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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神偷探案录:偃圣白虎(二)

侯府,午饭时间。

清宝嘴里含着一枚话梅,睁大了眼睛含混不清地说:“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林昭行道,“廖大说到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开口讲一个字,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个哑巴一样。”

他边说边把清宝手边的话梅碟子撤开:“少吃零食,等会还吃饭呢。”

“可是他这说了什么?不是讲故事么?故事好歹应该有个结局啊!”清宝道,“他这没头没尾的,除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往事外,什么信息也没透露出来啊。”

林昭行沉吟了一下:“不,他其实说了很多。”

他话音刚落,黎真便走了进来,他把一摞卷宗放到桌上,低声道:“查到了一些事情。”

“察秋司对死去的四个官员进行了全面的搜索,发现了一些蹊跷——他们府上的收支都有问题。”

严玉之端着汤盆走进来,刚好听到这一句,插嘴道:“是有不明不白的收入么?”

“收入有问题已经不算蹊跷了,毕竟这几个人贪污几乎已经是公开的秘密。”黎真对帮他拉开椅子的谢天澜点点头,落座后接着道,“蹊跷的是支出上有很大的问题——这些人每年都会流出很大的一笔银子——不多不少,刚好是贪污银子的四成。”

“这笔银子的去向是个谜,但是察秋司凭借强大的调查能力,最后还是查了出来。”黎真道。

他在众人的目光中低沉道:“他们这笔钱,全部投到了冶铁所。”

林昭行眉心一跳,筷子重重地放下:“这就对了。”

清宝问:“冶铁所……是官方主管制造业的机构么?”

“对。”林昭行点头道,“军需所负责打造弓弩等军用机括,而冶铁所则负责开发打造民用的器具。”

“那……这个冶铁所不就和偃圣的本领对应上了?”严玉之道,“主管冶铁所的,难不成是隐退后的白虎?”

清宝沉吟了一下,道:“不。”

她和林昭行对视一眼,同时低声道:“是青龙。”

“正常的器具打造,都有官方的拨款,这四个人全都偷偷汇过去的这笔银子,一定是用来研究一个官方并不知情的项目。”

“白虎的话虽然不能全信,但杀四名官员的凶手既然能拿出青花铜纹锁,就毫无疑问是他的人。如果冶铁所背后的人是白虎,那么他完全没有立场去杀这四个给他投钱的官员。”

“唯一的可能是,冶铁所背后的人是青龙,他想要制造出一个东西,但是白虎不希望他制造出来——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东西有很大可能就是青花铜纹锁。”

“那么这四个官员又是怎么回事?”

黎真将卷宗摊开,低声道:“察秋司目前得出的结论是,这四名官员有一个共同的幕后上司。”

“是在这个幕后上司的庇护之下,他们才得以贪污多年而仍然身居高位,但是在察秋司试图去查他们的关系网时,却完全找不到这个幕后黑手,他似乎把一切痕迹全都抹去了。”

林昭行放下筷子,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无边的银白。

“怎么,你想到了什么吗?”清宝走到他身边问。

林昭行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四圣的技能不会重合,所以青龙的能力不会是机括,这样的话,他没有办法亲自掌管冶铁所。”

“他需要一个懂行的人来掌握冶铁所——你说这个人会是谁?”

清宝立刻意会了:“是……是水獭!”

廖大不会平白无故强调一个无关的小人物,那个所谓的水獭,一定是某些事情的关键。

“但我觉得很奇怪……如果说白虎人生中最后一个心愿真的是扳倒青龙,那么他为什么不直接动手,而是在这乱七八糟地做一些迂回的事情?”清宝道。

林昭行伸手拂去窗棱上的雪,低声道:“你有没有想明白廖大最后说的那番话代表着什么意思?”

清宝看着他。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盗之大者,窃国窃天。”林昭行低声重复道,“青龙自认为是世间最大的盗,最大的盗该偷窃的东西,不是金钱,不是美色,而是天下。”

“如果他人生中最终的理想是窃取天下,那么他应该去往哪里?”

清宝明白了:“朝野!”

谢天澜的眼睛微微睁大,纤长的睫毛在冰雪般的肌肤上投下浅浅的阴影:“青龙心机极深,他如果隐于朝野,必然筹谋潜伏多年,给自己制造了完美的假身份……白虎恐怕现在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可是白虎不知道他是谁,找到水獭也未必有用啊。”严玉之接话道,“以青龙的手段,他恐怕会用秘密的手段单线联系水獭,水獭也不知道他的上级是谁——这招连朱雀都会用,青龙没有不会的道理啊。”

林昭行沉默下来,严玉之的确说中了症结。

廖大最后的话中着重强调了水獭,然而如何通过水獭找到青龙却仍然是一片迷茫。

“不管怎么说,水獭和冶铁所总有脱不了的干系。”沉吟片刻后,林昭行低声道,“我们只能先从冶铁所找线索。”

今晚注定是不平静的一晚。

内容一模一样的三封信被发出,送到了冶铁所的三个掌机官手中。

而信纸的落款处,盖着清晰的白虎之印。

京城,冶铁所。

白天的冶铁所热闹非凡,一个个匠人在这里讨论图纸、查找典籍,然而晚上,这里只留下一个掌机官和寥寥几个守卫值班。

掌机官是冶铁所的领导者,一共有三名,都是本事极高的匠人,在拥有了多年的资历后终于登上了管理者的位置。

一个偏僻但是舒适精美的小院里,今晚值班的耿勋正抱着美人畅饮,他是个标准的铁匠长相,身材五大三粗,面孔黑里透红,然而他抱着的那个小妾却是个白雪般的美人,此刻正娇笑着给他倒酒。

耿勋喝得已有七分醉,笑吟吟地去摸身边小妾的面颊:“香雪就是好啊,这皮肤跟雪缎子似的。”

叫香雪的小妾娇笑着欲拒还迎,就在这时,外面值班的守卫敲敲门走了进来:“大人,有人给您的信。”

耿勋醉眼迷离地挥挥手,叫守卫把信放下后退下去。

守卫把信递了上去,抬眼悄悄看了眼耿勋和他的爱妾,心里颇有些不忿。耿勋作为一个匠人无疑是手艺超群的,然而作为一个官员可就大不称职了,好色好赌,作风不正到了极点,按理说冶铁所是不让闲杂人员随意进入的,但是耿勋全不在意,每次属下们经过他的屋子都能听到香雪和他的打情骂俏声。

守卫退了出去后,耿勋醉着看了一眼信纸,突然立刻清醒了。

信上的内容只有简简单单的两行字。

“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复原出青花铜纹锁么?

看在故交的份上,我把它送给你,去你最熟悉的地方找它吧。”

香雪坐在耿勋的身边,她侍奉这个男人这么多年,少见他神情这么严肃,忍不住有些胆怯。她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信纸,轻声细语道:“大人,这青花铜纹锁是什么东西呀?”

耿勋沉吟不语。

他在冶铁所掌机官的位子上呆了九年了,看着五大三粗,但也不乏粗中有细。

在这九年中,他渐渐发现了冶铁所中一个蹊跷的事实——账目永远对不上。

无论是银子、还是原料,甚至是打铁所需要的炭,账目通通都有问题,乍一看察觉不了,但是久而久之能渐渐发现这个漏洞。

仿佛存在一个无底洞一般的大口子,金钱和原材料源源不断地被吸进去,连一个响声都发不出来——时间长了之后,耿勋渐渐意识到,这意味着冶铁所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项目。

这个项目耗费了大量的金钱原料,然而有关它的一切却全是未知的,耿勋身为掌机官,却对这个东西一无所知。

耿勋试图去查过这个项目,然而他刚刚着手去查,他和香雪当时才四岁大的小儿子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一封疑似来自绑匪的人留了一封信在他家门口,上面只有一句话——

“狗别拿耗子。”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耿勋是个粗人,然而也知道这句老话。在他停止调查那个神秘的项目的半个月后,他的爱子就出现在了西厢房的床上,打着呼噜睡得极香。

自此之后耿勋再也没敢查过那个项目,然而此时此刻他看着这封信上“青花铜纹锁”这五个大字,莫名地就联想到了这个一直横亘在自己心里的疑点。

难道冶铁所这么多年的账目漏洞,全是因为有人在这里研究一个什么——什么青花铜纹锁?

耿勋还没来得及多想,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门外是一个穿着藏青色袄子的女人,她可以算得上是个美人,然而通身作男子装扮,颧骨颇高,整张脸便显得有些严肃刻薄。她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厌弃地看了一眼香雪,转头对耿勋道:“你要享受就回家享受,今夜我替你值班。”

要是在往日,耿勋肯定二话不说,搂着香雪的腰立刻回家偷懒去。然而今夜情况却有些不一样。

他悄无声息地把之前那封信塞到了香雪的裙子里,脸上不动声色地问:“殷三娘是嫌白天还不够累么,怎么晚上还跑来忙公务?啧啧,女人这样可是会老得很快的。”

这个女子正是冶铁所唯一的女掌机官殷三娘,三十六七岁的年纪却一直没有嫁人,一心只有公务,在冶铁所素有“拼命三娘”之称,她人又威严,属下们往往怕她怕得要命。

“你在这也没有用。”殷三娘不苟言笑道,“只会带坏了冶铁所的作风。”

“哟呵。”耿勋混不吝地笑了笑,“美人陪伴有助于我的工作,可比殷三娘这样的母夜叉强得多——何况我多少年来不一直这样么?怎么之前不见三娘来替我值班?”

“是今夜三娘突然大发善心,还是说——三娘另有目的?”

耿勋一句话还没说完,门突然被再次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瘦长高挑的男人,他走得有些艰难——因为一手撑着伞挡雪,另一只手拄着拐。

这正是冶铁所的最后一个掌机官廖俊,他或许是所有掌机官中最特殊的存在——他是个跛子。

“今天也不知是刮了什么妖风。”耿勋居然第一个笑了出来,“廖大人身子不济,晚上可是从来不出门的,之前值班一直是我和殷三娘轮流——今天是怎么个情况啊?”

廖俊拄着拐走进来,他脸色有些蜡黄,态度却是三个人中最诚恳的。

“我收到了信。”廖俊低声道,“这信与我之前的怀疑有关。”

耿勋看了一眼其余两个掌机官,他的手在香雪细腻的肌肤上摩挲而过,心里暗暗琢磨着。

“我有个预感。”他低声道,“我们三个人收到的信其实是一模一样的。”

廖俊和殷三娘对视了一眼,在看到三个人齐聚一堂后,他们心中同样有这样的想法。

“但是其实——这封信真正的收信人,其实只有一个。”

“而这个人,就在我们三个中间。”

“耿勋,从青州调来的老匠人,在冶铁所里工作了九年,五年前被提拔为掌机官。”

“殷三娘,开铁匠铺的父亲去世后就来到了京城,已在冶铁所里呆了七年,四年前被提拔为掌机官。”

“廖俊,之前一直居无定所,但是十一年前云游至京城时被马车当街撞断了腿,被迫留在京城,被冶铁所的上一任老掌机官发现,遂收入冶铁所中当了一名学徒,六年前成为掌机官。”

林昭行和清宝在赶往冶铁所的路上,林昭行飞快地将察秋司找到的关于冶铁所的信息复述给清宝听。

“你怀疑这三个人中藏着水獭?”清宝问。

林昭行点点头,锋利眉宇下的双眸在雪夜中寒星一般闪耀。

“冶铁所人员众多,为什么水獭一定是掌机官?”清宝低声道。

“你说得对,的确不一定。”林昭行道,“但是掌机官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按照白虎提供的信息,青龙收留水獭便是希望他能复原出青花铜纹锁,如果水獭真的藏身于冶铁所,那么如果他要想办法,隐蔽地让青花铜纹锁的项目隐藏在别的项目中,就必须要能接触到冶铁所全部项目卷宗、对其有充分的了解。”

“其余人员的职位太低,如果频繁出入放有机密卷宗的屋子,会很容易暴露身份,而最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接触这些卷宗的,便是作为冶铁所领导者的掌机官了。”

“我心里还是奇怪。”清宝低声道,“小严说得对,找到水獭了又有什么用——以青龙藏匿的本事,想必水獭也不知道他是谁。”

林昭行伸手把清宝头发上的雪花拂落,他眉头紧皱,动作却是轻柔的。

“我有预感。”他低声道,“白虎在操纵很大的一盘棋——现在,我们都只是他棋盘上的棋子。然而只有入了这棋局,才能看透他的意图!”

冶铁所内,耿勋、殷三娘、廖俊三人以三角之势立在屋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极尽复杂的神色。

香雪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吓得躲在一边不敢说话。

“耿大人是什么意思?”殷三娘低声道,“你是说我们三个人中,有一人是在冶铁所内研究青花铜纹锁的人么?”

耿勋淡淡地看她一眼:“我没有这样说,三娘揣摩别人话语意思的速度可也太快了。”

廖俊清了清嗓子,沙哑道:“我方才深思了一下,觉得这信来得甚是蹊跷古怪——不如我们还是先各自回府,把事情慢慢想清楚吧?现在采取什么行动的话,只怕别落了什么圈套。”

“廖大人倒很是清高。”耿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廖大人雪夜拖着病体前来,原来就是劝我们回去的么?那么敢问我要如何确定,廖大人不会在我和殷三娘走后再偷偷潜回来,一个人探索信上说的事情?”

廖俊讷讷地闭上了嘴,蜡黄的脸隐隐地涨红起来。

他反驳不了耿勋,冶铁所的三个掌机官都不是蠢人,他们已敏感地察觉到了,青花铜纹锁和冶铁所那个多年来一直隐藏的神秘项目有关——

而勘破这个秘密的人,能够得到的,或许是一笔想都不敢想的巨利。

“我们三人都收到了信,但是只有一人是真正知道青花铜纹锁秘密的人。”殷三娘抱着手臂,神色淡淡,“这个人不是我,耿大人和廖大人有什么想说的么?”

耿勋和廖俊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是么?”殷三娘轻轻喃喃了一声,她看了一眼耿勋,突然挑眉道,“耿大人的官服肩膀处怎么蹭了这么大一片灰?”

“有么?”耿勋扭头去看,“没有啊。”

“是在后肩处。”殷三娘上前一步,伸出左手来仿佛要帮耿勋拂去衣服上的灰。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殷三娘的左手即将碰到耿勋的那一刻,她的右手突然猛地发力,一把拔下了自己头上的簪子,狠狠地向耿勋的脖颈刺去!

然而几乎就在同一瞬,耿勋藏在宽大袍袖中的手也同时伸出,一把防身用的匕首出现在他的手心,猛地刺向殷三娘的胸口。

他的手先前一直刻意地藏在袖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抽出了那把匕首,而那样快的反应速度也绝非一个文官可以有的——唯一的解释是,在殷三娘想要杀耿勋的同时,耿勋也想杀掉殷三娘!

廖俊惊呼一声,就要扑上前去,然而他毕竟是个跛子,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行动速度使他来不及救下任何人。

眼看两人就要在同一刻同归于尽,突然,一声叮当的脆响在屋子里清晰地响起。

说是一声,其实是两个声音由于同时发出而交叠在了一起——

横梁上,小女贼凌空落下,飞起一腿,直接踢掉了耿勋手中的匕首。

而不知什么时候敞开的大门处,轮廓深邃俊美的神捕倚门而立,手中掷出的暗器直接击落了殷三娘手里的簪子。

“察秋司掌司使林昭行。”门口那个有着一双墨绿瞳孔的英俊年轻人低声道,他身上自带一股气场,就像有风雪绕着他的周身打转,“你们要当着我的面杀人么?”

殷三娘和耿勋对视了一眼,二人一起后退一步,咬紧牙关低下头去。

而与此同时,门外的守卫打了个哈欠。

“好困啊。”他一边打哈欠一边对不远处的同僚说,“最烦的就是值夜班。”

同僚没有回应他,守卫勉强支撑着眼皮看了一眼旁边,却发现同僚虽然仍然站着,却已经整个人都靠在了墙上,头歪在一边,嘴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啧啧。”守卫本来还想感叹点什么,却只觉得困意越来越浓重,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眼皮,径直坠入了黑甜的梦乡。

当他的身体顺着墙根缓缓地滑坐到地面后,阴影里穿着黑衣的男人终于走了出来,他拍掉手上的粉末,静静地扫视了一下冶铁所。

“成与不成都在今晚了。”他闭上眼睛,扬起头,让天上的雪花落到自己的脸上,那一瞬间他的神情竟然是极致虔诚的,“云诀,你在天上看着,保佑一下你的六叔吧。”

屋内,气氛已降至了冰点。

“耿大人,你为何要杀三娘?”廖俊惊魂未定地喘着气,“三娘,你又为何要杀耿大人?”

林昭行双手抱怀站在一边,而清宝已经拿出了她独门秘制的小锤,开始在屋子里东敲西敲。

耿勋和殷三娘没有一个人开口。

“这二位想必是不会说实话了,我可以解释给廖大人听。”林昭行低声道,“此时杀人,无非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贪财之人,想要杀死其余的人,独占青花铜纹锁的秘密。”

“第二,是一直以来研究青花铜纹锁之人,想要保守秘密,从而不得不灭口。”

“第三么……”他看了一眼殷三娘,突然笑了笑,“殷大人大概是聪明人,但是已经晚了。”

耿勋和殷三娘依然沉默不语,廖俊惊道:“林大人是如何知道……青花铜纹锁?”

“察秋司的情报收集工作不可泄露。”林昭行简短道,而与此同时,清宝收起小锤,无声地走到了林昭行的身边。

“找到了?”林昭行低声问。

“嗯。”清宝的目光落到了一块密布裂缝的地砖之上。

林昭行看了一眼那块地砖,然后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扣住地砖边缘的缝隙,猛地发力!

那块地砖骤然被掀了起来,黑漆漆的通道露了出来。

“冶铁所多年来的秘密恐怕就在这下面了。”林昭行低声道,“诸位想看的话就跟着进来吧。”

他抢先一步跳了进去,清宝紧随其后,顷刻之间,两人的身影就消失了。

耿勋咬了咬牙,跟着跳了进去。

廖俊拄着拐上前一步,低声道:“三娘,我们走吧?”

“晚了。”殷三娘低声道。

廖俊的目光蓦地一震。

“我们不该在接到信的时候就过来,我们被好奇心害死了。”殷三娘低声道,“我想要杀死耿勋就是出于这一点——他那样一个贪财的人,一定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要获得青花铜纹锁的秘密。”

“但是这个秘密,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应该涉足的……获得任何的利益,都一定会付出代价,就像刚才林昭行说的那样,那个研制青花铜纹锁的人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灭口,我们这些窥得秘密的人,余生都要活在被杀的危险里。”

廖俊看着殷三娘,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那个研制青花铜纹锁的人,就在我们当中。”殷三娘低声道,“如果耿勋是这个人的话,那么我杀了他,我们就都安全了,如果不是的话,我杀了他就阻止了青花铜纹锁秘密的泄露,我会什么都不查,直接离开——这样或许还能留下一条命。”

廖俊低声道:“如果是后一种情况的话,那么三娘的意思便是——我是那个秘密研制青花铜纹锁的人,对么?”

“是。”殷三娘坦然地抬起眼睛,“当然廖大人也可以反驳我,说我刚才那一番言论的基础都建立在我自己没有问题之上——事实上我也有可能是研制青花铜纹锁之人,方才杀耿勋就像是林昭行说的那样,为了灭口。”

她没有等廖俊回答,便低声道:“然而方才林大人说得对,已经晚了——青花铜纹锁的秘密能埋藏这么多年,凶手一定是极其小心谨慎之人,从我被好奇心驱使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把自己置入了危险之中——我有预感,凶手今夜不会放任何人活着走出冶铁所。”

廖俊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多言,他将拐杖放到一边,艰难地一瘸一拐着走向了幽深不见底的通道。

殷三娘跟在他身后,最后,她瞥了一眼在屋子的一角瑟瑟发抖的香雪,低声道:“不想死在外面的话,就跟进来吧。”

香雪战战兢兢地跟在殷三娘的身后探下了洞穴,而就在一行人下去没多久后,他们突然听到上方传来了一阵巨响——

有人用一块巨石堵住了唯一的洞口。

“怎么办?怎么办?”香雪开始嘤嘤抽泣了起来,她对殷三娘道,“都怪你要我下来,现在我们出不去了!”

“别哭——地下空气不够,这样只会让我们更快地死。”

黑暗中,前方一个温润清冷的男声蓦地响起,林昭行一边握住清宝的手,一边低声道:“后退的路被封住了,那就只有向前。”

漆黑的通道不知通向何处,然而也终将有个尽头。

香雪瞪大眼睛看着通道尽头这个地牢般的巨大空间,片刻后,她再也忍不住,用帕子捂着嘴,弯下腰干呕起来。

不大的地牢里遍布着尸体,大概有七八具,地上的血液已经凝结成了一滩一滩褐色的污渍,然而并没有完全干涸,可以看出这些人的死亡时间并不超过十二个时辰。

空气里飘着极其难以忍受的气味,让人几乎快要窒息。

众人几乎都摇摇欲坠,面色惨白地靠在一边,唯一脸色还算稍微好些的只有来自察秋司的林昭行和清宝。

清宝走上前去,在一具尸体前蹲下,捏了捏尸体的腿骨,然后小声对林昭行道:“会轻功——是盗门的人。”

林昭行沉默了一瞬,然后看着周遭的场景,低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就是水獭一直秘密研究青花铜纹锁的地方了。”

而这些死去的人便是水獭手下的工匠,他们无声无息地躲在这个地下的牢笼里,或是自愿、或是被迫地帮助水獭进行研究,但是现在有人杀了他们,而凶手大概是——

白虎。

“什么水獭!什么青花铜纹锁!老子要出去!”

说话的是耿勋,这个刚刚还充满对财富的贪念的男人眼神已经混乱,这七八具的尸体带来的冲击力实在太大,多大的财富在生命面前也变得不值一提。

香雪也哭叫着想要跑出去,然而地牢中一片漆黑,只有壁灯里的几根蜡烛发出幽微的光芒,提供一点微弱的光线,香雪在跑动的过程中不慎被一个尸体绊了一跤,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当场吓得嚎啕大哭起来。

屋里几乎已经混乱成了一锅粥,然而就在这时,地牢的顶部突然传来了一阵不大不小的响动声。

接着,它们头顶的一块板子被掀了开来,来自外面的光线透了进来。

众人一时间都呆住了。

“水獭,好久不见。”上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谁……谁是水獭?”半晌后,廖俊大着胆子,声音颤抖道。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男人轻声道,“这是一件可惜的事情,我们有过一段不浅的主仆情分,却从来没有真正见过彼此的脸,一切都全凭书信沟通。”

“书信……”殷三娘竭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给我们三个人的那封信,是你寄的么?”

“没错。”男人道,“但是我其实只想要寄给水獭本人——只是实在无法确定他究竟是你们三位中的哪一位,所以不得已,只好寄了三封一模一样的。”

就在两位掌机官和男人对话的同时,林昭行和清宝在一边并没有闲着。

“可以跳上去么?”林昭行仰头看着上方那唯一的出口。

清宝在心里默默演算了数遍,最终只能摇摇头,道:“做不到,实在是太高了,又没有垫脚的东西。”

那一边,耿勋已然接近崩溃:“你快放老子出去!”

“抱歉。”男人低声道,“水獭是我一定要杀的人,如果不能确定他是谁的话,我宁愿将三位都杀死在这里。”

“但是水獭怎么可能自己承认!”殷三娘仍然努力维持着脸色的平静,然而她的声音已然开始发颤了,“你又没有确定他身份的办法!”

男人仿佛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听着,底下的六个人。”他低声说,“我不管你们到底谁是水獭,但是你们现在离青花铜纹锁的秘密都太近了,原本我不该让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活着离开。”

“但我已经快要死了,快死的人总是对这世间会萌发出最后一点良善——我给你们十二个时辰,把水獭找出来。”

“如果在这十二个时辰内找不到的话,那么诸位就都一起死在这个地牢里吧。”

他话音刚落,天花板上那块被掀起的地砖再度合了起来。

室内再度昏暗了起来,幽深的地牢里寂静如死。

噩梦一样的十二个时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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