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宁儿的声音清脆响亮,在山间传的极远,在山下等候花间主人回复的老者更是听的真切。
老者名叫蓝雨,是神将府的管家。中年时家乡遭遇汾河决堤,村里人全被淹死,他的妻儿也不例外,那时候他叫张三,据父亲讲他出生时家里的公鸡叫了三声,于是就起这么个名字。自从月耀帝国建立以来,历代月皇勤政爱民,专门成立水部城造司,大力开凿、疏通运河以防干旱,筑河堤水坝修沟渠以防水涝,更有专门的星师督造,所以说饥荒百年难得一见。
张三村落上游是汾河。正直多雨时节,某一夜汾河河堤突然决堤,河水一泻千里,一夜之间淹没了八百里两岸村落。月皇连下十二道敕令命十二神将火速救援,战国公亲率神机营精锐三万,荆棘圣骑士三千护送医师三千,星夜兼程,赶到之时已是半月之后,哀鸿遍野饿殍满地,令人惨不忍睹。
张三便是被前去支援的麒麟神将蓝文昭救起,也就是蓝宁儿的父亲。从此麒麟神将府多了一个管家蓝雨,至于名字也很简单,蓝文昭说他在大雨滂沱的夜里被救起,就给他改名蓝雨,至于张三更不会反对,一朝捡了条性命不说,还土鸡变凤凰,比那些淹死鬼、饿死鬼强了不知多少倍,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从一个乡野村夫变为神将府管家还成为星师,蓝文昭可以说是蓝雨的再生父母一点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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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听着蓝宁儿看似激昂,在他看来实则以卵击石的宣战更是令蓝雨百感交集,想起了他人生中第二次噩梦。
那是一个月圆之夜,银线般密织的细雨透过灰色的夜幕一直下个不停,落在屋檐的雨滴映着凌厉的光芒。数十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神将府内,剑光闪烁便血溅三尺,手起刀落便有人头落地;梅花混着血水铺满大地,树倒屋塌,血肉横飞,前院被夷为平地,神将府上上下下三百六十三口全部被杀。蓝宁儿俯身在父母的尸体上整整哭了一夜,那时候她才三岁。
蓝雨睁闭眼间,神色痛苦不堪,不觉间五指已深进肉里,鲜血从指间滴落染红了脚边的一朵菊花。待他回过神来,蓝宁儿已经走过菊花从踏进兰花地中。他本想叫住蓝宁儿,手却停在了半空中并未开口。拜帖已经送去许久想来应该没事,而且今日又见这蓝色的雨,雨中又见梅花,触景生情日,睹物思人时。
雨刚歇梅林中有些湿意,蓝宁儿来到梅花林中,靴上的新泥摩挲着地上的花瓣吱吱作响,她抬头望着林间,一朵朵梅花闪过,在一棵较粗的梅花树下停下了脚步。花瓣上的一颗水滴落下,落在地上的花瓣上又溅射成数颗水珠散乱地落在其他花瓣上,恰如此时的心情。蓝宁儿收起伞,古琴再次出现在地上,她蹲下盘坐在古琴边,双手再拨琴弦,林间琴声起,曲曰《昭姬十八拍》。
一拍离人乱,琴声起,一朵梅花无风自动,慢慢离地而起,带起数颗水花在空中飘洒,二朵三朵四朵......渐渐数十朵数百朵梅花皆离地而起在空中翻飞飘舞。远远望去,蓝宁儿右手抹、挑、勾、剔、打、摘一气呵成;左手吟、揉、绰、注、撞、逗信手拈来,神情专注而认真,眉间时而凝重时而疏散,仿佛随着那梅花飞舞起来。
二拍离人苦,梅花数量越来越多,速度越来越快,有数朵梅花飞至高空仿佛力竭,重重摔下落在地上,然后又快速拔地而起再次在空中起舞,如此往复如此循环,梅花随着指尖的旋律如那海里的浪涛,一浪接着一浪一浪高过一浪,后浪推着前浪,茫然无知地飘向远方,仿佛找不到方向。
三拍离人伤,梅花在空中翻飞起舞,不断上升盘旋来到枝头,枝头梅花似有所感,自动脱离花蕊,和飞舞的花朵贴在一起,随着地上梅花一起飞舞起来。雨女望夫魂归鹊桥那是一曲永远吟不败的断肠,涂氏远眺愿为磐石那是一场永远流不尽的秋水,花与花蕊诉说着别样的心伤。
四拍离人独,成百上千朵梅花在空中飞舞好不凌乱,无数颗水珠在空中飘洒好不凄苦,枝头梅花纷纷脱落好不神伤,霎时间空气一凝滞梅花水滴皆静止不动好不孤独。细闻这林间,梅花的芳香映着朝阳却来自地上,这满地的梅花是思着高处不胜寒的花蕊还是在念着这地下未曾谋面的根须亦或是慨叹无枝可依了呢。
五拍离人恨,噗的一声清响,空中梅花再次舞动起来,渐渐以琴为中心由近及远梅林中所有梅花都舞动起来,形成一个个气旋扯起梅花枝头簌簌声起仿佛呜咽。琴声少息后再作,双弹索铃泼刺打圆进复往来终于在舀起时化作一声金鼓激荡的杀伐之音,穿过梅林花海疾驰向远方。
六拍离人怒,嗡一声长鸣,仿佛气浪卷起,漫天梅花如断线的风筝快速远离蓝宁儿而去,空中的水滴如箭矢般在逃窜中奏出凤鸣般的剑吟。层层的花海随着琴弦的鞭笞如狂傲放肆奔腾的野马携雷霆之势越过高山踏过溪水如一片汪洋大海的肆虐般淹没一切的敌人,跟随那道杀伐之音直至天涯的尽头。
七拍离人愁,枝头梅花似被波及,枝干被撕扯着咧咧作响,梅花纷纷自枝头落,却失了那无坚不摧的力量,缓缓飘过蓝宁儿头顶落在琴上,正如此时从蓝宁儿嘴角溢出的鲜血。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伤人人自伤,眉与眼的迷离如那天涯人的断肠。
蓝宁儿再次抬头望着满树的桃花,如泥雕般静止不动。一人一琴,一树一梅花,恰如墙上的一幅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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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蝶一行人悻悻向山下走去,脚步踩在刚被雨水冲刷过的山石上啪啪作响,山路间显得有些安静。
“你们说刚才先生要是出手我们接不接得住那巨斧”雷族奚行率先开口道。
“先生应该不会拿斧头劈我们”电族闪灵儿道,
“那倒也是,先...”奚行话还未说完,闪灵儿接着道“应该会朝着镜子来一斧头”
奚行想着那画面,吞咽口口水把话憋了回去。
“山顶边缘的一角整齐如刀切,而山顶上实际却凹凸不平,杂草也少了些,想来是被巨斧的气刃直接给削了去,我们接不下那一斧头,况且先生劈山未必尽了全力,先前听说先生境界跌落早不复昔日到底是真是假”风族寒宿娓娓道来自己的猜测。
雷族奚行听罢,有些后怕的摸了下脖子,来的时候对先生无礼真是打着灯笼如茅厕找*。
电族闪灵儿瞥见雨蝶一言不发,不禁开口道“小师妹不必在意,那蓝宁儿原就比我们高上一个境界,败给她不足为奇”
“师妹的巨蟒和雨兽应该在灵动些,至少不会败的这么惨”雷族奚行倒是心情也转变的快认真道。
并不是我不想灵动些,而是我的巨蟒和雨兽有些不受控制,仿佛被削弱了些”雨蝶回想着刚才的战斗道,她最后想使用星器再试试,但是被霍元喝止了。
听着雨蝶的话四人都若有所思,不知不觉间已来到山脚下。
阳光在山林里留下斑驳的光影,清风徐来摆动着衣角,山脚下渐渐热闹起来。五颜六色的蝴蝶成群结队来到菊花丛中,有的陶醉于花香静静伫立在花瓣上,有的欢欣雀跃绕着花朵翩翩起舞,有的你追我赶在花丛中嬉戏打闹,就连花儿也随着摇摆起来,仿佛大自然的律动在指挥着动人的舞蹈。
雨蝶的名字来源于一种蝴蝶,名叫摩绡袖碟。摩绡袖碟的翅膀是透明的。此时梅花林中的琴声响起正是第一拍离人乱,雨蝶听着琴声望着眼前的蝴蝶竟渐渐看的痴了,盯着五颜六色的蝴蝶一动不动。
雨蝶的母亲来自人族,自愿跟着雨蝶的父亲回到神罚之地,直到雨蝶母亲的身体因承受不住神罚之地酷寒而病死在床上,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神罚之地只有一种蝴蝶,而母亲告诉她世界上还有很多漂亮的蝴蝶。母亲说她是一只美丽的蝴蝶,她的一生很幸福,而雨蝶也早晚会找到自己的幸福。
旧时思绪琴中乱,花蝶相看两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