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独清的院内。
其占地面积最大的主屋里,仅仅分成三个区域,最大的便是客厅和书房,最小的才是卧室。
许独清走进自己的房内,径直的从客厅走进书房,书房与卧室基本相连通,而这里的书房却放置着一堆的木剑玩偶,放在书桌上唯一的一本书,名字却叫寻艳记,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书籍,桌台上的笔墨纸砚没有,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堆各式各样的工具和瓶瓶罐罐。
只见许独清走进书房,伸出皮肤白皙的双手,在堆在一起的玩偶中翻找,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没过多久,脸上没有表情,心中却是不愿意进来的许钱走进书房,也没抬头,梅英教导他,让他记住,主人的东西和做的事都不要去张望,他记得很清楚。
“来了?快!过来!”
许独清头也没回,依然在翻找,似乎感应到了许钱的到来,背对着许钱招了招手道。
“奴才遵命!”
许钱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轻轻的挪步走进许独清身边相隔三尺的地方停下来。
“梅英这小娘皮,办事儿,还真不赖!以前我怎么没有发现她还有这个能力呢?居然能把你这个小乞儿一天之内教导的这么好?”
许独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拿出了一个瓶子放进衣服的内袋中,转过身子,对着许钱咧开嘴角笑道。
只是在这黑夜烛火中,显得有点喜怒不明,低着脑袋的许钱看见的只有许独清那咧开的嘴角,这一刹那,他感觉许独清笑的很假。
“本少爷问你话呢!哦!对了,差点忘了你今天晌午前还只是个小乞儿了!算了,以你肚子里那点墨水,怕是想不出什么好话,滚出去吧!安排外头那些人都睡了!本少爷困了!”
许独清看着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许钱,仿佛看到了一个稀奇的物件,似乎是有什么事情从许钱身上找到了答案。
许钱听到许独清的话,松了口气,刚准备行礼,就听到了梅英的声音。
“孙少爷,给二夫人的首饰已经挑好了,是现在送过去还是改日再送?”
许独清听到梅英的话,又看了眼俊俏的许钱,说道:“算了!这些都赏你了!本少爷没兴致了,你们都出去,本少爷困了!”
“奴才遵命!”
“奴婢多谢孙少爷赏赐,奴婢告退!”
许钱与梅英一同出声退出许独清的房内,期间趁着倒退出房之际,许钱瞄了眼许独清。
发现他正拿着个小瓷瓶站在一堆玩偶木剑旁,仔细的端详着瓷瓶,仿佛看到了什么好东西一般,在许独清旋转瓷瓶之际,许钱看到了三个字,虽然他不认识字,但是还是记了下来。
总觉得许独清看他不怀好意。
小心的将房门关好,许钱转过身来,却发现院内众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一脸期盼的看着他,愣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这是要自己发话让他们休息啊。
看了眼站在他身边一脸鼓励的梅英,许钱吞了口唾沫,他从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过话,更何况是下达命令,心中不断告诫自己不要紧张,但是心跳却跳的厉害,终于在他脑袋发热脸发红的时候,脑中清凉再现,顿时他整个人都清醒了,脸红的情况也变好了不少。
一旁一直观察许钱的梅英,看到他在一时紧张的脸红后突然又适应过来,眼中露出一丝惊异的神色。
看向众人也不再那么害怕,许钱清了清嗓子,憋了半天词才开口道:“休息!休息吧!”
“是!”
一众婢女和仆人面面相觑一会儿,似乎觉得许钱说话挺有意思,便竭尽散去,出了院子只留下了梅英和许钱两人,除了伴读其他人住的地方在隔壁的小院内,不在主人院子居住。
“呼!”
许钱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向院内走去,跟这么多人讲话他真的是压力很大,虽然不是什么大事,总感觉很紧张。
“第一次发号施令感觉如何?”
“太紧张了!比讨饭还麻烦!”
“我看你也就紧张那一下嘛!一会儿不就恢复正常了!你还挺厉害的!要是姐姐我啊~说话都说不清楚了!”
梅英一面夸赞许钱一面贬低自己道。
许钱听到梅英的话,眉头不经意间扬了扬,总感觉梅英话里有话,心中谨慎了些,回答道:“我也紧张啊!本来就说不出话了!但后来想了下,我讨饭都不怕,那还每天跟如此多的人要钱要饭呢!还不是过来了!想到这里,我就觉得跟十几个人说几句话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说话也就顺畅了许多!”
“哦!也难怪!”
梅英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许钱说的话。
“对了,按照你教给我的府内规矩,今晚是我们两个值夜?”
许钱岔开话题。
“嗯,按照流程来说,你今天应该休息,但是你是孙少爷指定的新任伴读,所以今天得由我这个师傅带着你值夜。”
梅英想了想,看着院外某处,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那我们这一晚上不就不能睡了吗?明天还怎么服侍孙少爷啊!”
许钱表面苦恼,但是心里却不以为然,他逃难这么久,从没有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昨晚早就在军帐里睡了个痛快,一晚上不睡对于他来说这还真没什么。
“笨!我不是教过你嘛!值夜又不是要你不睡觉,只是别睡那么死而已,只要孙少爷晚上没事叫你,你就不用醒了。”
梅英说完就走到院门,四处观望着什么。
许钱看到梅英的异样,疑惑的跟上。
“你在看什么?”
“怕是这个夜都不得安生了~”
许钱听到梅英的话,疑惑的顺着梅英的目光看去,只见院前池塘的另一边,一道道黑影不断出现又消失在原地。
许钱顿时瞪大了眼睛,他再笨也能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怕是听乞丐爷爷所说的暗杀重要人物的刺客!
就在许钱惊诧之际,池塘那边的黑影之中似乎有人向院子这里观望过来,许钱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就呆愣在原地。
突然许钱整个身子一轻,一阵香气钻入他的鼻腔,眼前的景色变成了墙壁,却是梅英将他及时的拉进院门旁边的墙壁之内。
周围顿时变得十分安静,隔着墙壁都能感觉到池塘那边传来的视线,许钱一时间后背有点发凉,两人紧张的呼吸听的十分明显,许钱的心跳加速随后却被脑中清凉压了下去。
等了许久,许钱感受到一股威胁似乎已经消失不见,松了口气,小心的向院外探探头,却看到了一张美丽的面庞,仿若鬼魅一般出现在院门口,正瞪着眼珠子盯着他。
顿时许钱脑中发麻,鼻腔狠狠的倒回一口气,猛地向后退了好几步,脑中清凉及时出现将他的情绪压下,方才回过一口气。
“你是谁!怎的躲在我儿院墙之后!”
这一声娇呼,说话之人明显也被吓得不轻。
也将许钱的目光从把他吓到的面庞,转向了她整个人,趁着烛光看去,却是一位衣着华贵,眉眼带着忧色,虽说样貌端庄美丽,却充斥着一股暮气的美妇人。
只是这位看起来地位不低的美妇人此刻却是孑然一身,连个随从都没带,素手提着灯笼柄,灯笼已经掉在地上,里头的烛火刚刚熄灭。
梅英听到这声音,赶紧躬身从墙后小跑出来,将许钱拉前一步,将他拉着与自己一同跪下,以头触地,低声恭敬道:“奴婢梅英见过大夫人!刚刚奴婢与伴读巡夜,才巡到院门不成想冲撞了大夫人,还望大夫人赎罪!”
“伴读都没说话,你这小婢女居然敢越俎代庖?独清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自己的伴读居然连个仆人都管不好!”
美妇人看到这番景象忧愁的神色更甚,似乎之前受过气,又被这一下气的心口有点不舒服,伸手捂着心口,怒斥的声音更像是控诉。
许钱小心抬头看了眼这位大夫人,听到梅英说的话后,知道她在替自己圆谎,赶紧出声。
“大夫人,奴才今日才被孙少爷提携升为孙少爷伴读,梅英姐姐是孙少爷嘱咐带奴才熟悉规矩的,并非有意越剧额…带跑…”
许钱说到越俎代庖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只能将就的模仿的说出口。
听的梅英赶紧拉了下想要继续说话的许钱,对着他一直使眼色,许钱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嘴不言。
“甚唠子越剧带跑?你这伴读连这个都不知道?!之前的小蚊子呢?!”
大夫人听到许钱的话更加气愤,捂着心口的手指气的用上了劲,其衣内的丰满也因此露出些许轮廓。
大夫人提到小蚊子,许钱和梅英都低着头没有言语,一时间气氛有点沉默。
“我才出去一日,怎么?!小蚊子出了什么事?伴读你抬起头来!说!”
大夫人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修长白皙的手被气得不断在颤抖。
“母亲不用问他们了,小蚊子死了…”
突然院内许独清的房门被打开,出现了穿着内衬的许独清的身影。
“独清!我的儿啊!你可好些了?没大碍吧?!都怪娘!都怪娘没用啊!”
大夫人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满是忧愁的俏脸上又是喜又是忧,迈着庄重的步子,小跑着冲向了许独清,将许独清揽在自己的怀里,已然开始抽泣。
“好了娘!不就出去玩了会嘛!多大个事?小蚊子死了就死了,这不,我又找了个比小蚊子还俊俏的伴读!正所谓,福祸所依也!”
许独清从大夫人的怀中挣脱,指着跪在地上的许钱一脸得意道。
大夫人仔细看了眼许钱那俊俏的面貌,抽泣的更加厉害。
许独清无奈的拍了拍自家母亲的肩膀,看着原本年轻端庄美丽的母亲那充满忧虑满是泪水的面庞,仅仅三年母亲因为自己已经老了许多了,眼角都有些纹络出现了,心中一酸,脸上露出一丝疼惜,随后又变得嬉皮笑脸。
“嗨呀!母亲快些回去!要是爷爷知道你过来看我了,怕是得下家法了!过年了,儿子再带些青原国的老鹰来给母亲看看新鲜玩意!”
许独清露出一排标志性漏风的大白牙,眼睛化作两道倒月亮,笑着道。
大夫人听到许独清的话停止了抽泣,蹲下娇躯,一双美目死死的盯着许独清看,仿佛想把他看个真切,只是许独清依然保持着灿漫的笑容,还冲她做了个鬼脸。
大夫人终于放弃了自己心中那遥不可及的期盼,带着些绝望的哭音,瘫跪在许独清面前:“儿啊~娘不求你才富五车,也不求你承担宰相府嫡孙的名头,大不了就让她柳氏如愿,咱们让出嫡孙之位,娘只希望你能少做些荒唐事,这三年来多少人因你而丢了性命你可曾算过?
娘来仙阳城数次,去仙阳观去求那些仙长为你祈福,祈愿那些冤魂将罪孽算在我的头上,为此我每日吃斋不敢有一天间断,你从小聪慧,怎得会变成如此没心肺?!娘…”
“嗨呀!娘!你别哭了!孩儿不赶你走就是了!走!咱们进我屋里!孩儿给你看好玩的!”
许独清听到自己母亲的话,没心没肺天真烂漫的笑容僵硬了许多。
为了让别人知道他是个没心肺的纨绔,这种笑容练了许久,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自己母亲面前破了功底,赶紧出声将母亲叫停。
不然可能真的会忍不住,这样的话就得多杀两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是今日母亲突然不畏爷爷定下的规矩也要私自前来,怕是有十分重要的事。
许独清当即手中用力,将哭的瘫跪在地的母亲拉进房内。
跪着的许钱与梅英对视一眼,一种不安传递在两人眉目之间,听到身后房门关闭的声音,梅英率先起身将许钱扶起来,向着距离许独清房屋最远的演武场指了指,便率先离开原地。
许钱跟在梅英的身后,两人默不作声的走到演武场,四处张望了一下,却是许钱低声先开的口。
“梅英,大夫人怎么从那些黑衣人的眼皮子底下过来的?还有这三个字你知道是什么吗?”
许钱说完就蹲在地上,用地上的石子在演武场的青石板上刻出云香醉三个字,梅英拿起不远处的灯笼就近照亮。
看到许钱刻出的三个字后立刻抬起右手,在许钱的感应下,一股熟悉的内劲气息在她右手汇聚,突然梅英的右手轻轻向他写字的青石板摸去,顿时那三个字消失不见,随后梅英又抓了些沙土铺在上面,石板顿时与其他石板变得一般无二。
“云香醉,一种失传已久的方子,闻者半月后便会身亡,与猝死一般无二,就算是神医不仔细看也看不出端倪,孙少爷,这是要杀人,怕是蓄谋已久了!”
梅英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