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千鹤见周小粒变了脸色,试图安抚她,“郑祁渊有分寸,他又一贯爱打肿脸充胖子,你别担心,他不会有什么事的。”
周小粒扭过脸去,似不愿与他说话。
虞千鹤有些尴尬。
迟疑了一下,他微不可察地变了变脸色,又故意地大声嚷嚷起来,“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周小粒,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难道你忘了他见异思迁的事了吗?他可是已经有未婚妻的人了……”
“那又怎么样?”
周小粒龇目欲裂地看向他,“郑祁渊就算是娶了别人,他也比你有担当,比你更有良心!”
“你——”
虞千鹤似乎真的有些恼了。
良久,他才深吸了一口气,“行,我不管你,”他赌气似的嘲讽她,“等他下山来,你就乖乖地跟他去宁云庄做他的小老婆吧!”
周小粒简直被他气翻。
周遭的人群已少了半数,怕死的人多半都立即遁逃出渠武山了,余下的则是胆大又等着占便宜的人。见他们二人吵起来,他们倒是瞧热闹一般窃窃私语不停。
周小粒狠狠地瞪了虞千鹤一眼,又担忧地看向了山顶的位置。
那里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火把灭得干净,她甚至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虞千鹤撇了撇嘴,“还真是深情啊,”他的语气难掩酸涩,“如果换我在山顶上,你怕是就没这么担心了吧?”
他故意地扭了头去,可瞟向她的眼神还是充满了希冀。
只是,他并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
“是,”周小粒冷静又无情地开了口,“但如果你在山顶上,我会为你的大义凛然感到由衷的敬佩。”
“只是,你这样的人,根本也不会留在山上,”
她冷笑一声,满腔的压抑和愤懑都化作了狠厉的语言,“你这样卑鄙无耻,阴险可恶的小人,如何会为了除自己以外的人奉献什么?虞千鹤,你最重视的人就是你自己,如果不是为了逃命,你又怎么会争先恐后地随着人群到山下来?”
“周小粒!”
虞千鹤怒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怎么可能是为了逃命才到山下来?明明是郑祁渊担心她不肯安心在山下待着,这才让他来稳住她。怎么到了她的嘴里,他就成了这么无耻的人了?
周小粒看着他怒发冲冠的模样,却是忍不住嗤笑道,“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她的眸光浸着冰冷,“自从认识你,把你当做朋友到现在,我没有比此刻更清醒的时候了!”
朋友二字宛如一把利剑,一时戳得虞千鹤体无完肤。
他突然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在这样的时刻,只要他想,他就能把冷言霜和冷言冰一起杀掉,再名正言顺地坐上渠武山山主的位置。
这不是他一直梦想的吗?
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他为什么要担心她的安危,将渠武山的财产尽数付诸东流?
看着眼前对他怒目而视的周小粒,他甚至觉得有些恍惚。
“我们只是朋友?”
虞千鹤似乎在喃喃自语。
周小粒心系山上的人,自然感受不到他的情绪。
“不然呢?”她冷冷道,“虞千鹤,我们还有大把的帐没算清楚,你最好以后都不要来惹我。”
她自认说得足够清楚明白,她也确实不想再跟虞千鹤有任何瓜葛。
自从听到冷言霜说出他处理那些女孩们的手段,她就已经对他心灰意冷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
虞千鹤却似乎并不认可她的做法。
“这样就算了?”他的面色分外凝重,“周小粒,就算你把我当成朋友,可我从来都没有只把你当成朋友!”
周小粒无暇思考他话里的意思,“最好如此,”她回头去看山上,“虞千鹤,希望你往后好自为之——”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他强烈的怒吼震动了这静谧的山脚下,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山上竟陡然传来了激烈的打斗与舞剑的声音!
糟了!
周小粒惊得肝胆俱裂,她无暇再管身旁的虞千鹤,又抬头去求那守着自己的黑衣人。
“求你,”她急得声音都在颤抖,“请你去帮帮他!他一个人在那里真的很危险!”
她不确定那打斗声究竟是谁与谁之间发生的。
如果冷言霜用什么伎俩说服了冷言冰,又共同敌对郑祁渊……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可尽管她苦苦哀求,说得口干舌燥,那黑衣人却还是对她的话不为所动。
身旁的虞千鹤却是一把拉住了她。
“我们还没说清楚,”他似乎很不甘心,“周小粒,你到底为什么对我如此态度,你知不知道——”
“虞千鹤!”
周小粒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爆燃的火焰,她甚至来不及思考,便将心底的话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别以为我不知你对那些女孩儿们做了什么!”她紧紧地盯着他,眼泪混合着复杂的情绪,“冷言霜说你把她们扔在了数十米外的乱葬岗里!虞千鹤,你如何能这么狠心?她们最小的一个才不到十岁的样子,你凭什么如此轻易就剥夺了她们的性命?!”
“我——”虞千鹤瞪大了双眼,似乎想要解释什么。
周小粒却不想再听了。
她闭了闭眼,强忍着眼泪回过头去,“虞千鹤,我本不想说这么多,是你非要逼我。以后请你离我远一点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这话仿佛最后的审判,虞千鹤浑身一震,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山上的打斗声仿佛也逐渐弱了下去。周小粒麻木地看着山上的方向,眼泪似乎都要流尽了。
身旁的虞千鹤低低地开了口。
“照顾好自己,”这样低沉的声音,令周小粒觉得有些陌生,“希望还有机会跟你解释。”
言毕,他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抬脚便朝着山上的方向疾奔而去。
四周响起了一片惊呼声。
周小粒的脑子空白了一下,再回过神的时候,虞千鹤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里。
她的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这难道不是她想要的吗?郑祁渊正孤身在山顶上,有了虞千鹤的帮助,他面临的危险也少了一点。
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似乎说得太多了。如果是她的话逼得他上得山去,那她宁愿自己没有说过方才那些话。
她的脑子混乱一片,加上周围低沉的议论声与树影交缠的沙沙声,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不能思考了——
不消片刻,周小粒的耳中便传来了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半山的光亮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空,周小粒防备不及,当场便被这声音震得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