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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神偷探案录:偃圣白虎(三)

清宝只觉得周遭一片寂静,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唯一的慰藉是林昭行的手一直牢牢地抓着自己的手,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林昭行低声在她耳边道:“别怕,一切有我在。”

清宝点点头,她用力回握了一下林昭行的手,轻声道:“我不怕。”

四周是寂静的漆黑,众人都无精打采地四散着依靠在墙边,香雪啜泣着拉住耿勋的衣角,似乎是在让自己的男人想想办法,然而自顾不暇的耿勋在此时此刻已经不吃爱妾的这一套了,只是不耐烦地甩开了她的手;殷三娘抱着手臂靠在墙上,低着头看不出神色,廖俊站在她的身边,一手拄着拐杖,另一手扶着她的肩,似乎在低声安慰着些什么。

清宝小心翼翼地往林昭行身边蹭了蹭,小声道:“你有什么想法么?”

林昭行沉默了片刻,然后低声道:“我想这是白虎给我的机会。”

“什么意思?”

“就是说,白虎制造出现在这个局面,目的就是让我尽快地找出水獭。”林昭行道,“也就是说,他真正的目的并不是杀掉水獭,而是找到他。所谓的说什么‘找不到就全都杀掉’,只是他施加压力的一种手段。”

“你怎么敢保证白虎是这么想的?”清宝挑挑细长的眉毛。

“因为我相信廖大给我的信息。”林昭行道,“白虎派手下杀了四个贪污官员,把冶铁所有猫腻这个事实暴露到我眼前,又用这样极端的手法把所有的嫌疑人聚到一起来,绝不是为了叫我帮他惩治一个多年前叛变的手下——他的目标一定是青龙。”

“从廖大给我的信息来看,白虎在谢云诀死后便心如死水,不太管盗门的事情了,因此他对水獭的叛变也并不会太过在意。现在他费尽心力想要找到这个曾经的手下,一定是因为他之后想明白了什么事情——他想到了通过水獭确定青龙身份的办法。”

清宝皱眉道:“怎么通过水獭来找到青龙我们倒是可以以后慢慢再想——当务之急是先把水獭找到,不然的话就算白虎不杀我们,老被关在这个全是尸体的地牢里也不行啊。”

清宝话说到一半,自己先绝望了起来:“但是根本就没有找到水獭的办法啊!白虎闹这么一出,倒是让水獭跑不了了,但是也把水獭的警戒心搞起来了啊!”

“这种情况下,他肯定会竭尽全力地掩盖自己的身份,对任何的试探都抱有绝对的警戒心,我们根本就没法诈供。”

林昭行默不作声地靠墙而立,他的睫毛低垂下来,墨绿的眼睛深不可测。

片刻后,他低声道:“有办法。”

清宝立刻抬起头看着林昭行,林昭行左右四顾,看着周围无人,便冲清宝勾勾手,示意她把耳朵凑过来。

清宝赶紧侧过头洗耳恭听,然而林昭行只是立刻低下头,在她耳垂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清宝:“……”

“你说不说!”

林昭行赶紧把清宝要揪到他耳朵上的手扯下来,低声在清宝耳边耳语了几句。

清宝的眼睛渐渐瞪大了。

“真的……真的可以吗?”

“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林昭行摸摸清宝的头。

然后他直起身来,拍了拍手,扬声道:“麻烦诸位过来一下,我有出去的办法。”

一炷香的工夫后。

“你是说……”廖俊瞪大了眼睛,“找一个假的水獭来交差?”

林昭行的神色平淡冷静:“不错。”

殷三娘双眉紧皱,眼中已经有了隐隐的怒气:“人们都说林昭行乃是京城第一神捕,原来第一神捕就是这样才草菅人命的么?你这分明就是让无辜之人去顶罪做替死鬼!”

“虽然我身为察秋司掌司使,但不得不说,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没有关于水獭的任何线索,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根本不可能找到他。”林昭行淡淡道,“这种时候,我只能权衡利弊。”

“上面那个男人只是要一个‘水獭’而已,至于谁是真正的水獭,他自己也不知道。”林昭行道,“按照我的办法,我们选一个人来作水獭交给他,这样只会死一个人;而如果按照殷三娘这种不愿让任何一个好人受诬陷的思路的话,十二个时辰一到,我们六个可都要死。”

殷三娘咬了咬牙,似乎还想说什么,廖俊却按住了她的肩膀。低低地咳嗽一声后,廖俊低声道:“那么林大人打算将谁作为水獭的人选?”

林昭行简短地吐出一个字:“我。”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连刚刚义愤填膺的殷三娘都愣住了。

“诸位不必这样惊讶。”林昭行低声道,他一直控制着声音的大小,避免上方的男人听到他的话,“如果自己没有献身的觉悟,那么就也没有资格要求别人献身,如果我不是做好了自己出去的准备的话,也不会提出这个办法来。”

一片寂静,片刻后,殷三娘低声道:“我去吧。”

廖俊惊讶地看着她:“三娘……”

“没有让林大人背这个黑锅的道理。”殷三娘轻声道,“说到底,这是我们冶铁所出了内奸,我们身为掌机官未能及时将其揪出,本身就已有渎职之罪。”

“况且上面那个男人已经知道水獭就在我们三个掌机官之中,林大人并非我冶铁所中人,出去的话恐怕糊弄不过。”

殷三娘话音落下,廖俊沉吟片刻,道:“那也轮不到你去。”

殷三娘抬头看着他。

“我已是废人一个,拖着这条腿苟活在世间,也并没有太大意义。”廖俊静静道,“如果能救大家一命,那么廖某这一生也算结束得有价值了。”

一片沉寂,片刻后,耿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竟然笑了出来。

“殷大人和廖大人真是高风亮节,弄得就我一个人里外不是人似的。”耿勋笑笑,“但我是不会去的,水獭又不是我,谁爱顶这个包顶这个包。”

“二位说得这么大义凛然,焉知是不是真敢出去呢?”耿勋挑眉道,“你们两人之中必有一人是水獭……我看廖俊你就是个平日里不声不响事实上心思比谁都多的狠角色,看着就挺像水獭的,怎么,不舍得殷美人去死,甘愿豁出去了?”

“你少血口喷人,要我看,你耿勋心术不正,水獭最有可能的人选便是你!”廖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殷三娘先霍地站了起来。

眼看众人就要吵作一团,林昭行打了个响指,扬声道:“都先安静!”

属于察秋司掌司使的气场猛地爆发了出来,众人一时间竟然真的同时安静了下来。

“不必争了,就我去。”林昭行低声道。

“你们放心,我并没有做牺牲的打算。实不相瞒,现在上方的这个男人隶属于一个江湖上历史悠久的犯罪组织,就唤作‘盗门’,而这个男人正是盗门的四个首领之一,代号为白虎。”

“诸位中的任何一个以水獭的身份落到此人手中,都必死无疑,但是我不一样。”

“我身为察秋司掌司使,这么多年来和无数穷凶极恶之徒打过交道,自有数次死里逃生后获得的经验,我们六个中,只有我有可能从他手里逃出来。”

“至于我要如何证明自己的水獭身份,就不是诸位需要操心的了,我自有办法,还请诸位相信我。”林昭行道,“清宝你带着大家先逃到安全的地方去,等我从白虎手中逃出来,就去找你们会和。”

这一番话说下来,众人都沉默了。

“反正我是没意见。”片刻后,耿勋道,“老子能活命就行。”

香雪怯生生地拽着耿勋的衣角,生怕自家这位再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来,把林昭行惹恼了——那样他们大家可就都活不成了。

殷三娘和廖俊一起沉默了极长的时间,半晌,廖俊才沙哑地开口:“林大人真有把握从恶徒手中逃脱么?”

“廖大人放心就是。”林昭行点了点头,道,“那么大家就按我的计划行事吧。”

林昭行要证明自己是水獭的方法,众人开始都不太明晰,然而当他从身上拿出了四把绘着青色花纹的锁后,众人似乎都有些明白了。

“我虽然不在冶铁所中,但是我同样知道青花铜纹锁的秘密,这一点或许可以使得白虎相信我。”

清宝眨了眨眼睛,心中已是雪亮。

此时此刻地牢中的所有人,都以为林昭行的目的是要骗过白虎。

他们不知道的是,林昭行和白虎其实属于同一个阵营,所以此刻林昭行真正的目的,是和白虎一起做戏,骗过水獭。

青花铜纹锁的秘密明明是白虎之前亲自送上种种提示,让林昭行明白的,所以林昭行拿出青花铜纹锁也并不能证明自己是水獭——然而真正的水獭却对这一前情并不知晓,他会真的以为林昭行的计划可行。

清宝在暗中握紧了拳——大戏就要开幕,此刻人人都身不由己地做了演员。

在林昭行扬声呼唤后,天花板被再次掀起,男人的声音清晰可闻:“林大人找到水獭了么?”

“不必找了。”林昭行朗声道,“因为我就是。”

“哦?”男人的惊讶被很好地压住,他的声音听上去并没有太大的起伏,“水獭竟然不在冶铁所,而在察秋司么?”

林昭行手中是四把青花铜纹锁,他低声道:“我可以用青花铜纹锁的秘密向你证明——这世上,除了你和谢云诀之外,知道青花铜纹锁秘密的人,恐怕也就只有我了吧?”

男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他低声道:“不要当众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否则的话,所有听到这个秘密的人都得死。”

此言一出,地牢中的众人恨不得人人捂住耳朵,生怕林昭行一个不慎,将不该说的说了出来,引得上面那个魔头灭口。

“林大人上来叙话吧。”男人道。

天花板上悠悠地垂下了一根绳索,绳索下端系着的是一个篮子,篮子并不大,总共只能进去一个人。

林昭行正要走过去,突然,他像想到什么一般,折返了回来,将手中的四把青花铜纹锁和一把钥匙一起交给清宝。

“收好。”林昭行道,“等下我会想办法威逼白虎先放你们出去,再向他讲青花铜纹锁的秘密——你拿着锁和钥匙,出去后就找地方藏起来,只要这两样东西在你手里,我们就仍然可以威胁白虎,我便还有一线生机。”

清宝点了点头,她把钥匙和锁一起放到一个香囊里,挂在了腰间。

林昭行踏上了那个篮子。

不知道藏在那里的机括立即启动,绳索缓缓地回收,林昭行升了上去,不过须臾的功夫,他便到达了顶端。

他最后看了一眼底下的众人,翻身从天花板的裂口中飞身而出。

他在上方站定,新鲜的空气聚集在他的四周,林昭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前方。

阴影里站着的男人默默地注视着他。

“原来你就是林昭行。”男人低声道。

“原来你不是白虎。”林昭行同样低声道。

阴影中的男人走了出来,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不光是身材、长相,他的眼神也处于一种没有经历过世事沧桑的年轻状态。

这样一个年轻的男人,从年龄来看,他便绝不可能是白虎。

“是,我只是白虎的一个手下。”男人低声道,“叫我山豹吧。”

“那么真正的白虎在哪里?”

山豹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

“你当然知道,我们这一边不会把你当做水獭,真正的水獭仍然在下方,而我们必须找到他。”沉默片刻后,山豹道,“我把你拉上来,只是想听听你有什么说法。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我们也不希望这些人一直被困在地牢里——毕竟他们中,有白虎在意的人。”

林昭行没有说话。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山豹道。

林昭行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以他的睿智,没有猜不出的道理。

当初能在玉清池之下,片刻之内破掉九连环锁,清宝的解锁天赋已是毋庸置疑。

作为盗门中解锁的顶尖人才,她绝不可能和偃圣毫无关联。

“你按我说的做,我们就能找到水獭。”林昭行低声道,“事成之后,我想见见白虎。”

地牢中是一片寂静,每一刻都是巨大的煎熬。

众人都竖起耳朵想听上方的动静,然而上方交谈的人似乎有意压低了声音,他们什么也听不到。

突然,那道之前把林昭行吊上去的绳索再次放了下来,只不过这一次,它的末端坠着一口巨大的箱子。

“解下来。”上方传来男人的声音。

“林大人呢?”殷三娘抬头问道。

“那不关你们的事。”男人道,“诸位的嫌疑已经被消除了,很抱歉让你们承受了一夜的恐惧,现在我送诸位出去。”

耿勋听得此言,立刻上前一步,将箱子从绳索上解了下来。

接着,这样的过程又重复了五次——小半个时辰后,六口箱子一字排开,陈放在地牢里。

“进去。”男人道。

“为……为什么?”

“我们把诸位送出去,但是出于被迫,我们不能让诸位记得今夜发生过的事情,所以要先送到我们的医馆里,给诸位施加一些药物。”

“医馆离这里的路途太远了,我们很担心诸位在路上弄出什么变故来,所以不得已要先将诸位锁起来,统一运过去。”

“大家放心,我们说到做到,绝不会伤害大家。但是如果大家不配合的话,我们也不会让诸位走出这个地牢。”

众人全都犹疑起来,他们一起看向清宝。

清宝咬了咬牙,低声道:“大家别怕,中途我可以把锁……”

“陆姑娘。”上方男人的声音骤然响起,“我们知道你的本事,但是你不要指望中途能把锁撬开来救大家——我们会用特制的锁,盗门中人对这种锁无可奈何。”

即将锁住他们的是青花铜纹锁!

但是知道这个消息后,众人却都轻轻地松了口气。

看来白虎并不知道,林昭行在上去前,把青花铜纹锁的钥匙留在了下方。

这些掌机官都是精通机括的人才,纵使之前并不知道青花铜纹锁的秘密,但是看到林昭行留下了四把锁却只留下了一把钥匙后,都不约而同地隐隐猜到了“万能钥匙”的可能性。

他们一起看向清宝,而清宝也不负众望地冲他们对了对口型:“我会救你们的。”

就这样,五个人一同进入了各自的箱子,他们高兴地看到,箱子的锁孔居然在内部和外部都有。

也就是说,只要有钥匙,从里外都可以打开箱子!

众人都安心了下来,他们合上了箱子,只听咔吧一声,五道锁同时将五个箱子锁了起来。

箱子中一片漆黑,众人只能凭听觉判断外面发生了什么,依稀间似乎是有人从天花板上落下来,推动着箱子向外走,接着是马嘶的声音——箱子似乎被搬上了马车。

周遭安静了下来,除了车轮的转动声和箱子在颠簸中碰到马车厢壁的声音外,没有别的人声了。

听上去他们此刻应该都被装在了马车的车厢里,正在被运往那个男人所说的医馆。

清宝在心里默默地估算了一下每个箱子的大小,以及一般马车车厢的大小。

她很快得出了结论——在装着五个这样的大箱子后,车厢里就没有能容下一个人的空间了。

也就是说车厢内并没有看守者!

此时是最好的逃出去的机会!

她摸向腰间的香囊,打开口子,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然而里面只有几块石头。

青花铜纹锁和钥匙,全都不见了。

水獭在箱子中,听着外面的颠簸声,冷冷地笑了。

水獭的掌心里,那把万能钥匙被紧紧地捏着,沾染上了灼热的体温。

钥匙是真的,四把青花铜纹锁全都能被它打开。

他们犯了错误——他们只记得水獭是精通机括的人,却忘了他同时也是盗门的人。

——盗门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偷。

那个小女贼偷了半辈子,恐怕根本想不到,自己也会被别人偷。

水獭将钥匙捅进了锁孔,咔吧一声响后,锁开了。

自由了!

水獭一跃而出,他看着周围的其余四口箱子,在心里冷冷地盘算着。

他当然不能带着这些人一起逃,但是也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失踪,否则的话,自己水獭的身份便会暴露,青龙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掉这些人……然后再杀掉那个赶车的车夫,将尸体全都处理掉。

这样失踪的就是他们五个人,白虎根本判断不出来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水獭。

那么……先杀谁呢?

就从那个小女贼开始吧。

那个小女贼是在哪个箱子里来着……哦,是那个铁皮箱子,这个箱子比其他箱子都小一号,他们五个人中只有小女贼的身形可以进得去,那个箱子自然归了她。

水獭笑了笑,捏紧手中的刀,走了过去。

他站在那个箱子前,高高抬起手,狠狠地将刀刺了下去!

那是一把绝世的好刀,削铁如泥,在水獭骤然的发力下,它直接穿透了铁皮,扎进了箱中!

然而水獭的脸色猛地变了。

刀上传来的触感告诉他——没有刺中!

怎么可能!这个箱子一共就只有这么大!

水獭猛地拔刀,而箱子的盖在他的动作中被轻而易举地带了起来——这个箱子居然没有锁!

箱子里是空的。

不可能……这不可能!当时上锁的声音明明是五声,这个箱子在开始时一定是被锁住的!

难道那个小女贼还有另一把青花铜纹锁的钥匙?!

然而水獭已经来不及思考了,一根针猛地从他的后颈刺入,顿时,一股酸软无力的感觉遍布了水獭的全身,他倒了下去,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发觉自己的四肢都陷入了动弹不得的状态。

马车车厢的厢顶被掀开了一块木板,清宝倒吊在上方,只有上身处在车厢之中。

缓缓收回手中的针,她轻轻吁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马车停了,赶车的人不紧不慢地踱了过来——正是林昭行。

“我早就怀疑是你。”林昭行看着倒在地上的水獭,轻声道,“我们之前一直认为,能够进入掌机官房中接触到各种核心卷宗的,只有三名掌机官,但是——你也可以。”

他的前方,香雪趴在地上,眼睛里尽是怨毒的眼神。

耿勋作风淫乱,在值夜班时往往不甘长夜寂寞,遂叫香雪来陪伴自己。

水獭就这样利用了耿勋好色的特点,自由出入冶铁所,秘密进行对青花铜纹锁的研究,而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到耿勋这个娇滴滴的小妾身上。

马车旁的树林中发出了一阵簌簌的声响,片刻后,几个黑衣的男人钻了出来,为首的正是山豹。

山豹指挥着几个男人将地上的香雪拉起来绑住,轻声对林昭行道:“林大人果然运筹帷幄。”

“等等……等等!”香雪手被绑住了,心却仍然不死,“她怎么会从箱子里出来的……她怎么可能还有第二把万能钥匙?”

“因为那个小一号的箱子上,用的并不是青花铜纹锁。”林昭行低声道,“而是一把普通的锁。”

香雪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被暗算了……事到如今她已经意识到,从林昭行上去之后,整件事情就已经变成了下给她的套子。

——林昭行自己顶住水獭的罪名,上去和白虎会面,为的就是让她误以为自己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了,从而放松了警惕。

但是如果自己不做任何举动,乖乖地跟着众人一起被运走的话,林昭行和白虎就仍然无法判断出谁是水獭。

但是水獭显然不会愿意自己被送去医馆,被迫接受药物来忘记之前的事,她一定会跑。

于是林昭行故意将清花铜纹锁的钥匙留给清宝,而清宝也是故意让水獭偷走了青花铜纹锁的钥匙。

就这样,一直费尽心力隐藏自己身份的水獭,终于暴露了身份。

“你多年来为青龙研究青花铜纹锁的秘密,可知道他的身份么?”

香雪绝望地笑了笑。

“如果我知道的话,你以为我现在还有命和你说话么?”她轻声道,“青龙根本不允许任何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或者说,所有知道他身份的人都死了。”

一团疑云笼罩在清宝的心头——这个问题果然没有解决,他们根本无法通过水獭找到青龙。

那么找到水獭又有什么意义?

天已经快要亮了。

林昭行给黎真飞鸽传书了一封,将此地的地址告诉了他,两个黑衣男人会押着香雪等在此处,等黎真来了就把人交给察秋司。

其余几个男人则将掌机官们从箱子中扶出来,带去医馆——当然并不是用药物给他们催眠,而是给这几个受了一夜生死惊吓的掌机官开一些安神的药,然后把他们送回到各自的家中去。

山豹抱着手臂站在原地,林昭行走向他,低声道:“水獭已经找到了,现在,可以让我见一下白虎了么?”

山豹沉默良久,道:“我需要回去请示主人,明日再给你消息。”

山豹转身离去,然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当他离开林昭行和清宝,进入京城中较为热闹的街市上后,喧嚣的人群中,有人悄无声息地跟上了他。

昏暗的房间里,烛火一闪而灭。

床上躺着一个形销骨立的男人,他双眼紧闭,整个人透着一股病气,山豹推门时发出的“吱呀”一声响也没能惊动他。

男人虽然脸色蜡黄,但是仍然依稀可以看出他在年轻时的俊美。如果有人仔细打量他面颊轮廓的形状和下颌骨的走势的话,会发现他的骨相和清宝……竟然有七分相像。

山豹在床边轻轻唤了一声“主人”,白虎却仍然昏睡不醒,山豹不敢多打扰,他在床边踌躇了一会,决定先去后院把主人今晚要喝的药煎了。

当山豹离开去后院后,白虎房间的窗户纸上出现了两个黑影,从身形上来看一高一矮,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男人低声道:“如果白虎不是那么心急地派人出来找水獭,那么我们也没有机会尾随到这里来找到他——可见凡事都是双刃剑,他想要找到我,最终却不料反被我找到。”

女人低声道:“水獭被找到,我们这边就彻底被动了。”

“未必。”男人摇摇头,“如果找到水獭的人已经变成了死人……那么就算他们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不也没有用么?”

女人一惊:“林昭行似乎还有很多同伙,他们人数众多,三教九流全都有,如果出手杀掉的话,只怕容易暴露您的身份。”

“怕什么?”男人淡淡道,“水獭不是活着呢么?”

“事到如今,水獭也已经没有用了……但是那家伙懂机括,可以在最后发挥一把余温。”男人笑了笑,“你去牢里把她捞出来,然后把这个计策告诉她,叫她按我说的去做……”

山豹煎好了药,将热气腾腾的药碗端在手里,一边开门一边道:“主人,先醒一醒,把药吃了吧……”

只听当啷一声脆响,药碗摔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刚刚白虎躺过的那张床上,已经空无人影。

而枕头上面,平平整整地压着一封信——

给陆清宝。

清宝看着眼前的信。

字是由朱砂写上去的,看上去就像鲜血一般——

“用青花铜纹锁的钥匙,来换你师父的命!”

“你的意思是……”清宝抬起头看着山豹,身体和声音都颤抖着,“白虎是……”

她不敢相信,然而这一刻她猛地意识到,其实这一切早有预兆。

当初她能在潜力被完全激发的情况下,在玉清池底瞬息之间解开九道连环锁,这是何等之高的机括天分。

她竟然都没有想到,一开始教会自己解锁的……正是那个人。

除了偃圣白虎,还有谁能教出这样绝代的徒弟?

“这封信是谁寄来的……”她颤抖着问山豹。

山豹低声道:“我没有看到寄信人——但我想,除了青龙外,也再没有别人会干出这件事了。”

“都是我……都是我疏忽大意……一定是青龙的人跟上了我,劫走了主人……”

山豹低着头,这个年轻人的眼眶已经红了。

白虎和青龙一直在互相隐藏,也在互相寻找。

他们不能给对方留下任何一个找到自己的口子——所以当初廖大他们集体出动,去杀四个贪污的官员时,都在杀完之后直接留在原地等待被捕。

这四个杀手就仿佛白虎放出去的四个风筝,风筝在飞出的那一刻就自行断了线,所以即便明知道这是白虎的人,青龙也无法顺藤摸瓜得到关于白虎的任何消息。

然而山豹不是,为了找出水獭,白虎将这只风筝放了出去,可这只风筝并没有断线——于是青龙在察觉到冶铁所这边发生了变故之后,顺着风筝线找到了白虎。

“不要急。”林昭行一手揽住清宝,另一手拍拍山豹的肩膀,“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不能乱——山豹兄弟,你先去把白虎的旧部稳住,切不可让青龙有机可乘,闹出更大的乱子。”

“人的话……就交给我们去救吧。”

“少禹哥这就要回去了么?”

察秋司,有办案人员问道。

黎少禹乃是林昭行给黎真起的汉名。黎真把卷宗归位,道:“刚刚收到了林大人的信,今日有些准备工作要做。”

他起身就要离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定看好水獭。”

“少禹哥放心。”属下道,“我方才刚刚去天牢溜过一圈,人被锁得好好的,绝对逃不出来。”

黎真点了点头,心里记挂着林昭行在信中所写的白虎被绑架一事,步履匆匆地走了。

他和那个年轻的属下都没有想到,此刻天牢里锁着的女子,戴着一张人皮面具,虽然有着香雪的形貌,但是并非他们抓来的那个水獭。

而真正的水獭,已经消失了在了京城无尽深黑的夜里。

夜已经深了。

清宝抱着被子坐在床头,林昭行走进来,在她的面前放下一碗热气腾腾的银耳莲子羹。

“要不要喝一点?”林昭行低声道,只要不在办案,他那双墨绿色的瞳孔便并不显得凌厉,相反很有些温柔的意味,“我放了很多冰糖。”

清宝用下巴蹭蹭被子,小声道:“喝不下。”

林昭行叹了口气,看着窗外无边的大雪。

良久,他低声道:“你放心,人我一定会去救。”

“不管他是什么人,这是一桩绑架案,察秋司就绝不可能坐视不理——更不要说他还是你的师父。”

林昭行在清宝身边坐下,清宝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道:“可是青花铜纹锁的钥匙……绝不能落到青龙手里啊。”

“你放心。”林昭行摸摸清宝的头发,“一定有办法的。”

清宝垂下眼帘,心中并不乐观。

此时距离信上要求的时间,已经只有十个时辰了。

绑架者在信中要求清宝带着钥匙,在十四日傍晚前去京城中最热闹的酒肆桂露坊,在那里会有人接应她,将她带到白虎所在的地方。

“我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林昭行低声道,“你相信我。”

清宝点点头,她思索片刻,轻声道:“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为什么绑架者会在收信人上写我的名字?”

明明还有山豹这样的白虎心腹旧部,青龙却将威胁对象选定了陆清宝。

印象中师父似乎从来没有特别重视过自己,在清宝的记忆里,师父只是顺手捡了她,又顺手把她养大了,其间还一直嫌她不听话嫌她闹腾嫌她吃得多,就好像她只是他云游四方的时候身边一个颇为麻烦的小累赘。

老贼老贼,你说青龙到底是凭什么认为,我对你而言很重要的?

清宝抬起头看着窗外,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清宝觉得自己的心无声无息地疼痛了一下。

你坚持住啊,等着我……等着我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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