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缘尽世间(中)
早晨,魏沁莱从房里走出,那是她第一次起那么早,她走向苏叶北的书房,敲了敲门。苏叶北打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
“和离书写好了吗?”
“写好了,我拿给你。”
对话语句简短,是因为两人都不想让对方读出自己的心思,悲伤是不想让人读出来的。
苏叶北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递给了她,“给你,你签完字画完押,我们就真的结束了。你也就自由了。”
“我是想问一句,你当初为什么说喜欢我,为什么亲我,为什么救我。”
“因为钱财。”四个简简单单的字深深打败了她强装坚强实则脆弱的心。
“现在为什么……”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红了眼,强忍着让眼泪不流下来。
“因为有喜欢的人了。”苏叶北面无表情的说完这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确有喜欢的人,但那个人,是魏沁莱,不是绪离。
“也就是说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对吧……”这时候她多么她想听到的回答是,不是。
“是。”
魏沁莱一把夺过和离书撕碎了,“你听着,下面的话我只说一遍,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着了魔一样喜欢上了你,这有可能是一个天大的错误,至少在我看来是,所以今天我就亲手了解这个错。听着,你、被、我、休、了,而不是你休了我。遇到了你就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不幸,再见,哦,不对。是再也不见。”
随后她转过身,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流下眼泪,那是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想流出来的眼泪。她回到房间,命丫鬟拿了行李就离开了苏府,不带有一丝留恋的离开了。
泪落,话已说绝,你已离我而去。
苏叶北一个人坐在充满他们回忆的书房里发着呆。他多么希望这段被他一手毁掉的感情只是一场梦,梦醒,他还是那个不理世俗的大将军。
他自顾自的说着,“人生若只如初见,相见不如不见。不相见,就不会伤心;不相见,就不会流泪;不相见,就不会爱你。”
就这么,坐在书桌前,从白日光照坐到烛焰摇曳,他喝着酒,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她,可他办不到,他一直想着与她的过往,三个月,不长不短,嬉笑打闹,甜言蜜语,他想着,他笑了,他想着,他哭了。
“为什么我想你,笑着却哭了呢。”他问着他自己,一遍又一遍……
魏沁莱坐在马车上,悲伤早已蔓延上来,“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她表面面无表情,让人看着也猜不出是什么心情,但眼泪却默默地流了下来。突然,胸口剧痛,呼吸急促,“咳……”一口血吐了出来,她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手指上沾上了一点血。“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这一幕把旁边的叶欣吓了一跳。
魏沁莱咽了一口口水,“无妨,马夫,驾车去全仁铺。”
全仁铺离苏府不远,所以很快便到了。
魏沁莱在叶欣的搀扶下走下了车,走进了全仁铺。
“哟,小姐是抓药还是看病?”店里的掌柜一看到便招呼了起来。
“我来看病。请问谢戚源大夫在吗?”
“在的,小姐请跟我来。”掌柜带着魏沁莱走到了一间充满草药味的屋子里。魏沁莱环顾了一下,微微捂住鼻子,这股子味道实在是闻着难受。
“坐下。”谢戚源开了口。
魏沁莱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什么症状?”
魏沁莱很平静简单的说完了,好像刚刚不是吐血而是咳嗽一般,“刚在来的路上吐了口血。”
谢戚源微微皱了皱眉,“手拿过来。”
魏沁莱把手递过去,谢戚源把了脉,又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你这是被人下了蓖麻毒素,幸好下的不多,要不然你早死了。”
“被人下毒!?谁会这么干呢……哦对了,这毒好解吗?”
“你可以靠自身排解。情绪不要有太大幅度的变化,其他没什么大碍,顶多再吐两次血。”谢戚源云淡风轻的说完了这句话。
“您这顶多可真云淡风轻哈!吐血被你说的跟风寒一样。”
“你刚也是这样淡定的。不过你夫君怎么没来?能帮你挡刀又怎么可能不陪你来呢?”
“是啊,他能帮我挡刀,也能休了我。”魏沁莱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不让自己看上去那么悲伤。
“哦?”谢戚源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讶,“你就不想想是谁下的毒吗?”
“我怎么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诶呀,我同你说那么多干嘛,既然没什么大碍,那我就先走了。”
魏沁莱刚起身,谢戚源便拿出一张纸递给她,“写下你的信息,我们都要留记录的。”
魏沁莱拿起毛笔,轻盈的写下她的名字和信息,字迹很工整看上去不像她能写出来的字。
“好了,你可以走了。”谢戚源收回那张纸,把它放到了一个盒子里。
“噢,对了,你知道这里有什么比较好的客栈吗?”魏沁莱想起了自己已被苏府赶出来,而自己家她又不想回,主要是不想让父亲那么早知道,他一定还沉浸在方氏的死中,所以就只能在外面找一个地方了。
“对面,燕黎楼。”
“好的。感谢。”魏沁莱行了个礼就走了出去。
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记录,谢戚源只是单纯的想知道她的信息而已。燕黎楼也没那么好,只是离医馆近,他只是想每天看到她而已。
做这些的原因是因为早在十二年前,他们就已经见过了。
(十二年前)
三月二十是清明节,那一日谢戚源与母亲去城外山上的庙里烧香,在回家之时,他因追一只蝴蝶与母亲走散,不仅从早上一直到傍晚他都没有找到母亲,反而因为在走山路氏太急而摔伤了脚,他委屈的坐在路边哭,一是因为伤口太疼了,二是因为母亲找不到了。
“你在哭什么啊?”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哭声。
“我……我找不到母亲了。”他努力克制住哭,哽咽着回答她。
“那我陪你一起去找吧。”
“可是……可是我的脚受伤了。”
那女孩子走过来,查看了他的伤口,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给他包扎了起来,“我母亲是行医的,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包扎好。”
处理好伤口,小女孩就扶着他走到了庙里。他一进门就看到熟悉的背影站在中央四处寻找,母亲一看到他就跑了过来。
“你跑哪里去了,我都急死了。”
“我去捉蝴蝶,却弄伤了腿。是她送我回来的。”谢戚源低下了头。
“好了好了人没事就好。哦对了姑娘谢谢你,你母亲呢?”
“没事没事,我母亲在庙里烧香呢!我来过很多次了所以很熟悉这里的路。我母亲该找我了,我先告退了。”小女孩走过谢戚源身边时小声说了一句,“我叫魏沁莱,家住……你没事可以来找我玩哦。”
从那天开始,谢戚源就一直想着那个女孩,从那天开始,他就决定要学医。
如今,那个女孩就在自己的面前,他暗暗下决心一定把她追回来,正好她与苏叶北和离了,也算是老天给了他一个机会,这次他绝对不会放手了……
魏沁莱与叶欣走进燕黎楼。
“哟!大人是住店还是吃饭啊?”掌柜看那天蚕丝制的衣服一看就是达官贵人家的千金,肯定能挣不少钱所以显得十分热情。
“住店,请给我一间上好的厢房。”
“好的,一文钱一天。”
叶欣正准备掏钱却发现钱袋不见了。
叶欣压低了声音在魏沁莱耳边说,“小姐,钱袋不见了。”
这句话虽然小声,但还是被耳尖的掌柜听到了。
“没有钱你们住什么店?”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出去,出去,出去!”
魏沁莱正手足无措呢,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他的钱我来付。”
魏沁莱转身,看了一眼他,“尉迟青阳!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这吃个饭。你我可真是有缘啊!”尉迟青阳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三十文给了掌柜。
“这不是尉迟大人嘛!小的失礼了,还望大人海涵。”
尉迟青阳理都没理那个掌柜,只顾与魏沁莱交谈。
“那个谢谢你。欠你的钱我一定会还的。”
“没事儿。钱你还不还都一样。”尉迟青阳爽朗的笑了笑。
“每次跟你搭上的事儿都是跟钱有关的呢。”
“大概因为我是财迷吧。大理寺还有一些事,在下就先行告退了。”尉迟青阳丢了袋钱给她后就转身离开了,“没钱怎么活得下去?钱什么时候还就看你自己吧。”
魏沁莱拿着钱袋站在原地笑了笑,“他总有不一样的惊喜。”
“小姐,我们先上楼吧。”叶欣实在是拿不动行礼了,赶紧催促道。
“嗯,我们上去吧。”魏沁莱马上上了楼,只留下叶欣一个人拿着大包小包慢悠悠的走上楼梯,“小姐,您慢点。”
“诶呀,叶欣,你快一点。”
“有本事你来拿!”这句话在叶欣嘴边却又怕丢了工作不敢说出来,只能埋头干重活。
魏沁莱推开门走进厢房,这里的装饰都是淡紫色,简单而又大气,屋里还有一股古檀木的味道,像苏叶北房间
里的味道,这又使她想起了他,明明都忘了为什么还要想起来呢……她的眼眶又红了起来……
另一边
苏叶北与他父亲在宫里,与皇帝商量着婚事。三个人都认为这婚事越快越好。苏叶北与他父亲是想要早日有依靠,早日发起战争,好早日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而皇帝是因为想快点摆脱这个并不是他亲生而是现在在冷宫的淑妃与他人私通二声下的女儿。
在众人的协商下,婚事定在下个月的二号,那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日子,是不太宜嫁娶的,但谁在乎呢?那个公主不过是棋子罢了,在谁眼里都是……
两天后,公主的嫁妆就到了苏府,苏府的聘礼也送到了宫里,那一段众人皆知的十里红妆的佳话,真的已灰飞烟灭,没人再提起了。
(燕黎楼)
“沁莱!你在里面吗!快给本姑娘开门!”魏沁莱的门外有一个身穿鹅黄色纱衣的女子不停且大力的敲着她的门。
不用开门魏沁莱就知道那是倾悦,只有她会这么敲门。
她是南府倾家大小姐,是魏沁莱从小玩到大的最好的好朋友,半个月前她去江北游玩了,最近才刚回来。
魏沁莱走过去打开了门,“别敲了,门都快被你敲烂了,我现在可没钱赔。”
“沁莱!”倾悦跑过去抱着魏沁莱迟迟不肯撒开手,“我就走了半个月,你怎么就和离了!要不是我爹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也太不把我这个最好的朋友放眼里了吧!你告诉我是不是那个人欺骗你的感情?”
“欺骗了又怎样?”
“我一定把他给打死,打的死死的!这种渣男可留不得!”倾悦十分激动,仿佛这事情的当事人她自己一般。
“我说大小姐你说话前能不能先过过脑子啊?人家可是将军,你打不过他。反而会被人家给打死。”魏沁莱十分无奈,可就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啊,也就只能自己宠着了。
“我不管,我不管。那我哥也是将军,他一定可以的。反正那个什么苏叶北让你伤心,他就得付出代价。”
两人正聊的火热,门外就又人在敲门。
魏沁莱走过去打开了门。
“好久不见。”
“尉迟青阳?怎么你来催债啊?”
“我来看看你生活的怎么样。这位是?”尉迟青阳十分自然的,在没有得到邀请的情况下走进了门。
“在下倾悦。”
“哦……倾悦姑娘啊……倾家大小姐啊……诶!你是倾家大小姐!”尉迟青阳在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加大了音量,吓了倾悦和魏沁莱一跳
“嗯……嗯,怎么了嘛?”倾悦吓得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哦,没事没事,是在下唐突了。在下尉、迟、青、阳。”他在说自己名字的时候特地加重了语气。
“哦……尉迟青阳啊……大理寺少卿啊……诶!你是大理寺少卿!”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话语在倾悦的口中说出来了。
“嗯……嗯。正是在下。”
“我终于明白你刚刚为什么这么惊讶了。”倾悦假笑了一下,心里想着:这不是与我有婚约的那个吗?我怎么在这儿碰到了他?不管了,先撤为妙。
“在下大理寺还有一些事在下就先走了……”
“我突然想起我们家有些事情我也就先走了。沁莱我下次再来看你。”
倾悦与尉迟青阳同时快步离开了。
他们的举动让魏沁莱十分摸不着头脑,“这两个人怎么了?跟撞了邪一样……不管了不管了,还是细心品尝我的美酒吧。”
说着魏沁莱拿出藏在桌子底下的一壶酒,倒在酒杯里喝了起来。
不知何时她迷上了喝酒,以前她是个滴酒不沾的人,现在却喜欢上了酒的味道,她总觉得酒里有不一样的滋味,与世间任何东西都不一样。
其实她喝酒最重要的理由是苏叶北喜欢喝,她想离他近一些,就要与他有相同的喜好。不过现在都没有用了,人都不在身边,要着喜好有何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