卦象说,今天是他的大吉之日,心想事成,所以我派他去完成一件他最想做的事去了。”明世隐回答道,他心情愉快,今天是个心想事成的好日子,所有人都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这就是幸福,真正的幸福。
“这花已经喝饱了水,你再浇不是想让它死吗?”嫦玉问道,他看明世隐浇花有一阵子,不明白在这下雨天浇花是什么意思。
明世隐停下来,饶有兴趣的看向嫦玉,这个神秘的少年和陈熙关系密切,不同于陈熙的冷静理智,他看起来很单纯,但又似乎没那么简单。
“因为它们在渴求,虽然已经喝饱了,但仍然向我诉求,所以我才会给它们浇水。”
花是如此,人也一样,尝到了甜头,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嫦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继续看着门口,想着小先生怎么还不来,答应我的面条还没做呢。
公孙离哼着歌,手脚麻利,那个人现在已经到了长安门前,只要雨一停,就能见到他了。
玉环姐姐还在弹奏那首曲子,她好像真的被那个李隆基勾了魂,画了好多李隆基的画像,各种样貌的都有。
每个人都看起来很开心,但嫦玉不懂,为什么她们那么开心,问她们,她们也只是笑笑,说以后等自己遇到了那个特别的人,就会明白了。
他只能无所事事的躲在屋檐下避雨,看雨点敲打在石桌上的棋盘上,然后再继续盯着小院的竹子编成的门,等着小先生归来。
“嫦玉,帮我拿个茶杯来。”公孙离喊道,她一定是又在厨房里对着她那本记了很多笔记的食谱在学做菜了。
但结果却都很惊人,用小先生的话说,就是黑暗料理,吃了会死人的那种。
但谁让他无聊呢,嫦玉拿起一个杯子,心想做饭要茶杯干什么。
啪!
“怎么了,嫦玉?”公孙离听到响声,问道。
她看到嫦玉跪在地上,一副悲伤的样子,无神的看着天空,泪水滴落,仿佛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
“嫦玉。”公孙离说道。
明世隐拦住了公孙离,在嫦玉周围,恐怖的力量围绕在身边,他捻下一片花瓣,吹向嫦玉,花瓣刚触碰到那些气流,就变成了粉尘。
“明先生,嫦玉他怎么了?”公孙离担忧的问道。
“他失控了,原本属于他的魔道之力已经失去了控制,现在只是开始,越往后这力量越庞大。”明世隐面色凝重。
嫦玉是绝对不会失控的,那失控的,只能是陈熙,他那边发生了什么,竟会让他强行释放出这么庞大的魔道之力。
外泄的力量逐渐被嫦玉收回,他擦掉泪水,但眼泪依然止不住滴落,“陈熙,别怕,我来了。”
嫦玉冲进大雨中,在暴雨中,一根红色的丝线延伸出去,指引着嫦玉前进。
稀疏的行人们远远的绕开这个倒在在路中央被淋的湿透的少年,他们不敢上前,少年周围笼罩着一层冰冷的光辉,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便浑身发冷,手脚冰凉。
没人敢靠的太近,只要不傻,都能看出那光辉有问题。
谁也不知道少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少年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过了片刻,突然掩面痛哭,然后像烂泥一样倒在地上,失去了生气。
他旁边放着一个打开的竹简,竹简上一个字都没有。
人们议论纷纷,不知是谁小声嘟囔了一句:“他不会是个魔种吧?”
一声惊雷,人们开始相信少年是个魔种的流言,越来越多的证据开始提出,不需要证实,他们越来越坚信心中的猜测,随后吓得四散而逃。
长安出现了魔种,魔种伪装成了人类,混进了长安。
在少年的视角中,所有人身上都有一根红色的丝线,这些线连接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死结,死结的一端,就在自己身上。
但他无心思考这些线是什么意思,他一边边质问着自己:“我是谁?”
他知道所有李显的习惯,经历,倒背如流,李显说他要振兴李唐,推翻武周,但他心中也有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叫灵秀,那个女孩说她想见妈妈。
这些虚假的也好,真实的也罢,各执一词,让他对自己到底是不是陈熙都产生了质疑,也许自己只是个臆想症患者,这里的一切,全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全都是假的,这样是不是就可以轻松点了。
陈熙闭上眼睛,选择将这一切都当做一场梦,一场噩梦。
什么长城守卫军,是假的,什么太子,是假的,什么公主,是假的,什么尧天,是假的,什么嫦玉…
是真的。
如果把这一切都当做一场梦,那玉哥呢,陈熙自问道,他看着手腕缠绕的丝线。
红色的丝线联接着远方,连接上了两个人。
“小先生,小先生,小先生…陈熙。”
“我是,”陈熙睁开双眼,他想自己到底为什么要纠结这种蠢爆了的问题,答案一直都很清楚。
我不是李显,但我会记住有一个叫陈子规的人,他是灵秀的哥哥,他也叫陈熙。
我不是灵秀,但我会记住有个可怜小姑娘,她迷失在了母亲的意志里,她也是陈熙。
“我是陈熙,就这么简单,对吧玉哥?”陈熙问道,也许是因为灵秀的原因,他感觉到玉哥的怀抱很温暖。
“对,陈熙,我的小先生。”嫦玉笑着说道,公孙离和玉环姐姐口中特别的人,看似远在天边,实则近在眼前。
“玉哥,我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事?”
“去挽救一个一心寻死的人,为了我自己,也为了,老师。”
苏烈收回目光,“你们已经等急了吧,我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