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耸立,云雾缭绕,翠鸟鸣,林叶响,流水潺潺,此等风水宝地,世人皆称“千剑冢”。
千剑冢并非是千把剑的墓地,而是其中有一把剑斩尽世间千剑,它存在于何处,何处便是千剑的坟墓。
这就是毁灭人间的魔王的千年魔剑——斥元魔剑!
剑仙濯也是神魔大战后至今仍在世的五老之一,圣人并不在五老之列。剑仙濯虽不及圣人,但是他对于剑的研究和痴狂是圣人所万万不能及的,最重要的是他驯化了斥元魔剑,千剑冢由此诞生。
“前面就要进入千剑冢了,我们得小心些。”祁易奚勒住缰绳,翻身下马。与他同骑的黎宴见状也准备下马,但他却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地方很漂亮啊,为什么要小心呢?”小九不解发问,她身后的王理也勒绳下马,与祁易奚一起牵马而行。
二人嘀嘀咕咕的商量了一阵后,王理一甩飘逸潇洒的头发,得意的说:“我知道为什么。”
黎宴不屑撇嘴,得意的说:“不就是魔剑引来了许多凶煞灵兽,但又限于结界无法靠近千剑冢内部,就只能在这附近徘徊了。”
“我去,你怎么知道的!”王理加大了声音。
“蜥蜴告诉我的。”黎宴头一扬,瞥眼观察祁易奚的表情。
祁易奚对着马背上的黎宴回眸一笑,二人目光相接,黎宴也回应了个调皮鬼脸。
王理见此场景心生疑惑,刚脱口而出半句“你俩什么时候……”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只能闭了嘴闷头走路,心中却盘算着从百禾山一路骑马奔波已有半月之久,这期间四人都是形影不离的,何时祁易奚与她说了这些话,自己都不知道……
小九低下头,一副做贼的样子,她对于这两人的事可是心知肚明。
巧不巧的就在那天的山洞夜谈没多久,月至中天时,她也不知怎么突然醒来,发觉身边的黎宴不见,慌忙起身,发现祁易奚也没了踪影,但洞口隐隐听见有人在交谈,她担心的前往洞口查看,没想到消失的两人正在月光下聊天,她也就放下心麻溜的滚回去睡觉了。
四个人又恢复了沉默,只有马蹄声和林间鸟儿的歌声。
天气真好,黎宴心想。透过树叶间隙的阳光稍稍刺眼,她看着天空,想起了小时候黎叔、小九和她没有吃的,去长安城外的野地里去打鸟吃,也是从那时她开始记事。黎叔说他在北边战火中捡到她和小九,当时就只有两个小女孩还有呼吸,他不忍心,就救了他们,从此找一些活计来养大她俩,也没有娶亲。
虽然生活过得不富裕,但是她和小九也没有受太多苦,黎叔教她们读书写字,她的武艺也是黎叔教的,虽然只是三脚猫的功夫,但也为她称霸孩子王做了铺垫。
记得初见小九时,一个白白净净,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努力的垫着脚给床上的她喂水,那时她对一切事物都很陌生,她打翻了小九的水,跌跌撞撞的跑出巷子,面对大街小巷和川流不息的人马,迷茫和陌生笼罩着她。这时她的身后出现一只手,一股带着奇怪味道的汗巾捂住了她的口鼻,再一睁眼时她被绑在一间小屋里,只听得门外人贩子和老鸨商谈价格。
突然身后的小窗子响动,她回头正看见小九费力的撑着小窗子,露出艰难的微笑,然后笨拙的爬了进来。
绳子解开后,小九冰凉的手拉着她的手,笨拙的翻过窗子,从后院的狗洞中溜出去,两个小女孩奔跑在有树荫的小巷中,那时她也抬头看向天空,也是这样的阳光穿过树叶。
小九吃的不是很多,却越来越胖,后来有很多人欺负小九是个胖子,她就用拳头让这些人闭嘴,怎么说呢,每次她打完这些小破孩,小九就会挨个上门送跌伤药。虽说这药不是很值钱,但是以德报怨的行为她是万万不能理解的,小九只是笑着说:“他们用石子砸我的时候会很疼很疼的,那宴子打他们的时候他们也会很疼的。”
这个小九,她比担心自己还担心她。
突然林子深处传来一声猛兽的巨吼,黎宴回过神,紧紧的握住了马鞍,看向了小九,小九担忧的盯着前方,她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放在小九握着马鞍冰凉的手。
小九感受到手背的温暖,看着黎宴,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祁易奚停下脚步,抽出软剑,有些锈迹的剑柄反映出这把剑的廉价。在使出最后一招一剑杀死大当家后,他的剑承受不住如此强的剑意,断成了碎片。官家的剑都有一定的数目,他也不能向百禾县令索要,只能在路上随便买了一把,但毫无疑问的是,若是再使用一次剑意,这把剑也必不复存。
王理听到巨吼后,露出苦笑。他也真是倒霉,总是要和这些不靠谱的人并肩生死搏斗。
明明他可以做个混吃等死的富家子弟……
祁易奚的耳朵动了动,脸色逐渐阴沉,开口道:“恐怕有麻烦了。”
“我觉得我们现在掉头离开还来得及!”王理急忙说。
“来不及了,速度很快,应该是预命境的灵兽。”祁易奚提起了剑,眼神紧盯前方。
突然林子中的阳光消失不见,狂风卷地而起,马儿受惊嘶鸣,扬起前蹄,黎宴收回手紧紧抓住马鞍,祁易奚一手执剑,一手牢牢控制缰绳。
而王理在一旁控马就显的十分吃力,他在风中大喊:“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画符的啊……祁易奚我快抓不住了!”
于是他成功错失了手上的缰绳,马儿带着背上的小九向相反的方向狂奔,小九的惊呼声湮灭在猛兽的再一次巨吼中。
黎宴想抓住她,但却自身难保,并且与此同时,那只预命境的灵兽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它的一声吼,树林中狂风更加肆虐,靠近的几棵树木拦腰折断。
这是一只头上长角的巨豹吧,黎宴心想。随后这只巨型豹子仰天长啸,露出了自己的五条尾巴,眼睛是黄绿色,中间一条黑线的眼瞳。
它好像对正在狂奔的马儿十分感兴趣,伴着一声吼叫,它一掌拍地,马儿迅速拐弯,躲过一劫,而毫无预警的小九手一滑,跌落在地,随后被黑色的龙卷风带上了天。
黎宴急忙在风中下马,冲向黑色的龙卷风中。她知道可能有去无回,但是她决不能丢下小九。
祁易奚凝神调动元气,提剑飞起,直直戳向猛兽的眼睛。一招中的,可这猛兽的眼却坚固异常,并未见血光,只是痛苦的捂住了眼,而他的剑却断成了半截。
猛兽吼叫一会后,仇恨的盯着祁易奚,随后身后的尾巴变得极长,拍向了他,尾巴的速度十分快且伤害力极大,所经之地都是坑坑洼洼,祁易奚也同样已极快的速度躲避。
一人怎可敌五尾之速,祁易奚正要被正面尾击时,一道金光符出现在他的面前,替他挡下了致命一击,他转身一躲,看见手忙脚乱的王理在远处拿着笔满头大汗的疯狂画符。
猛兽几次未能成功,似乎燃起了兴趣,停了卷着小九上天的龙卷风,张嘴向王理和祁易奚的方向吐出火球,空中的小九也如落叶飘零般的落下。
黎宴眼中的世界变成了灰白色,自己沉重的喘气声充斥了耳朵,她伸长双臂,想要接住空中跌落的小九。
“孽畜,休得伤人!”
一个身着白衣,带着蒙面斗笠的女子从远处飞来,一把抱住了下落的小九,以极快的速度旋转落地,迅速取出背后箭筒中的散发冰气的两支箭。
双剑齐发,与火球相撞,水蒸气蔓延散开。
猛兽注意到了白衣女子,对着女子的方向一阵狂吼,随后快速奔来。
气流吹飞了斗笠,露出了女子姣好的面容,带着几笔墨色的白衣随风飘动。此时若是月下之景,她便是那传说中广寒宫的嫦娥仙子。
大地和树木都随着猛兽的奔跑而震动,白衣女子十分沉静,抽出腰间的剑,扔向了水蒸气弥漫的方向,喊道:“接剑!”
随后后退两步,弓步将重心后移,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拉满弓箭蓄力。
在猛兽离她有七八米远时,冒着寒气的箭上散发出蓝色的光,随后一剑射出,正中猛兽头顶的角。
那支箭如同千万斤重,竟使猛兽受力后仰而倒,但在倒下的同时,祁易奚不知何时已瞬移到猛兽背后,他双手持剑,对着猛兽的额心向下使劲一刺,猛兽吃痛狂啸。
额心一剑竟也无事,祁易奚心下不好,赶忙离开这猛兽的头顶。
狂啸后,猛兽的眼神变为了深黑色,天空变了眼色,乌云密布,闪电雷鸣,狂风再起,飞沙走石,更甚刚才之势。
白衣女子重新搭起了箭。
这时她们身后一个骑着马还牵着一匹马的粉衣女孩出现,高喊:“等等等等!别伤它!”
女孩一颠一颠的骑着马,她的两只马尾辫随着她上下跳动。
等她来到到她们面前时,急急忙忙连滚带爬的狼狈下马,跑到猛兽面前,整理好微卷的长发,戴好脖子上红色宝石的项链,拨弄着刘海,就差没拿出来红纸在补个口红。猛兽似是没见过有人这样挑衅它,对着女孩就是一声长吼。
吼声伴着风再次将女孩的头发吹乱,女孩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只猛兽,颤抖的说:“我好不容易弄好的发型……”
随后带着自己认为超凶的生气脸冲猛兽吼了回去:“我告诉你你完了!”
虽看不见白衣女子的表情,但好像很信任这个女孩,因为她收起了箭,放松的插起了腰,歪头看着猛兽和女孩的表演。
“白哥……咦!”女孩边叫白衣女子边回头,看到白衣女子收起了弓箭,震惊的说:“白哥你收弓干什么?你不帮我吗?”
“这是你的专长。”白衣女子回道。
女孩欲哭无泪,“这可是预命境的灵兽诶……”
猛兽完全搞不明白这些人在干什么,重新狂吼,一掌拍向了女孩,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符拦住了猛兽的爪子,王理在远处招手喊着:“姑娘快跑啊!”
“谢谢你啊哥哥,”女孩看着王理一副感动的快要哭的样子,但是身子却没有移动半分,转头恶狠狠的盯着猛兽,嘴里念叨着:“白哥你这样对我,我回去一定要告诉哥哥!”
金光符终于撑不住,猛兽的爪子落下,尘土飞扬。
尘土散去,却不见女孩的身影,黎宴扶着昏迷的小九环顾四周,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女孩已经在他们的上空。
她就浮在空中,快速结手印,随着她的喝声,猛兽的面前出现一个巨大的红色旋涡,猛兽的四爪紧紧抓地,但还是被旋涡强大的吸力在地拖入几米。
“既然这么不乖,让我来帮你一把。”女孩话音刚落,出现在猛兽的后面,她抬起腿,对着它的屁股就是一脚,然后猛兽被硬生生的踹入漩涡中。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子竟然拥有如此大的力气。
旋涡随着猛兽的进入消失不见,整个林子又恢复了平静,如果不是东倒西歪的树木和地上的痕记,谁也不会觉得这里曾经发生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女孩飞身而下,出现在她们的面前,恭敬的曲膝行礼,眨着干净明亮的大眼睛说:“你好。”
黎宴受宠若惊,慌忙的回:“你好你好。”
“那是你的马吧,我放在那里了哦。”女孩子微笑着说。
黎宴赶忙卑躬屈膝的回答:“好的好的……”
祁易奚和王理走了过来,祁易奚将剑还给了白衣女子,给小九把了脉,确定她无大碍后温柔的摸了摸那可爱女孩的头说:“一年未见,霜儿长高了呢。”
小女孩看到祁易奚后兴奋的抱住他,开心的说:“霜儿可想易奚哥哥了!霜儿还有两年就十六啦!就可以嫁给易奚哥哥了!”
白衣女子听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嘲笑着说道:“大白天的做什么美梦,人家祁易奚都有未婚妻了。”
女孩放开祁易奚,转身面向白衣女子双手叉腰,喊道:“易奚哥哥又不喜欢她!全天下都知道易奚哥哥已经逃婚了!”
祁易奚无奈的笑着摇头,王理在一旁震惊的问:“全天下都知道了?”
“对啊!反正我在南津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说西凉的扬威将军逃婚了。”
“那位乐曲郡主不是也逃了吗?”白衣女子补充。
“我的老天爷啊……我们走的时候也没闹太大动静啊?那个乐曲也还在啊……”王理开启了八卦。
“她是从南津在西凉的探子给她爹报告时偷听的。”白衣女子说。
……
几人聊的火热,黎宴却十分迷茫,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她低下了头。
祁易奚看到黎宴低下头,对这几人喊了一声“停”,随后说:“还没有介绍,这是我路上遇到的生死伙伴—黎宴和黎小九。”
黎宴听到突然提到她,尴尬的打了个招呼,祁易奚向她介绍白衣女子和小女孩,“这两位是南津双女,江露白和郭梦霜。”
南津国有三宝,一是诗词文人,二是荔枝,三是江家和郭家的南津双女。南津当朝宰辅江欧盛的独生女江露白,幼时便有修行之资,是南津年轻一辈中唯一到达破岁之境的女子,幼时与西凉祁渊齐名。另一位郭梦霜出自南津谍网郭家,郭家是世族大家,代代出英才,父亲郭啸天掌控三国谍报信息,哥哥郭梦梁是禁院的内院大弟子,而她师从五老之一的界山红沙谷的姑姑。说起姑姑,没有人知道姑姑的真名,千年来世人皆称姑姑,姑姑传授郭梦霜的一套御兽之术无人能出其右。
“不必拘谨,他们都没心没肺惯了,极好相处的。”祁易奚压了声音悄悄对她说。
黎宴感谢地看着祁易奚,祁易奚做了个鬼脸回应她。
王理在一旁急的跳脚,“祁易奚!你把我当空气吗!还没介绍我!”
“嗷对,这个是王理。”祁易奚赶忙按住了躁动的他。
“这就完了?”王理死死的盯着祁易奚,仿佛眼中就要喷出火将他焚烧殆尽。
“我知道!这位哥哥一定是在长安城赶鸡撵狗的太尉公子王理!”郭梦霜兴奋的回答。
“对对对对,我就是那个赶鸡撵狗的……”王理本来开心回应,突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什么叫赶鸡撵狗?你爹的探子是这么说我……”
“好了好了,”祁易奚打断了王理,“露白,你们为什么也来这里了?”
“护送皇室的两位皇子来观看试剑大会。”露白指了指远处,示意两位皇子走在后面。
“皇室中人?”祁易奚疑惑,按理来说,皇室应该少有掺入修行之事的。
“五皇子和六皇子的政治内斗罢了,我和霜儿也就当个炮灰。”
江露白话音刚落,空中几名御剑而行的白衣弟子降落在他们面前,为首的白衣弟子抱拳行礼后,抱歉道:“今日千剑冢之疏忽,忘记未困住这狰兽,各位可有被伤?”
江露白让开道,示意小九受了些伤,白衣弟子把脉后说:“这位姑娘是受到惊吓昏迷的,只是不知是否还有其他擦伤碰伤,不若在下领路,几位先到千剑阁内休息。”
“你们先走吧,我们还要等一等那两个慢吞吞的皇室子弟。”江露白说。
“好,那我们阁内见。”祁易奚行拱手礼,黎宴扶着小九点头示意离开,王理挥了挥手,几人随着白衣弟子离开。
“易奚哥哥!我们一会见啊!”郭梦霜不舍的挥着手。
“行了,停停你的花痴吧,多大的年纪天天就嫁这嫁那的。”江露白向后转身离去。
“白哥,你不懂的我的志向!我呀,要娶遍这世间的漂亮男子……”
“行了,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今天这只狰兽可够你炫耀好久的了。”
“呜呜呜,它对我好凶的,白哥你都不帮我,呜呜呜……”
有说有笑的一大一小的身影后跟着几个白衣弟子,他们离开后整个林子还是往常一般的静谧,只是远处似乎有人窥视着这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