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看!这些都是我的玩具!”
许独清牵着自己母亲的手来到了他的书房,如同一个天真的孩童一般向自己母亲介绍着自己心爱之物。
只是这些心爱之物全是些各类玩物,没有一件是有用的。
大夫人伸出右手,举到美眸前,卷起华贵的宽袖将泪水擦拭,顺着自家孩子手指之处望去,着重看了眼书桌上的东西。
哪怕是她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是身为前礼部侍郎最疼爱孙女的她,见到了那本寻艳记也不由得心生苦闷,自家的孩子自己不能教育,嫡子更是从能自理开始就得离开父母单独开院,她自觉亏欠许独清太多。
但是无奈宰相府家规森严,如今自己的儿子任性胡来,仅仅十岁手中已有三十条人命与其相关,不少下人都不敢进他的院子服侍,将他看做阎王在世。
可是自己的孩子在三年前不是这样的,五岁能自理前那可是京城有名的小神童啊!
仅仅两年独居,就性格大变,今天还偷跑出院墙,差点死在外头,害得自己的伴读为他丢了性命,算算这已经是三十一条人命了。
想到这里大夫人整个人也没了心情看许独清的介绍,脱开他的小手,独自坐在许独清的床前,呆呆的看着他床头枕边摆放整齐,巴掌大小的丑陋布老虎,眉目中才露出慈爱的笑容。
“娘记得这是你四岁的时候,娘给你绣的,娘那个时候在家里被宠坏了,嫁过来生了你,笨的连个衣裳都不会织缝。
你那个时候就很懂事了,一次外出野游,看到平常人家小孩玩着布老虎十分羡慕,但是就是不说,娘当时看在眼里,回去就给你缝了一个,可是娘笨,缝的老虎眼睛不像眼睛,鼻子不像鼻子,丑陋无比,你却很喜欢,天天带着睡觉。
娘当时就觉得你这个小家伙,懂事的让人心疼,没想到你到现在还要它陪你入眠。”
大夫人拿起那个丑陋的布老虎,珍惜的捧在手中,就如同看着自己曾经的儿子一般。
许独清听到母亲的话心中顿时百感交集,面容中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看着自己的娘亲这般,心中对那些觊觎宰相府的人更加痛恨,双手不由得死死的握成拳头,眼中寒光乍现,随后似乎发现了自己情绪的失控,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却再也没有露出笑容。
看着不理会自己的母亲,许独清轻轻的走到她身边,小心的坐下,伸出右手,轻轻的抚摸着母亲的后背。
感受到后背那一双小手,大夫人眼角泪水不由得悄无声息的流了下来,惊喜的看向身边,仿佛自己那懂事的孩子又回来了,只是回过头她失望的发现自家儿子那没心肺的笑脸。
大夫人小心的将那丑陋的布老虎放在左手中,伸出右手食指摸了摸许独清那缺失的门牙处,柔弱的笑了笑道:“脱落的牙齿可有埋入土里藏着?门牙往下长,可不要扔上房顶,这样会长歪的。”
说完便用右手顺势抚摸许独清那清秀非常的小脸。
哪怕心里再失望,对于一个她来说,这也是自己的孩子,是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怎么可能不疼爱,这次冒险前来也是为了他。
许独清感受着母亲柔荑温暖的纤手,刚想伸手握住这仅存的温暖,院外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喊杀声,顿时将他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准备向门外走去,却被母亲的手拉回床边。
“我儿莫怕,不是刺客。”
大夫人淡定的坐在床沿,看着不远处死死关着的窗户,视线仿佛穿过了窗户看清了一切。
“娘,你这次冒险前来可是有事要说?”
许独清难得的收了笑容,在大夫人身边端坐。
大夫人没有回头,只是盯着窗户,喃喃道:“你爷爷要通过府内大宴将一批与青原国暗通款曲的商人和官员清洗一番,动手的人会化身青原国之人,夜闯宰相府,我等只要呆在家中便好,并无大碍,只是今夜怕是睡不好觉了,太吵了些。”
许独清低头沉思了些许时间。
爷爷为何不跟我讲?以往这个时候,他就会提前与我明说,并且以此事为教本作为教育他的范例,为何今日仅仅跟他讲了些无关紧要的话?
难道柳氏的家族又在暗中做些手脚,让爷爷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些事情了?
看来这柳家的狐媚子又依靠家里使了些劲,不杀了她以后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没想到这种事情,居然还要母亲冒着犯下家规的危险也要前来告知,爷爷那里估计有些人有问题了。
许独清一个人坐在床沿思考,眼中神色不断变化,脸上虽说没有其他动作,却显得极为严肃,与刚刚的纨绔截然相反,气势也全然不同,根本看不出哪里有纨绔之像。
这一幕却让大夫人看了个全面,她没有打扰自己儿子的思考,但是却从自己儿子现在的状态看出了些什么,知子莫若母,自家儿子怕是对她隐瞒了些事情。
大夫人还犹豫要不要告诉自己儿子,因为那件事情对于自家儿子来说不算好事也不算坏事。
但从刚刚的反应来看,儿子怕是有些内情没有与她交代,那么那件事情对于自己儿子来说那就是大坏事,下定了决心,大夫人便等着自己儿子回神。
许独清深吸了口气,一番计划已经在他脑子里打好了草稿,回过神来却发现认真盯着自己的母亲,不由得愣了神。
平日房间没有下人敢对他如此直视,在自己房子内思考问题时就下意识的散去身上的伪装。
没想到被自己母亲看了个真切,当即露出一丝苦笑。
伪装许久的面容又露出真实笑容的时候,相反却有些不自然,许独清扯了扯嘴角,一股酸痛从腮帮子传来,让他不得不伸手准备揉一揉,却被他的母亲抢了先。
感受到面部传来的温柔,许独清先开了口,但是说到一半又止住:“母亲......”
“嘘~不说了,不说了~让娘给你按按,娘不怪你~”
大夫人看向许独清那真实却不自然的面庞。
所有的绝望和无奈顿时烟消云散,整个人都变得明媚非常,眉眼中的忧愁和苦闷也随之祛除,倒是泪水更多了。
今天冒险前来却是没有白来。
“娘,别揉了,都揉红了,改天孩儿还如何见人啊!”
许独清将母亲的手拿下,原来的嬉皮笑脸变得恬静平和,似乎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喜怒不显于面色。
“小大人~”
大夫人面色中露出疼爱的表情,轻轻的将那丑陋的布老虎放归原处,伸出左手刮了刮许独清的鼻头,娇嗔道。
“还是娘的左手刮鼻头舒服!”
许独清扯出一丝笑容,虽说牵强,但是真实。
“你这孩子,离开娘这么久,还记得娘的习惯啊!”
大夫人开心的像个孩子,重新坐在床沿,将许独清一手揽在怀中,轻声的准备唱起摇篮歌,却被许独清打断。
“娘,你是有重要的事情给孩儿讲吧?”
许独清从自己母亲的怀中轻轻的挣脱,俊俏恬静的面庞露出几分红晕。
十岁了,还被自己母亲当做小孩子一样哄睡,自然有点不好意思。
“你就让娘抱抱你还不成吗?”
大夫人难得的对着自己的孩子撒娇道。
“母亲~说正事要紧,还得赶回去呢!今夜之事父亲怕是也不知晓,要是他回去看到你不在院内,怕是要震怒了。”
许独清一本正经道。
“哼!他怕是已经呆在他的温柔乡里头了,那里会管我的死活?算了!咱们娘俩今日好不容易说说话,不谈他了!”
大夫人听到自家丈夫就来气,摆了摆手道。
“那您就给孩儿说说,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您冒着家法也要前来?”
许独清牵起自己母亲的双手,僵硬的学着五岁前向母亲撒娇的样子讨好道。
看着僵硬讨好的许独清,大夫人不由得被他那尴尬的动作逗笑了,当即也不再卖关子,宠溺道:“好了!娘给你说就是了。”
说完,大夫人面色变得严肃清了清嗓子道:“娘子时正巧路过你爷爷的书房,准备给他送点解酒汤,正巧听到了他与你三叔说话,内容却是今夜的行动。
当时就准备离开的,结果你三叔突然提到你,娘一听到事关与你,就多听了几句,结果却是件大事,所以娘赶紧过来想听听你的想法。”
许独清听到自己母亲的话,沉思些许,似是猜测道:“莫非是有皇帝旨意?”
大夫人听到许独清的话,美艳的面容上露出微笑,点了点头道:“我儿聪慧~正是皇帝旨意,只是这旨意却从你三叔的话中,娘听到了柳家家主这几个字,娘接着多听了一会儿,听完后,便急着到你这里来。
那柳家家主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请动了仙阳道观的观主下了份法帖给皇帝,说是你的资质不凡,且发现你在凡世纨绔非常,秉着爱才之心,想要将你收入门楣,若入观测验有缘,则会留你入观修行不问凡世之事,若无缘则留你三年清心寡欲,压压纨绔的性子。
儿啊!若是你真纨绔,那样对你来说也是个好去处,但是如今娘看到你这个样子,娘也能猜到些你的苦处,那柳氏狐媚子不给人活路,是娘没用啊!家室太过清廉没能帮到你,以你外祖父的性子怕是不会出手阻拦。
但是圣旨已然在路上,怕是有半个月就到了,到时候就不好反悔了,若是你入了仙阳道观,娘这几年与你父亲又无所出,怕是你的嫡子之位要被那狐狸精的庶子夺了去,你给娘说说你的想法。
若是不看重这嫡子位,咱们娘俩这就去那仙阳道观,娘就在观旁结庐而居,咱们相依为命。
若是看中,娘拼了命也要请动娘亲的师兄师姐们,动用娘的关系给你把这位子给稳下来!”
许独清听到自己母亲的话,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在原地走了几圈,方才说出声:“母亲,儿有的是办法,不用娘去拼命,只希望娘这几天安安分分的呆在院内,这段时间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有任何动作。
还有我装纨绔这件事,娘亲除了您自己知道外,谁也别告知,就算是父亲外祖都不行,这件事情,我自有安排。
虽说您身手不凡,有后天巅峰的修为,但是别忘了三叔可是先天下品境界的高手,爷爷也是刚入先天的境界,他们不想人在一旁听事情,您的身手是逃不开的。
要不是您给孩儿说这件事,孩儿还以为爷爷和三叔要放弃孩儿了呢!如今,孩儿心底已经有了七成的把握,放心,孩儿无事!”
“什么?!这件事情是你爷爷和你三叔通过我来告诉你的?”
大夫人恍然大惊道。
“正是,看来,这次那狐媚子家里做事有点过激了,触到爷爷的底线了,要借我的手除掉她们。”
许独清伸出自己白皙的右手伸平后,又缓慢的握成拳,面色露出寒意道。
“你这小孩子怎么除掉她?莫要胡来!大人的事交给大人来办!”
大夫人听到许独清的话,赶紧阻止他的想法道。
“娘亲,许多事情并不是大人能办得好的,有的时候,小孩子办事情相反会更好!”
许独清喃喃道,说完便伸手将自己的母亲从床沿拉起来。
“母亲,虽说爷爷和三叔要你将事情转述给我,但是家法还在,快些回去吧!记住了,不用担心!”
“娘怎么可能不担心?!儿啊!你给娘说句实话!让娘放点心啊~”
大夫人虽说听话的起了身,但是还是想从许独清口中得到更多的信心。
许独清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话:“信不过我,还信不过爷爷和三叔不成?他们做事什么时候失过手?再说了,就连父亲做事都事无巨细,难道爷爷和三叔还比他差不成?”
听到许独清的话,大夫人想到自己的公公和三弟,他们一个在朝廷上无往不利,一个在战场上风驰电掣,从来都没有败绩,心中顿时放心不少。
临走时大夫人伸出双手狠命的揉了揉许独清的脑袋,将他柔顺的长发搞得一团糟,口中威胁道:“小兔崽子,以后有事情再敢瞒着你娘,娘让你好看!记住了!有什么事情要你娘做的,立刻来找你娘,听见没有!”
看着恢复平常性子的母亲,许独清嘴角扯出几丝生硬的笑容,狠狠的点了点头:“娘放心,过一段时间,孩儿就来找您,到时候别怪孩儿狮子大开口就是了!”
‘哼!你娘的东西不就是你的,怕什么狮子大开口!走了,别送了,娘得回去了!’
大夫人径直的走到房门处,却犹豫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面镜子,面色重新变得忧虑苦闷,回过头对着许独清做了个鬼脸,便开了房门走出去,潇洒的连头都没回。
看的许独清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讷讷道:“我算是知道我为何能在一年把纨绔的样子演好了,合着母亲也不是个省心的主!”
许独清说完后,院外的喊杀声也渐渐平复,心中暗道:这一场战后的清算终于走向了尾声,青原国怕是几十年翻不了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