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无云遮月,远处北方神殿的光辉比在长安看到的亮了许多。
春日的夜晚总是有些风,虽说过了寒冬,但冷意依然有些刺骨,千剑冢的弟子将他们安排在客房中,也不忘搬来一个小炉子,说是山里总是比外面冷些,还留下了换洗的衣物,一身白的道袍,蓝色云边纹底,虽算不上精致,也是中等品。
“宴子,我觉得我好像瘦了些。”刚刚醒来的小九换上了新衣服,在镜子面前瞎晃悠。
黎宴心中感叹这丫头的没心没肺,刚刚遭遇生死一线,醒来就被这里的精致环境给洗了脑。于是她暗暗的叹了口气,倒了杯茶,端给正在臭美的小九。
小九兴奋的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喝完后砸了咂嘴,摸着身上的衣服说:“我真的觉得从长安出来之后瘦了,身子都轻飘飘的啦。”
黎宴仔细端详,似乎小九的脸是小了一圈,她捏着下巴思考后得出结论,“一定是路上太奔波,所以瘦了。”
小九耸耸肩,然后挽住黎宴的胳膊开心的说:“宴子,你带我去找那个救我的姐姐吧,我想当面谢谢她。”
“嗯,确实应该好好谢谢人家,但是我们好像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啊。”
小九想了想确实是没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正垂头丧气的回坐床上时,灵光一现,眼睛一亮,“我们有银子啊!”
不一会,在江露白的房间里出现了一堆沉甸甸的现银,还有一胖一黑两个人。
江露白愣愣的放下握着茶杯的手,她对这种行为也很迷惑,虽然黎宴和小九再三的表达了她们送银子的缘由。
反观郭梦霜差点就没把“贪财”二字刻在眼睛里了,她仔仔细细的观摩了这一堆银子,拍了拍胸脯骄傲的说:“这些银子本女侠就收下了,都是小事不足挂齿哈哈哈……”
“烦请两位黎姑娘带回去吧,这些银子我们不收。”江露白带着淡淡的微笑拒绝了两人,并瞟向了正对银子爱不释手的郭梦霜。
“可我们实在没有什么能拿出来感谢两位姐姐了。”小九垂头丧气的低下头。
“我们救姑娘不为钱财,这是修行者该做的。”
被强行拒收银子的郭梦霜瘪着嘴,一小步一小步的远离了银子,目光却紧紧的盯着,“白哥说得对,你们快把银子收回去吧。”
“恭敬不如从命,钱财之物确实折损了几位的修行之名。是我没有考虑周到,请两位见谅。”黎宴抱拳行礼,随后翻动手指,轻念咒语,银子回到了她的小破瓶里。
施完术,她突感气血皆无,眼前一黑,坐倒在茶桌边。江露白觉事不对,赶忙站起倒了杯茶给黎宴。
小九帮她轻抚后背,帮她顺气,江露白皱起了眉头,开口问道:“黎宴姑娘这样的情况从何开始的?”
“无妨,是我强行破镜的缘故。”黎宴喘着气回答,郭梦霜凑近她,凝聚法力于指尖触碰她的额心,探过后,有些担忧的对江露白点了点头。
江露白重新坐下,给黎宴把脉,随后说:“黎宴姑娘,你有没有想过是你方法用错的原因。”
黎宴疑惑的看着江露白,带着一些惊讶。
“如果黎宴姑娘相信我和霜儿的修行经验,我想这是因为你的入境方法使用错误。”江露白看着她说,郭梦霜在一旁疯狂点头。
黎宴闻言慌忙问:“那我该怎么做,我该……”
“黎宴姑娘请听我说,这种情况并不特殊,很多修行者都会有走错路的时候,每个境的修行者都有这种例子,比如,祁易奚。”
“对啊,易奚哥哥就是好几年没能再破镜,通俗点来说就是你没有领悟到那个境界的程度,但是你却用你的身体去强行领悟。”郭梦霜补充道。
“黎宴姑娘得先找到能让自己能领悟的事物或者其他什么能让你产生强烈共鸣的。”江露白说完站起身,手指一捻,将一些灵注入了黎宴体内,黎宴瞬间感到身体轻松,也没有刚刚的痛苦,“以后万万不可再透支自己的灵,这对身体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多谢两位提点,黎宴感激不尽。”
感谢寒暄后,二人回到自己的房间,小九有些困,二人熄了烛火睡觉。
黎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断回想着江露白所说的话。
到底什么是共鸣?黎宴一骨碌坐了起来。旁边的小九睡得正香,而她心中闷堵,实在是不想呆在屋里,顺手披了两件衣服走出门去。
月色温柔,云雾半遮,夜深人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黎宴站在最高的小山坡上向远处眺望,林下的小峰顶似乎有些反光的东西在移动,她有些好奇,便朝着那峰顶走去。
……
祁易奚向千剑冢讨了一些剑,说着是帮他们试剑,其实因为他的剑意太过强大,已经废了一堆剑。试了有几十把,实在有些累,他直直倒下,仰面朝着月光躺在草地上,翘着二郎腿,嘴上叼着刚刚捡来的狗尾巴草,摸着自己腰边的酒壶,考虑要不要小酌两口。
这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原来是你啊。”
他猛然起身回头一看,正是黎宴那个小丫头。
“我看见你的酒了!”黎宴眼睛一闪,“独酌怎比得上对饮,我来给您陪个酒!”说着就奔向了祁易奚腰间的酒壶。
看到这头嗜酒野兽冲过来,祁易奚掐准时机用两根手指抵住了她的额头,悠哉悠哉的说道:“这可是长安名酒万日酿,这般给了你我喝什么?”
黎宴一听竟是万日酿,心中更加痒痒,她原来只在一个大官家的宴席上喝过两口剩的,那个滋味绝对是终身难忘啊。
“怎么样才肯借我喝两口!”黎宴停止了挣扎,双手叉腰,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祁易奚不知为何看到她这副生气的样子,心里似乎被冰冰凉凉的玉簪子轻轻滑过的感觉,不自觉的语气就温和下来,不自觉的拿出腰间攒了很久都没喝的万日酿,“行行行,给你喝。”
黎宴瞬间喜笑颜开,抱着酒壶就猛饮一口。
祁易奚赶忙阻拦,嘴上叨叨着:“这酒后劲大,别喝这么急。”
很显然某人被这一大口酒给呛住,剧烈咳嗽起来,祁易奚手忙脚乱的帮她拍后背顺气。
这场小风波后,两个人并肩坐在月光下的草地上,边喝着酒便看着远处的山谷,黎宴的脸红扑扑的,不知是之前呛住的原因还是这酒真的后劲很大。
“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破坏剑啊。”黎宴饮下一口,身体不自觉的抖了抖,她满足的咂咂嘴。
“你不是也没睡,”祁易奚接过她手上的酒壶喝下一口,“还有,我这不是在破坏剑,是这些剑承受不住我的剑意。”
“呐,问你个问题。”黎宴看着天上的月亮,愣愣的开口问,“怎么才能入境?”
“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途径,方法之多也列举不完。”祁易奚小酌一口,感受着酒在唇齿间的香味回转。
“我听她们说,你曾经也被破镜困住了好久,你能不能教教我。”黎宴看向了正在感受酒香的青衣少年,月光洒在他身上,青衣随风而飘,似乎完全不受世俗的约束,随性自由。
“怎么说呢,”祁易奚回看她,“入境观物就是,有一天你会看到一件事物,第一眼浑身起鸡皮疙瘩,第二眼你就想仔仔细细的探究,第三眼你就决定一辈子要与这件事物并肩而行。”
祁易奚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似乎有万千星辰,尤其是说完后给的鼓励的笑容。
黎宴的心停了半拍。她是真的不争气,之前在山洞夜谈的时候就已经见识了这个男人的美貌了,为什么今天他看起来比之前更美呢?
祁易奚看她愣住,伸出三只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看她没什么反应,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看来是醉了,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不不不,我没醉,接着喝接着喝。”黎宴果断拒绝了被送离的请求,心想开什么玩笑,这种俊朗少年配美酒,这么好的事她才不回去。
于是第二天在阳光的照射下,黎宴缓慢的翻了个身,习惯性的摸着身边的小九,摸了半天就只摸到了空气,耳边似乎传来王理的声音,“天都亮了,你赶紧叫醒这臭丫头,小爷因为她已经陪你下了一夜的棋了,我要补觉!”
“小声点,别把她吵醒了,对女孩子要温柔些。”祁易奚悠悠的回答。
“你……你该不会”王理震惊的看着说这话的人,“看上她了吧?”
“好好看你的棋,要输了。”祁易奚指了指王理快要输的棋子。
“输不输的不重要!反正输了一晚上了!”王理懊恼的皱着眉,质问对面悠哉悠哉的人人,“那臭丫头又黑又瘦,也不好看啊,你哪根筋搭错了?”
这时王理身后一声门响,黎宴站在门口不屑的看着说她丑的纨绔子弟,心中想着他才丑,他全家都丑。
王理尴尬无言,嘴硬着嘟囔,“小爷困了,你还站着干嘛……”
“我送你回去。”祁易奚放下手中捻着的棋子,站起身准备取下身上披着的披风,黎宴斩钉截铁的回答:“不用!这就两步路的事嘿嘿。”
虽然不知道自己昨晚到底都干了些什么,总之,她必须要一个人静静回忆一下昨晚喝完酒的事!
说完,她就低着头快速跑出他们房间的小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