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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神偷探案录:巫圣玄武(三)

“勒巴的父母还健在吗?”

阿荻道:“勒巴溺死之后,他阿娘伤心过度,很快就病死了,他父亲倒是一直还在,只是也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

清宝犹豫片刻,道:“那么恐怕是要打扰一下这位老人家了。”

按理说,一个八岁男孩的父亲,即使过了十二年,也算不得太老,不过是个中年人罢了。

但是清宝见到勒巴父亲的时候,狠狠地吓了一跳,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她还是被眼前这个男子的老态震惊了——勒巴的父亲看上去足有七十岁,头发全白了,脸上的皱纹纵横得像深深的沟壑,更重要的是,他眼底完全没有光彩。

据阿荻说,这个淳朴的老滇民和妻子只有勒巴一个儿子,妻子死后,他也没有再娶,每日只靠给邻里打点零工混日子。

当得知清宝他们前来,是想询问十二年前的情况时,这个消瘦的老人爆发出了狮子般的怒意。

“勒巴已经死了!被雷阿丹朵害死了!你们不要再提他的事情!”

他是用滇族土语喊的,清宝他们听不懂,一时间都尴尬地站在原地,阿荻连忙上前扶住老人的手臂。

“叔,”她安抚道,“这是中原来的客人,都是很有本领的人,他们就是想要找到雷阿丹朵,为勒巴报仇啊!”

阿荻轻言细语地安抚了好半天,勒巴父亲的情绪才渐渐平缓了下来,他低下头,浑浊的老眼里渐渐流出两滴泪来。

清宝他们俱是一片沉默,即使作为完完全全的外人,他们也可以感受到老人深深的丧子之痛,十二年来都未能平复。

清宝坐在老人的对面,她素来是大大咧咧惯了的,此刻也小心地斟酌着措辞,半晌才道:“您知道勒巴为什么会去池塘边么?”

阿荻把清宝的话翻译了一遍。

老人摇摇头,“勒巴那个孩子啊,最喜欢玩水了。他怕热,一整个夏天都在池子里泡着,晒得像条黑泥鳅。”

“但是那个时候已经深秋了啊,天气已经不热了啊……”老人喃喃道,“勒巴也已经大半个月没往水池子边跑了,怎么会那天就又想去了呢……”

阿荻把勒巴父亲的话翻译给清宝他们,清宝和谢天澜的眉心同时一动。

所有不寻常的事情都可能是一个突破口……清宝清楚地意识到,如果勒巴一反常态地出现在水池边的话,那么他很有可能不是自己要去的!

他不是自己溺死的,而是被人杀害在了那里!

可是为什么会有人要杀一个八岁的孩子?难道是为了证明祸水传说的真实性么?

可即便证明了祸水传说是真的,也不会有任何人从其中获得好处啊……

各种思绪在清宝的心里翻涌着,她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我听说勒巴年纪虽小,但是泅水本领很好,怎么会莫名其妙就出了事呢?您当时没有怀疑过么?”

老人强打精神听着阿荻的翻译,然后叹气道:“怎么没有?但是水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啊,自古以来有多少会水的好手得罪了河神,被淹死在了河里。这一次河神和雷阿丹朵联手,害死了我们勒巴啊!”

清宝沉吟片刻,问:“那么勒巴在出事前的一天,在做什么?”

老人犹疑了一下,道:“说起来这个地方倒是有些奇怪……当初勒巴刚出事的时候,我和他阿娘太过伤心,别的细节都没有在意,是后来整理他的遗物时才发现,他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那小子自己叠被子从来都叠不了那么规整,那个样子似乎还是他阿娘前一天晚上给他叠的。”

清宝的瞳孔骤缩。

“也就是说……勒巴很有可能是在前一天晚上就没有上床睡觉!”

而前一天晚上,正是蕊蕊的阿娘跳崖的那一晚!

勒巴没有上床睡觉的话,那么他在房间里吗?

如果不在的话……他去了哪里?又看到了什么?

清宝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骤然加快了起来,十二年前的三桩命案在片刻之间褪去了神话传说的阴影,而隐隐地显出了一个巨大阴谋的轮廓。

就在清宝他们问完了全部的问题,准备告辞时,清宝余光一扫,突然被墙角的一小幅画像吸引住了眼神。

周围的墙壁由于主人多年来不加清理,已经糊满了灰尘油烟,只有这幅画干干净净的,只是边缘有些泛黄。

清宝走上前去,想要看看那幅画。

“你别乱动!”勒巴父亲在清宝背后大喊,“勒巴和他阿娘都走了这么些年了,我就这么一个东西能留作念想,你别给我弄坏了!”

阿荻问了勒巴父亲数句后,凑上前来低声道:“勒巴父亲说,这是一个当年来滇州采风的中原画师所画。他当时借居在勒巴他们家,看到勒巴一家人在院子里嬉戏,有感于滇州民风之淳朴,就作了此画。”

清宝看着眼前的这张画像,只见画中的院落里落叶翻飞,年轻的男人和女人一左一右地牵着蹒跚学步的小男孩,一个女孩站在不远处拍手欢笑。

画师的画作很是生动,即使已经过了多年,清宝都能模糊地从那个年轻男人身上,看出勒巴父亲的影子。

但是那个女孩……一阵疑云突然从清宝心里升出来。

怎么看着有些熟悉?

阿荻也凑上来看那幅画。

片刻后,她吃惊地长大了嘴巴。

“这……这看上去好像是……”她低声道,“苗朵夫人……”

清宝猛地回头看向勒巴的父亲,“苗朵是你的什么人?”

勒巴的父亲愣了愣,在阿荻翻译后,他道:“苗朵算是勒巴的堂姊……怎么了?”

苗朵夫人和勒巴居然有亲戚关系!

但是为什么在她之前的供词里,却仿佛和勒巴家全无瓜葛,只是单纯的邻居关系?

清宝压下心中的疑惑,众人安慰了老人数句,便匆匆起身,在阿荻的带领下前往村中的池塘。

勒巴就是在这里被淹死的。

尽管中原此时此刻正经历着寒冬,但是滇州气候温暖,池水并没有结冰。

清宝本来想看看池子的深浅,但是刚一迈步,一股黑色的恐惧就蔓延进了她的心里。

她停下了脚步,背过头去,眼眶在无意识间泛起了一片潮红。

众人沉默,片刻后,谢天澜拍拍她的肩膀,道:“你别过去了,我来吧。”

他们都知道,清宝畏水。

玉清池成了清宝永远的噩梦,在水底,她经历了她人生中最心如刀绞的一幕。

那种痛苦从未有一时远离她,从那一天之后,每次看到水,她都会回到那个最深黑的噩梦里。

仿佛永远解不开那九道连环锁……仿佛永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箱外那个温柔的人一点一点流逝掉生命。

谢天澜叹了口气,她找过一根长树枝,弯腰探进湖底。

“不算深,成年男人可以踩到底,对于八岁的孩子而言,大概水位刚好比他的头顶高上一尺左右。”

清宝站在远处,勉强维持着神色的平静。她转头问阿荻:“湖里有长水草之类的东西么?”

阿荻不愧是滇族人中心思格外聪敏的存在,她已经渐渐意识到了这帮客人们在做什么,也自觉地跟上了他们的思路,“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池底的确会长水草,但是大多是在夏季极为茂密,所以我们夏天进入水池的时候总会格外小心。

“但是勒巴的死是在深秋,那个时候已经没什么水草了,即使有,茎蔓也枯黄脆弱得很,一扯就断了,没有人听说过秋天会被水草缠死的。”

事到如今,勒巴之死的种种疑点已经浮上水面——其实这些疑点当年就存在,只是由于那个恐怖的传说存在,无人去把注意力投放到上面罢了。

“如果勒巴真是被人所杀……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不可能和谁结仇结怨,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清宝低声喃喃道。

“灭口。”

清宝回过头去,黎真静静地抱着肩膀站在人群的最后方,脸上依然没有太多的表情,轮廓深邃而清冷。

“对,灭口。”清宝点点头,“而且勒巴出事的前一晚,也正是蕊蕊的母亲跳崖的同一晚。我怀疑……勒巴可能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良久的沉默后,谢天澜低声道:“有没有可能……其实那夫妻二人和勒巴都不是蕊蕊害死的,而是有人因着她的关系加害于他们?而蕊蕊并没有死,十二年后回来复仇了……”

“可是蕊蕊当时不过五岁,什么人会和她有仇?况且一个五岁大的小女孩,没爹没娘,村民又都把她视作妖怪,她怎么可能活得下来?”严玉之犹疑道。

“但是谢公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清宝道,“这次死的两个人,全都是村中权威的长老,当年是他们执意要杀死蕊蕊祭天……我看这里面蹊跷甚多。

“且不谈蕊蕊是怎么活下来的……但倘若她真活着,此刻就混在禾列家的那七个女人里!”

谢天澜沉吟半晌,低声道:“但我们直接将凶手定为蕊蕊,是否也太过武断?这个村子里,会不会有谁和蕊蕊是同一个阵营的?或者说,是为了当年惨死的人们报仇?”

清宝挑了挑细细的眉梢,“你是说苗朵夫人?”

“对。”谢天澜点头,“她现在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存在疑点,既然她是勒巴的堂姐,那么为什么之前只说是邻居?她隐瞒了和勒巴的真实关系,平时又一直和禾列长老有冲突,这让我忍不住怀疑……她会不会是为了当年死去的勒巴复仇?”

“不对啊,滇族的这些人不是都相信勒巴是被狐狸精诅咒了么?她要复仇的话也不该找禾列啊。”

“也不一定。”一旁一直沉默的黎真突然开口道,“滇族人的思维和中原人是有区别的。

“虽然东丹勇海和禾列都是蕊蕊的对立方,但苗朵夫人很有可能认为,正是由于当年长老会的疏忽和犹豫,才导致雷阿丹朵没能被及时除掉,最终害死了勒巴。

“出于这个理由,在找不到雷阿丹朵的情况下,苗朵夫人会迁怒于东丹村长和禾列长老,也是有可能的。”

黎真停顿片刻,转头对阿荻道:“不如直接将苗朵夫人请过来再问一问?”

“勒巴的确是我的堂弟。”

苗朵夫人修长的手指绞着手帕,声音透露出一丝紧张。

“但是我和叔父一家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禾列说雷阿丹朵留下的妖气会一直缠着叔父家,如果我和他们走得太近的话,也会被这种妖气所害,所以我就……”苗朵夫人咬咬嘴唇,略有些惭愧,“我为了不受连累,就与叔父家断绝了关系,但是过年时我还是会偷偷给叔父一些钱的,不信你们可以去找他核实!”

清宝沉吟,片刻后,她对苗朵夫人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有劳夫人跑这一趟了。”

苗朵夫人走后,严玉之托腮坐在清宝身边,道:“你信她的话么?”

“很难说……半信半不信吧。”清宝揪了揪额前的碎发,“她的这番话倒也说得通。”

“而且如果是苗朵夫人的话……她嫁给禾列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动手?

“我们手上的线索太少了,我又没有林昭行那样的洞察力……这些人的证词很难分辨出哪个真哪个假。”清宝叹了口气,“恐怕突破口,还是需要从物证上找。”

夜里,清宝和严玉之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禾列家的后方。

“你那胡乱配出来的迷香管不管用?”清宝拎着一个口袋质疑严玉之。在她看来,严玉之只是随便从路边抓了几把草,回去晒了晒,然后捣碎混合到一起,加了几把粉末后沥干了汁子就交给了自己。

“那怎么是胡乱配出来的呢?!”严玉之瞪他一眼,“你要对我有信心!一把下去,是头大象都倒了!”

清宝捶了一下严玉之的头,事到如今,除了对严玉之有信心外,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清宝拿好那个口袋,脚下发力,一个鹞子翻身便轻巧地跃进了院子。

清宝望了望天色,天黑下来不久,这些女人们大概刚刚完成洗漱,准备睡觉。

她悄无声息地向前弯腰前进——今晚估计是彻夜睡不成了,搜证这样的大工程估计得忙好几个时辰。

这七个偏房们并不住在一起——苗朵夫人由于身份要矜贵一些,单住一栋小楼,其余几个姬妾每两人住在同一个屋子里。

苗朵夫人早已洗漱完毕,正半卧在榻上拿着笔在绣花绷子上描花样,看来禾列的死对她实在是没造成太大冲击,她依然该做什么做什么。

清宝无声无息地倒挂在窗边,她从怀中掏出竹管,将严玉之给的迷香填进去,然后猛吸一口气,对着屋内狠狠一吹竹管。

片刻后,她耳朵一动,听到了屋内绣花绷子落地的声音。

清宝小心翼翼地探头望进去,但见苗朵夫人的手从床沿一侧垂下来,绣花绷子掉在地上,她的头歪在一边,眼皮合拢,胸口有规律地一起一伏,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清宝立刻翻进屋内,她蹑手蹑脚地走到苗朵夫人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苗朵夫人毫无反应,于是清宝加重了力度,在她手上拧了一把,苗朵夫人依然沉睡不醒。

严玉之的确是个好样的!

清宝暗暗赞叹一句。时间紧迫,她立刻在苗朵夫人的房间内搜寻起来。

一个时辰后,清宝眉头紧皱,她巡视了一圈,确定自己已经把所有的东西归位,看不出来有人进来乱翻过之后,便无声无息地又翻了出去。

她立刻翻入了第二个屋子。

她动作很轻,床上的女孩们都已经睡下了,没有被她惊醒,借着微弱的月光,清宝依稀认出来,这个屋子的主人是翡翠和珠儿。

尽管二人都已经熟睡,但是为求保险,清宝还是用手帕蘸了药粉,轻轻覆盖在二人的脸上,然后她打量着这个屋子,琢磨着从哪里搜起。

两个女孩同住一屋,不过东西倒是分着放的,梳妆台也有两个,清宝凑上去看了看,很快就分清了东西的主人分别是谁。

左边的东西是珠儿的,她的东西带着非常明显的滇族风情,筒裙上绣着繁密的滇族图腾,梳妆台上堆了大量式样夸张的银饰;而右边的梳妆台审美就非常中原化了,几个质地温润的玉镯子被小心谨慎地收在盒子里,一个未绣完的绣花绷子上,可以看出是杏花微雨的图景,显然是翡翠的。

清宝只犹豫了一瞬,便决定从翡翠的东西开始搜起。

从内心深处讲,如果禾列的七个姬妾里真的有人是当初的蕊蕊的话,她最怀疑的就是翡翠。

别的女子都是黑虎村中人,家住在哪里,父母是谁,都一清二楚,只有翡翠作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外乡人,之前的履历完全查不出来。

虽说她长相上一看就是清秀的中原人,但是清宝问过黎真,得知滇族蛊术无奇不有,其中有很多改变人容貌的办法,如果从小施行的话,是比中原的易容术更为神奇的本领——易容术只能改变面孔,而蛊术不但可以改变面孔,还能够改变身高体形。

清宝伸手去拿翡翠装着玉镯的那个木盒,盒里垫了绒布来保护镯子,清宝思索片刻,将镯子取出,然后抽掉了绒布。

也许是方才对月亮的内心吐露使得苍天怜悯了她,这一刻,幸运之神将光芒汇聚在了清宝头顶。

清宝看着绒布下方的东西,激动得几乎要发起抖来。

这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那是一根红色的绑发绳,棉线质地,从中间被人扯断了,此刻如一条红色小蛇般匍匐在盒子里。

清宝在深黑的夜里回到了竹楼。

众人都歇下了,清宝没有惊动别人,她悄悄走到林昭行的床边,俯下身去,让自己的脸贴紧林昭行的胸膛。

只有这样万籁俱寂的时刻里,清宝能够听到一点微弱的心跳声。

那一点心跳让她无比地心安。

林昭行还活着……再没有比这更让她高兴的事情了。

等你醒来……我真的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你说啊。

一滴泪无声地从眼角坠落,清宝没有去擦。

原来查案是这么辛苦的事情……你当初刚刚来到京城的时候,比我还小那么多,也是这样一点一点学会查案的吗?

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辛苦……秦五爷给你灌输了那么多那么多罪恶的概念……你仍然愿意守在一个正义的位子上,付出自己全部的努力吗?

是什么力量支撑了你吗?还是说你生来就是这样属于光明的人?

眼泪几乎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清宝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一只手突然轻轻地罩在了她的头顶,一个温柔沙哑的声音在清宝的头顶上方轻轻地说:“嗳,别哭。”

仿佛一道惊雷劈过,清宝猛地僵住了。

她害怕是梦。

如果是梦的话,普天之下再也没有这样好的梦。

然而并不是梦,她抬起下巴,林昭行的目光温柔地垂下来。

明明有那么多的话要说,但是这一刻却仿佛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清宝小心地移了过去,将自己的脸贴住了林昭行的脸,然后林昭行轻轻地侧过头来,吻掉了一颗她的眼泪。

下一刻,他闭上眼睛,呼吸再次微弱了下去。

“林昭行……林昭行!”清宝失控一样地喊起来,“林昭行!”

你不能离开我……我绝不能让你再离开我!

她的声音吵醒了不远处的严玉之,严玉之匆匆地披衣起身,把泪流满面的清宝拉开,然后摸了摸林昭行的手腕。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哭个什么劲儿,这是好事!是好事!”严玉之差点没高兴得跳起来,“相思蛊在他的血液里流转,配合着我配出来的大热之药,渐渐暖化他那些已经被彻骨寒冻透的肌理,他现在可能已经可以短暂地醒转一会儿了!就是时间估计不会很长,毕竟身子已经虚透了……但是你急什么,循序渐进的道理懂不懂?!我再去熬个药,配合着巩固一下疗效!”

严玉之正要欢欣鼓舞地跑出去,就看到一直以来在人前云淡风轻的清宝趴在地上站也站不起来。她努力尝试了两次之后,索性不起来了,匍匐在地上,把脸埋进袖子里嚎啕大哭起来。

“唉,高兴傻了……”严玉之拍拍清宝的头,转身出去了,清风吹拂过来,严玉之自己的眼眶也红了起来。

第二日清晨。

“这么说来,翡翠就是当年的蕊蕊么?”阿荻问。

“她是不是蕊蕊到现在为止还不好说,不过十有八九可以确定是杀死禾列的凶手了——红绳是在她那里发现的,这点错不了。”

一夜过去后,清宝已经平静了下来,她把一个阿荻做的芒果糯米糍丢到嘴里,不忘含混地表扬她一句:“唔,味道真不错。”

“我们一直想要找到一个红色东西,作为禾列指甲里那根红丝的来源物品,但是这七个女子众口一词说那一日没有人佩戴红色的饰物,唯一穿了红筒裙的苗朵夫人又在质地材料上对不上。”

清宝道:“其实唯一的可能就是,的确有人佩戴了红色的东西,但是这个红色的东西太不显眼,其余的六个女人根本没有注意到。

“而绑发绳只是细细的一根,除非认真地从背面看过去,否则就完全不会注意到。

“凶手杀死禾列时,与禾列或许发生过肢体冲突,又或许是死前的一刻禾列由于痛苦而拼命挣扎,总之拽下了凶手发上的红绳,但是凶手由于情绪太过激动,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阿荻一直眨着大眼睛听清宝分析,此刻忍不住发问道:“那么东丹村长也是被翡翠杀死的么?难不成翡翠就是长大后的蕊蕊?”

“不对啊,翡翠是中原人啊,再怎么女大十八变,蕊蕊也长不成中原人的样子吧?”阿荻道,“不过也许是蕊蕊用了蛊术,改变了自己的相貌……”

不对,清宝在心里回答,不对。

这其实也是她心里最疑惑的地方。

清宝也怀疑过蕊蕊是利用蛊术给自己制造了一副中原人的皮囊,好让自己隐藏得更深。

但是她翻了翡翠的首饰,那里面的玉镯子一看就是中原商铺才能打磨出来的货色,更有力的证据是绣花绷子上杏花微雨的图样——只有在中原长期饱读诗书的富家小姐,才有可能绣这样的图,滇族女子要伪装的话,不可能连这种细节也伪装得那么像。

她胸中藏着这样一个疑点,眼前的早饭便也吃不下了,便回到了林昭行身边。

她抓过林昭行的手贴在脸边,开始了思考。

“我觉得我没想错啊……但是翡翠表现出来的又确实是个中原人的样子,怎么也不可能是蕊蕊……”清宝自己也不知道思考到哪里就开始喃喃自语起来,把现有的线索和疑点都念叨了一遍之后,她突然感觉到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指微微蜷曲了一下。

清宝猛地瞪大了眼睛。

片刻后,林昭行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第一句话是一声细若游丝的叹息:“我真是睡着了也能被吵醒。”

清宝呆立了片刻,赶紧起身,“我我我我……我错了!我不该念出声的!打扰你休息了吧!”

她一边说,眼泪一边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真讨厌啊……陆侠盗之前可从来不是爱哭的人,怎么现在就这样不争气起来了呢?

林昭行看了眼清宝,嘴角轻轻地牵了上去,“回来,没让你走。”

清宝立刻一个龙腾虎跃再次扑到了床边。

“继续吵吧。”林昭行笑笑,“可能也只有我喜欢听你吵了。”

清宝忙着擦眼泪,“你都多久没见我了,怎么上来就嘲笑我?”

林昭行的嘴唇仍然是冰凉的,但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双墨绿色的瞳孔里竟然如同盛了两湾温暖的酒,清宝看着那双熟悉的墨绿色眼睛,只觉得心被眼泪泡得又热又酸胀。

“没多久啊。”林昭行眨了眨眼睛,温柔地笑笑,“梦里全是你。”

“嗳,这可太傻了,我估计醒不了多久,别让我一直看你哭。”林昭行下意识地想伸手给清宝擦干眼泪,但是他的手仍然抬不起来,只能无奈地笑笑。

清宝立刻用袖子把脸呼噜干,然后红着眼睛扁着嘴,努力给林昭行呈现了一个史上最丑的笑容。

林昭行还想好好看看清宝,看看她和自己梦里的究竟差了什么,有没有变得太瘦。但是他的身体不允许了,林昭行只觉得寒意再一次涌上来,他的大脑变得昏昏沉沉,视线也开始重新模糊了起来。

“替代傀儡的第一步,是藏起傀儡……”林昭行只来得及匆匆说出这一句话,就疲惫地合上了眼睛,“找线索吧……肯定找得到。”

清宝看着林昭行在自己面前闭上眼睛,再一次陷入沉睡,这一次,她没有失控地大喊大叫。

已经比上一次的时间要长上很多了啊……她悲喜交加地想着。

把被子给林昭行盖好,清宝站起身来,开始回想刚刚林昭行说过的那句话——

“替代傀儡的第一步……”她低声重复着,突然,清宝像骤然明白了什么一般,猛地睁大了眼睛。

“是藏起傀儡!”她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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