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因为什么而哭。”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妪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一股鼠尾草的香气从她身边飘荡开来。
这次她穿的不再是保洁员的衣服,而是一件长到可以拖到地的灰色斗篷。
“这个世界上,从此只有我一个人了。”
唐沃没有回头,血红的眼睛失却了之前的可怖,被一种浓重的悲伤所替代。
“什么叫做一个人,什么又叫做不是一个人?”
“我可能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
“哈哈哈,好笑。”老妪径直走到了他面前,拿出同样带着鼠尾草香气的手帕,替他拂去了脸上的泪痕,“我问你。人会死吗?”
“当然会。”
“那么人始终都会死,你为什么要为了死而难过。”
“因为失去了陪伴。”唐沃悲伤不减,他感觉自己用来支撑榛树酒店的身体已经彻底麻木了。
“笑话。活着就跟做梦一样,当梦醒了,你能伸手抓到什么?”老妪不再笑了,正色道,“陪伴只是你消磨梦的一个办法而已,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你......“唐沃的话没有说出口,突然发现自己身体一轻,眼前的残败建筑已经消失了。他急忙转身一看,身后哪里有克莱尔和傅妖虹的影子。
”这是怎么回事?”
“你再睁眼看看呢?”老妪伸出食指点了点唐沃的额头。
他感到眼睛一阵模糊,如同近视眼摘下了眼睛,一阵虚晃视幻。
”小考拉,你怎么......在流眼泪?”明派洛盯着唐沃看了一会儿。
“唐沃......还哭......这么大人。”雪乃凑近了脑袋。
“不是兄弟,你刚刚站在门口哭什么,我们还在查案呢。”死星不嫌事大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唐沃那张满是泪痕的脸。
唐沃看到朋友们一个没少,又惊又喜,同时又恨不得自己快点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像是某种......幻术一般,亲眼看到了生离死别。
“这位是?”周子宾的重点却和众人不一样,他警惕地看着这个长得没有一点苍鹭国人特征的陌生老妪,一身斗篷的穿着在大白天看起来十分可疑。
“我是解梦师。”
“解梦师是什么职业?“这下来见多识广的周子宾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明派洛却突然走上前,向比自己瘦小很多倍的老妪十分客气地鞠了一躬。
“不用那么多礼节,我知道你们是谁,所以特地来帮助你们。”老妪摆了摆手,“我名为因纽特·维特,专业以占卜和解梦为生。既可以解过去,也可以观未来。”
“我破案什么时候用得到你们这些神棍了。”周子宾在旁忽地嘲讽了一句,冷眼看着老妪。
因纽特听到了这句话,便走到周子宾旁边,轻轻嗅了嗅。
“你干什么?”
“周警官的梦我已解了。”
“哦?”周子宾来了兴趣,“那你说说我喜欢做什么梦。”
“梧桐的梢头恰缺一轮明月。”因纽特像说了一句谶语,随即又解释道,“无非是升官,受人尊敬罢了。”
“你......“周子宾被这话弄得面色赤红,感觉这话把自己污蔑成了伪君子似的。
“求名有道并没有什么不可的。”因纽特叹了一口气。
“那你说说看,这个大胡子又做什么梦?”周子宾指了指明派洛,明派洛刚要和他像小孩一般对呛一句,只听因纽特悠然说出又一句谶语来。
“行者踏上那山头的时候,自走他人的道路。”
“老师,我确实总梦到走上山头,这是什么意思?”明派洛谦恭地问道。
“你的梦可以做,却解不了。”因纽特回答道。
“那。。。我呢。”不知道什么时候雪乃和小镜子凑了过来。
“皮囊里藏不了宝物。”因纽特看了一眼小镜,转而看向雪乃时却不说话了。
“我......我的梦?”雪乃疑惑地瞪大了眼睛。
“您的梦我看不见。”因纽特回答道,不等雪乃再问,又把目光移向了死星。
“诸神束手之时,独一凡人造船。”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确实总是梦到在造船!”死星十分惊异,即便他一直以科学角度看待问题,却依然对因纽特这种一下子能说出对方常做什么梦的本事而感到兴致勃勃。
“那他呢?”死星指了指唐沃。
“他是我一直在等的人,不必解梦。”因纽特回到了唐沃身旁,“实不相瞒各位,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叫李·莱茵的女人,同时也是——”
“撒思姆的前妻。”
“什么?”
众人都开始面面相觑。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周子宾忍不住反问道。
“我与前夫立场不同,他本是某个研究所的成员,却背弃同事和朋友,加入恐怖组织,替军事国家卖命。”因纽特干瘪的眉头紧皱,对她嘴中的人似乎深恶痛绝。
“还使用邪术,破坏社会治安。”周子宾接了一句,“所以当务之急是如何抓到他。”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帮你们的原因,我和他属于两个阵营,而又受到了预示。”因纽特解释道,“撒思姆行踪诡异,通过其他办法很难抓到他。”
“我们这边有证据显示你昨天和他是见过一面的,他有跟你说过什么吗?”周子宾质疑道。
“他想用他那点卑劣手段控制我罢了。周警官,我这边有话要跟小唐讲,你们方便回避一下吗?”
“不方便......“
“当然方便!”
明派洛狠狠地推了一把周子宾,周子宾有些怒意,明派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想不想破案升官了!”
“想。”周子宾讷讷地回答道。
“婆婆,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因纽特带着唐沃就在五楼进入了一个从外面看起来又脏又旧的小单间。房门甫一打开,一股浓重的鼠尾草气味扑面而来。蚊帐罩在窄窄的床上,床头挂着一只编织精巧还沾着羽毛的捕梦网。地上是一只脏脏的羊绒地毯,一沓厚厚的塔罗牌正散放在地上,一旁摆了几根白色的开光蜡烛。
“我等了你很久了。”因纽特点燃了两根蜡烛,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从来没有见过婆婆,可是你为什么会等我?”
“因为一则预言。”因纽特重新洗好了塔罗牌,“婆婆实话告诉你,我是货真价实的阿卡那人。”
“婆婆是说,你是写下《塑经》的那群人的后代?”唐沃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见到一个活生生的阿卡那人,就像是从神话中走出来的梦一般。
“阿卡那人可不止是写下了《塑经》这么简单。我们的民族除了天文,历法,数学,文字以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创造。其中就有解梦这种成就的存在。我们从3000年前开始就学着解梦了。”因纽特对于自己身为阿卡那人似乎非常自豪,如数家珍的讲述起了历史故事,“公元1世纪的大卫?维特,公元16世纪的亨利?维特,都是解梦师中的佼佼者。”
“你的意思是,解梦师都是同一个姓氏?”
“是同一个家族。说是解梦。其实依旧是做着占卜的工作。直到———”
“解梦师中出现塑人。”
“您也是塑人吗?”
“是。”因纽特点上了一只熏香,整个逼仄狭窄的屋子被袅袅的香气缭绕。“塑人的来源说法众多,大概就像电影里演的变种人一般,但其实并没有这么简单。塑人的接代传宗可比变种人复杂的多。”
“而在阿卡那人的记载中,最为权威的说法是———天球运转。”
“天球运转?”唐沃想起自己似乎在某个奇幻小说中也看到过这样的词汇,但所使用的词汇却是“天球交会”。
“是,和普通神话里的交会相同,阿卡那人认为宇宙中四月星辰时令的运转使得地球上的某些物质出现了变化,和季节无关,这种微妙的异变很难发现,也使得第一个塑人诞生在了世间,像潮汐和日月星辰都是运转带来的结果。这听起来似乎有点科学,到其实也有一点不同———一年中天球运转的终点,实际上是神重新出世的日子。而一年中这样的日子只有三天。”
“神会到来吗?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给予我们塑人力量的神,我们是元祖的后代,而元祖则是他的宠儿。若真要说神是什么,他像是一个神秘的位面统治者,无人知晓他的真面目。”
“那神和你刚刚提到的预言又有什么关联呢?”
“''七宗罪孽,悬念深渊。天球运换,四时届转。''所有的一切,包括撒思姆的行为也都和这则预言有关,因为它隐藏着一个秘密———关于神在天球运转尽头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你的意思是?撒思姆想要从神那里得到力量?可他已经是塑人了。”
“只有接触过神的人才会获得元祖级别的力量。”因纽特的眼神透出了一丝森森的寒气,“而且螟组织强行用科技造出来的变种人,也就是饮血者,假如能够接触神,那么撒思姆将会为军事国家组建出全世界最强大的恐怖组织。”
“想不到他的野心这么大。”唐沃吸了一口冷气,“可是这和我有什么样呢?”
“我也不清楚。但我在占卜中得到了一句谶语。”
“是什么?”
“血眼之子,影子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