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身上伤得狠了点,孟长歌不到天明就迷迷糊糊的醒了,再难入梦。孟虔睡得正香,两手各抓着两人的衣角。其实仔细想想,孟长歌对他还是有些歉意的。
江湖势力培养起来不容易,她仗着身后有个徐闻和万花谷,时间拼命都是压,与那些旁的小组织相比堪称神速。难免疏忽了小孩些,前几日还听说孟虔一直认为自家很穷,连几块零嘴都舍不得买,孟长歌摸着良心想了想,这事还是她的错。
渡山山脚也是有小镇的,只是孟虔同徐淮两个人小的时候在山上摸鱼爬树、射箭打鸟;再大了些就开始习字习文习句读,阁楼上的一千多卷的书都是他俩的玩伴,没怎么往外疯,故而给他的零花钱他都当积蓄了,他们乖得简直像两个小大人。
她不曾陪伴的时光,孟虔都是一个人,偶尔夜归会抱着他相眠,孟虔第二日铁定的要赖床。没有阿娘,爹爹……在众人口中从来都是禁忌。
也怪不得乍来了这么个人骗他,他也就信了……
手往左后腰上轻轻按了按,肌肉泛着隔夜的酸痛,好在没有出血。比这身更重的伤她也受过,伤着伤着就伤惯了,不那么疼了。
她挪开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掌,慢慢起身,视线不可避免的在七玲珑脸上停了几息。
他昨天说什么来着,他说,他的脸是真的……这个念头像恶咒一样冒出来。如果,如果他真是钟离衍,那么他为什么这些年不来找她呢?
他是怎么逃过漠北皇室灭口的?
受伤了吗?伤得重不重?伤好了吗?
……
哪里那么多生不离、死不别的,她该是疯了才把那股思念一股脑的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可是浮浮沉沉才找到这么根稻草,力道虽微,要真丢了她又该怎么办?
孟长歌彻底魔怔了,迟疑了下,指尖触上他后脖颈的一处穴位,重重的压了下去。视线紧紧盯着他的脸颊周围,并未有什么变化。她侧着头,往前凑得更近,贴着孟虔的头皮,再次压了压。
还是没有一丝的变化!
那难道说……
垂在孟虔背上的那只左手突然暴起一把护住她的肩头,右手贴着她的腰,不容挣开的蛮劲就轻松的把人就在半空中划了半个圈安置在自己身上。
孟长歌紧张又的心情还没来得及平复,被他这一变故弄的措不及防,连到嘴的恶言都堵住了。别说,这股强劲还真有几分钟离的味道。
“夫人看够了吗?”气息如细小的电流在她耳畔处打了个转再布及全身,她推了推,所有的抗拒都被他敛在眼底。他带着她的手放在心脏上,低低的音嗓带了几分威胁的味道,“看准了吗?”
“没有。”孟长歌脸红成一气,又低声喝道:“松手!我要……”
未尽的言语都湮没在唇齿间,良久才慢慢开。这些年她一个人所有的坚强和忍耐在一瞬间就溃不成军,只是因为久别重逢。
孟长歌强忍着一腔酸意,听他继续心血来潮的告白。
“我的确记不得了,但是总觉得与你该是相识的,甚至相亲、相爱。你虽未明说,也是认得我这脸的吧。”
他换回了本来音色,听得孟长歌后背一僵,心底一软。所有猜测都变为事实的时候,她就想抛掉这些乱事,好好的抱着他哭一顿,可以的话还要狠狠揍他。
钟离衍低头在她额间又是一啄,手在她后背一下一下的顺,“你先听我说。后来见到阿虔,他一见我就唤爹爹,许是血缘,我就去查了查。大几年前我一直在闭关,无人见过我身迹,但并不能说明我的确在那里。”
“阿虔生得太好了,与我太像。我稍稍用计就得到消息他与漠北的大君生得极像,再顺着查了查,又不小心挖到了一段辛密。本来是昨天才知道的,也理当好好同你商量商量,但……抱歉,我忍不住了。”
孟长歌红着眼睛,摸摸他的脸,心疼得难以加复,“那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大约记得……还是爱你。别哭了,嗯?”孟长歌一下脑袋埋在他怀里,使劲的蹭了蹭,瓮声瓮气的怒道,“没有!”
钟离衍不说话,嘴角一片温润,把她抱得更紧了。只是隐隐约约的觉得,小夫人脾气要大了些,同露出牙齿的炸毛小兽一样,他还得好好哄。
好半晌,孟长歌微微耸动的肩膀才平复下来。
钟离衍腾出手,温柔的把她的碎发别在耳后,附在他耳边又是轻轻的、吐气般的道:“没事了,我回来了。谢谢夫人为我生的小朋友,他很可爱。”
“那你记得你叫什么?”孟长歌一手捂着眼睛,顾左右而言他。
钟离衍皱着眉头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唬得孟长歌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钟离衍一声轻笑,流氓本质尽露,“叫……我爱你。”
孟长歌被他一串一串突如其来的甜话砸得心口疼,保不齐是他哪段露水情缘学来的,气呼呼的扑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你烦不烦!油嘴滑舌,我才不信你是我……你是他爹?”
钟离衍幽暗的眼底像燃了一簇火,短暂却足够明亮,孟长歌眼皮直跳,矛盾得体会了一把年少的扭捏,希望他记得起来又直觉他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记不得的话她又难免的低落。
下一瞬,这厮一边把玩着她的手一边漫不经心的道:“夫人喜欢吃甜的,是有段时间晚上很喜欢吃酥酪吧。其实不是,是我心思难耐,偷偷的……后来你没天晚上都缠着要我……唔”
孟长歌赶紧捂住他的嘴,那被他可以隐去的字眼无端的染了几分暧昧,“住嘴,我要起身了,你好好……”孟长歌一时语噎,随后装作凶狠的道,“好好的带孩子。”
要不是问他,想来也不知道这种暗地里揩油的事他做了多少,还真是个浪荡子。
澜庭其实无辜的很。
一方是他从小的玩伴,一方是他亲兄弟,感情不深但血缘这东西断不了。尤其是两边战线一致时,他一点遮遮掩掩就能被孟长歌那张刻薄的嘴喷出的毒液撒个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