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延州已是天色将明,孟长歌匆匆把澜庭带回景王府丢给澜泊了处置。不放心的又嘱咐了几句“有疑处”,“待明日再说”。
她记挂着孟虔,一身的血腥味势必会吓着他。净过身,孟长歌任女医师包扎好了伤口,带着一身水汽迫不及待的回到房间。
徐闻闻声过来,放下手中的书卷,问道:“如何?”
“澜瑞没事,不过澜庭那个二百五不知道被谁算计,也在那里。我……冒险把他一块带了过来。”孟长歌难得的有几分气愤。
徐闻笑了笑,“带回来也好,总归景王爷是个好说话的,他们兄弟说开了也就好了。”
“也是。”
徐闻点点头,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此事有疑,回去再说。你好好休息,我们……”
吱呀一声,门被用力推开,门外人脸色极差。
徐闻略微尴尬的走过去,“七坊主这么晚有何贵干?”
七玲珑一脸正气,“有妇之夫,深更半夜,孤男寡女。”
徐闻假装咳嗽了几声,憋笑憋得狠,“我与门主是好友,当年……”
话音未落,他就被拎出来,门毫不留情的关上了。
孟长歌目瞪口呆,“不妥吧?!怎么说,我与七坊主也……”
床上的孟虔惊得一醒,撑着个小脑袋就竖起来,睡眼半睁,“爹爹,阿娘,你们怎么还不睡?”
七玲珑越过孟长歌,自然得不行的往外塌一躺,把孟虔轻揽进他臂弯里靠着,言简意赅,“睡。”
孟虔困得趴在他的心口上,舒服的重新闭上眼。
孟长歌思索了片刻,开始慢吞吞的往外走,心想这男人真是不要脸到极致了,仗着孟虔受伤对他百般依赖,就敢堂而皇之的乱搞一气。算了,她一身伤口再吓着小孩,没必要再受惊一回。且有七玲珑在,阿虔也不会有事。
孟虔等了片刻没等到人,不安的眼帘一开,孟长歌差一点就能把门带上的时候,孟虔急了,跟着就要下地过来。不想幅度太大,牵动伤口,一声赛一声的高,“阿娘,你去哪?!你不要我了吗?!阿娘,我疼!!”
孟长歌往他方向挪了两步,作势要去接他,“阿娘身体不大舒服,你……”
孟虔平时听话的紧,就算是再讨厌青菜只要他阿娘一开口,闭着眼也会吃光。可偏偏,他如今伤着,骨子那点娇气混着点固执,发作起来磨得死人。
该有用的时候没用,不该有他的时候哪儿都有……
反正孟虔固执的半跪在床边,七玲珑虚虚的护着他,免得摔下去。孟虔就巴巴的双手张开等她过去抱,孟长歌稍稍往门外挪半步,那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就往下掉。
僵持半天,无果,孟长歌被他磨得一点脾气都发不起来。只能退而求其次,跟他开始打商量,“阿虔今天先……”
“我不,要抱!!!”
“你要……”
“抱!!!就是要抱!!!”
孟长歌叹气,心底说不出来的还有有些感动,看看诱拐自己儿子的那厮,没辙了吧,孟虔还不是舍得阿娘。孟虔如愿以偿的趴在她肩头,两只手怎么也不肯松,黏糊糊的撒娇,“阿娘,阿娘,阿娘……”
一夜厮战,她累得手软脚也软,此时此刻莫名的鼻尖就开始发酸。
人在最松心的时候往往是最致命的。没等孟长歌思绪回神过来,就已经倒在床上,若不是这家伙避开了她身上最重的那些伤口,匕首就该送到他脖子上了。
孟虔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小下,又咯咯咯的笑了,“阿娘压在爹爹身上,我压在阿娘身上,还要有一个妹妹!妹妹压在我身上!”
“胡说些什么!”孟长歌怕了他一下,又小心的把他放在中间,隔开尴尬的两个人,催促道:“你赶紧睡觉,明天找阿瑞玩,过几天就回去了免得又说没人陪你玩。”
碰了壁,孟虔头一扭,继续道:“爹爹,生个妹妹好不好?徐淮哥哥就要有妹妹了,我也想要~”
“睡觉。”
孟虔喜滋滋的,白天本就跟着澜瑞一帮小子疯了半天,又受了伤,这会药劲上来,睫毛慢慢的就垂下来。一派软润的模样,可爱极了。
“七坊主想必我警告过你,不要再用这张脸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阿虔只是个小孩子,他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望你别介意。”
“比如?”
孟长歌侧脸认认真真的想了想,才望着他,眼神阴冷,刻薄至极,“比如他心性单纯,把人认错了,又或者脑子不利索叫错了人,您都不要介意。”
七玲珑唇角往下抿了抿,“那我有没有说过,我这张脸,是真的?”
“这种玩笑,确实没有意思的。”孟长歌僵着脸,语气落寞了几分,“况且,您有什么事大可以冲我来,阿虔……你不该骗他。”
孟长歌说完眼皮就开始下滑,终于合上了眼。七玲珑微微往里侧了侧身,眼神放肆的在俩人脸上打转,其实孟长歌睡着的时候跟孟虔还是很像,嘴唇都会微张,上唇会微微上扬,像在笑。总之,怎么看都是美如画的。
过了半晌,他难耐的轻轻咳了两声,不时一只小手就无意识的搭在他胸口,轻轻的拍了拍。像是郁积在心里的那口淤血,突然间就被揉散了一样,通体舒畅。他自己都没注意眼角染了几分笑意,很浅,但是很认真。
七玲珑强压下不适,手掌放在孟虔背上,闭上眼,正欲酣眠。不料,过了几息的功夫,另一只略微凉薄的手也无意识的搭上来,她平时也是这样睡的。
他静默了片刻,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到这只手上,迅速的发热,就连夜风吹进来的空气都是滚烫的。七玲珑默默的把手收回来,搭在身侧,重新闭上眼。
天色破晓,燃了一夜的烛火已经将熄,屋里的摆设大致可以看出轮廓来。在没什么人注意的地方,七玲珑的手不知又覆了上去,他的掌心宽厚,那只血气不足、凉薄的手由内之外、由手腕到指尖都刚好可以被盖住。
他的耳尖不觉的也像掌心一样发烫,染上了几分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