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吃过早饭的我被迫摁在了饭厅，没办法回笼觉的我又困又乏，精神恍惚得手中的勺子一下一下没意识地刮着碗底，一开始胜了徐雯雯的开心都化为乌有。大哥忍不住给我夹了个包子，我爹更是吹胡子瞪眼地看着我。
“瞧瞧你自个什么样子！你昨晚是不是又偷看那些个没营养的话本子了！”我爹说，“幸亏今天休沐我不用去上朝，才能在家约束着打点你，否则去了宫里可不是要给我闹笑话！”
祖母横了我爹一眼，温柔地抚摸我的脑袋安慰着：“宝儿也不要过于紧张，今儿招你们进宫，说是为着下月的选会准备，其实是圣上趁着休沐先瞧瞧各家的女子。”祖母夹了一筷子脆笋放在我碗里，“不过是先淘汰一批而已。”
“这还不紧张啊，我都没见过当今圣上。”我苦着一张脸，手中的筷子都快把肉包子戳烂了。
祖母爽朗笑了笑：“怎么没见过？你刚出生那会，哦你爷爷也还在，圣上可是特地坐着九龙轿撵来了咱们明国公府。圣上还抱过你呢，你小时候带的长命锁也是圣上赐的。”
“……祖母，我当时那么小哪来什么记忆啊。”
我爹冷哼一声，“那你今日给我记牢了。还有，进了宫可别给我惹乱子，当心回来我抽你。”
我撇撇嘴不置可否，我难道不知道圣上威严吗？借我两百个熊心豹子胆我都不敢在王宫惹事，掉的还不止我一个人的脑袋呢。“知道了知道了，女儿是笨是爱闹，倒还不至于闹到宫里。”
“最好这样，不然连累全家给你陪葬。”我爹哼哼，放下了筷子拿了绢布擦了擦嘴。“吃不下就别吃了，赶紧跟我出来。”
我哦了一声，起身向长辈们行了拜别礼，乖乖跟在我爹身后。走了没几步，明雅带着丫头们从旁过了来，径直拦住了我爹和我。我一眼看去，这丫头浑身上下崭新一片，连妆容都是时下最新的海棠妆。这妆虽然好看，耗费的时间是成正比的。我看戏一般将她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目光落在了她发髻中那一支双凤衔珠金翅步摇，然后随着步摇的晃动开始发呆。
“雅儿给父亲请安，给姐姐请安。”明雅生的好看，眉目如画，声音又宛若黄鹂，行礼时落落大方。我爹喜欢像她这样懂事的孩子，而且又好看，当下伸手扶她起来。
我爹说：“赶紧进去吃饭吧。你今日打扮得甚是好看，这个年纪的孩子，这样正好。”继而转头拧着眉毛看我，“你能不能好好学学你妹妹，做个女儿家邋里邋遢没个样子的。”
我一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十分纳闷：“爹你说什么呢？我这穿得不是很好看吗？这不是你挑了送过来我院子的吗？你怎么……”我咽了咽口水，小声地同我爹说，“打脸不要太快啊。”
我爹深呼吸，一挥袖子：“走了！”
我立马应声：“好嘞。”
“爹爹等等！”明雅错了一步，又将我们拦住，低着脑袋小声说道。“爹爹可否带雅儿一同进宫？雅儿也和姐姐一样，未曾见过王宫，未曾见过圣上，雅儿想去。”
这要是搁以前，我爹肯定连着喊去去去，都去都去。现在只能拍拍明雅的肩膀，告诉她下次有机会一定会带着她进宫好好感受一下皇室风采。我爹说得极为委婉，说完还叫明雅的丫鬟蝉衣等下带她去街上走走什么的，借此来安慰她不能去王宫的遗憾。
“爹爹！”
“四丫头越矩了，圣上的旨意谁也不能违抗。”祖母说，“蝉衣，还不带你家小姐过来。一早上的，饭也没吃，快过来用饭。”
明雅这会子是急了，说跪就跪，手上一掏手帕，清泪立马就下来了。楚楚可怜，泣声哽咽，整体看上去，好一幅美人垂泪的唯美画面啊！要不是我困得精神恍惚，我一定会拍手叫好的。
“雅儿自知身份低微……”
“你知道就好。”我哥边吃包子边回。
我忍不住冲我哥比了个大拇指，我哥也冲我眨眼示意。
明雅哭得更厉害了，“可圣上也未特指咱们家的哪位姑娘前去。明雅也是明国公府的姑娘，纵使身份卑微，是外生子，可当爹将明雅接回的那一刻，明雅就是明家的一份子，是明家的血肉。”明雅重重对着祖母，对着爹磕了三个头。“明雅并非想要抢姐姐风头，论资格，自是姐姐第一，哪里轮得到明雅。明雅只是，只是想去见见世面。”
“请祖母，爹爹成全。”
我爹叹口气，我祖母也跟着叹口气，我哥倒是被包子噎了一下。从我哥震惊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出，他是没想到这个庶妹实力那么强。哎，我已经习惯了，用明玉的话讲，这就是婊中之婊啊！
“罢了，便也跟着去吧。”祖母发话了，“去之前把妆整整吧，别叫人看出痕迹。”
明雅欢喜异常，爬起来谢祖母的时候又掉了几颗金疙瘩。
明国公府离王宫不过两条街的距离，进了入口，才是耗时间的事。听我哥说，自正宫门进后，要穿过东华门、西华门和钟和门。过了流云殿后转道长乐大道，足足得走上一个时辰才来到面见圣上的承乾宫。不过我们这次进宫并非专门去面见圣上，故而在长乐大道一半的路程，我爹与我们分开来，他继续往前去承乾宫与诸位贵女的父亲一同先拜见圣上，我和明雅转了小门前往一个叫千秋万载的地方。
轿撵在小门后便停下，跟随的公公解释说前面的路穿越了百花园，而时间尚早，便让我们一路赏玩着前去。
“现如今春季正好，二位贵女难得进宫一次，可得好好看看这百花园的春色。”随行公公捻着兰花指，微微弓着背走在我旁边，满脸堆笑。“寻常的花儿也是没什么可赏的，倒是这远处的武陵色最为好看。贵女您瞧，这火红一片宛若彩霞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一向文采卓越的明雅不由开口赞叹。
我点点头，双手环抱，赏了良久指着那一片火红问公公：“这结的桃子好吃吗？”
随行公公：“……”
明雅：“？？？”
可能是怕我又问起百花园里别的花结果好不好吃，随行公公带着我们行走如风，明雅在我一侧都不由暗暗叹气，我想她是为着满园春色她却完全无法展现自己卓高的才情而感到惋惜。毕竟每次到了这个万物齐生的季节，无数的诗会邀请函就会蜂拥踏至，一度是我的噩梦明雅的美梦。
“贵女们，咱们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