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一连串某种物体撞击墙壁的沉闷低响声,在城墙边缘反复发出震动,崔斯坦用手横放在额前,试图看清重重雨幕之中的情形。
长条形的巨大物件靠在城墙外壁,数不清的黑影正不断借此爬上,速度极快。
攻城梯!那些全是攻城梯!
攻城梯脆弱不堪,一般正面攻城极少会选择使用工程梯进入城中,它们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且极易被破坏,除非是孤注一掷,或者已经占据了极大的优势,才会被敌方制造出来。
目光划过空荡荡的城墙之上,崔斯坦苦笑一声。
“呵,这可不就是极大的优势吗?”
烽火因为倾盆大雨的严重干扰,导致无法被点燃。不明来历的敌军即将爬上城墙,他一个人绝对守不住。眼下,只能赶紧去城中口头报告情况了。
既然已经做出决定,就不能再有任何犹豫。崔斯坦小心翼翼地沿着内壁台阶下去,步伐快速。台阶尽头的左侧是一个小型马棚,里面正拴着他从朋友那儿借来的一匹军马。
浑身上下已经湿透,甚至随便一握拳,衣角就会有股的水流成串滴落在地。稍微用手将额上的红色刘海稍微往旁边拢了拢,省得挡住视线。
风里来雨里去,这趟下来必定是要大病一场了。但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作为一个城中守卫,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快马加鞭把消息传递到城主府当中去。
他左脚踏住马镫,翻身上马。军马“唏律律”叫了一声,拖着他朝向漆黑的雨幕当中冲去。
“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声响彻在空旷的青石板街道上,崔斯坦摸了摸藏在腿侧的匕首,然后左手牵住缰绳,右手后抓,稳住背部的木质长弓。他唯二的两把武器,可千万不能丢了。
此时已是深夜,经受着大雨洗礼的哈兰德城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沉睡当中,无法轻易唤醒。崔斯坦刚开始还扯着嗓子向城中居民们呼喊,警告敌军来袭,却无任何回应。
瓢泼大雨像是毫无止境般,半刻不停地从空中坠下。一人一马早已湿透,崔斯坦原本眯着眼睛的不良习惯,倒是在这一刻发挥出了奇妙的作用,视线并未收到十分严重的影响。
马不停蹄,直到奔至城主府门口。
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崔斯坦抬头,黑暗沉闷的城主府像是陷入了某种奇妙的状态般,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响动。
府中的主人和家仆在睡觉,这点无可厚非,毕竟现在已是深夜,但为什么城主府门口不见任何一个卫兵?
淡淡的不安感像是一只无情的大手,缓缓握住崔斯坦的心脏。
现在可没时间讲什么礼仪了,外敌攻城,而城内现在还不知道事情的发生,如此致命的问题已经发生,现在应该让城主决定怎么尽量降低城中百姓的伤亡了。
崔斯坦连忙下马,他小跑到门口,先是敲了敲门,发现无人回应。看门的卫兵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甚至连城主府的大门都没关上。
“怎么回事?!”
崔斯坦皱着眉头,一路狂奔,略过花园和池塘,冲到一栋三层小楼们门前,轻轻推动,甚至连眼前这扇门都没关上!
不安的感觉更加明显,从没进过城主府的他只能一扇门一扇门的推开,试图用最简单的方法找到城主。
这个房间是空的!
这个房间也是空的!
这个房间仍然是空的!
心脏扑通扑通剧烈上下撞击着,崔斯坦顾不得喘气,他不停寻找,直到找上第三层。
推开靠近走廊的第一扇门,房间正中央横倒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地上的血液甚至还未有任何凝固的现象。
“这个人刚死不久!”
崔斯坦“噌”的一声,将腿侧匕首拔出,紧紧握在手心中。
凶手可能就在附近,他必须得警戒起来。
退出房间,打开第二扇门,地上又是一具尸体!
照这种场景推算······那个不祥的预感愈加强烈。
尸体,尸体,每个房间内的人全都失去了生息!
通道的尽头还有扇门,宛如地狱一样的长廊就此延伸至尽头。下意识吞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大雨仍不停歇,是不是还有闪电从窗前划过。
崔斯坦陷入了犹豫当中,反而不知道应不应该推开这扇门了,其实他也差不多知道了可能出现在眼前的场景。
“万一城主平安无事呢?”他这么安慰自己。
这种事情就好像“薛定谔的猫”一样,“门后的城主”也是类似的感觉。
但···怎么可能让他自欺欺人下去?命运就是这样,每个人的生活轨迹,都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推动。
“吱呀”
门开了,从里向外开的。里面的人迈步走出,甚至还在脸上摆弄着什么。
崔斯坦借着被雨丝遮挡住大半的月光,静静地望向对方。这是城主的脸,他总会到城墙上眺望一番远方,卫兵们几乎都认得这张脸。
但总有种莫名的违和感,脸庞边缘有明显的血迹,而且感觉脸部皮肤也有明显的不契合之感,皱在一起未被打理好的褶皱颇多,就像是······
这张脸并不属于他一样!
对方察觉到面前还缩着一个目击者,双手停顿在半空中。
“哦?还有一个活着的幸运儿在这吗?”
“明明我每个角落都有仔细检查过的呢,哎呀哎呀,真是大意了。”
中性的声音让崔斯坦无法从音色上判断对方的性别,他用目光上下扫动着对方的外貌,从身材方面也无法得知任何信息。
“既然工作没有完成,我就赶快把这件事情结束了吧,毕竟还赶时间呢!”
对方双臂朝下一甩,袖管中滑出两把菱形的利刃,其上的斑斑血迹十分明显。
“麻烦了···”
崔斯坦心下一沉,他的近战格斗并不算强,甚至只能称得上过得去。他一直依靠的都是自己敏锐的洞察力和非常自豪的弓术,但现在在这个狭小的走廊里,关于自己的一切优势都无法发挥出来。
还在发愣当中,崔斯坦突然感觉有细微的风声传来,他下意识一个侧身,靠在墙边,右脸上便有了疼痛感。
往脸上一抹,满手是血。
“战斗中走神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呢!”
耳边响起低语,崔斯坦被吓得一个激灵,然后赶紧用匕首斜挡在自己的胸前。
果不其然,迎接他的是强有力的重击。就像是被狂奔的野牛用角撞飞,崔斯坦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度,然后落在地上,砸得木质地板发出扭曲的声响。
挨了那一下,感觉自己胸腔内的器官全部都移了位,崔斯坦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他双手捂住胸口,整个人蜷缩在墙角,从脸上的表情不难看出,他现在非常痛苦。
在行刑之前,众人总是会对将死之人报以最低限度的宽容。崔斯坦缓了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而对方甚至还有闲心去欣赏,蚂蚁在被碾死之前的狼狈不堪。
手上是空的,崔斯坦连忙在身旁寻找,只找到了一截刀柄和散落满地的刀刃碎片。
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竟然被硬生生轰碎了!
弓呢,长弓呢?
崔斯坦慌慌张张地朝背后摸去,也只抓到了小半部分握柄。
失去两把值得依靠的武器,现在他处于手无寸铁的尴尬状态之中。
封闭的走廊,强大不可战胜的敌人,自己也显而易见的没有什么反抗能力。
眼下,完全是必死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