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c!小老弟你这不行啊!”
符槐正在撒丫子跑路。
那张画屁用不顶,他所窥见的神明肖像半点没出现在敌人心中,对方一如既往的展开猛烈的攻势,而且越来越迅捷,法术也不再仅是火球,火焰如同舞者般跳跃,尽情地绞杀符槐躲避的空间。
越来越近!
“淦!”
符槐一个不慎摔倒在地,堪堪躲过了一支擦身而过的铁矢,恐惧在生长,怨恨在蔓延,死亡迫在眉睫的庞大压力令他难以呼吸。
那一瞬间,卡西米尔的弓手停止了试探,长弓被握紧了,失去家园的仇恨支撑他暴虐地拉开合成纤维,杀意毫不掩饰,死死地锁定那个恐惧着死亡的凡人!
——
下一瞬间,杀意失去了目标。
因为突然间,诡异的浓雾降临了,遮蔽了凡人的身形,令他得以喘息。
“愣着干啥!跑啊!我撑不了多久!”
萨卡兹猛然伸出手来,拽着他的衣领想跑,可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竟然没拉动符槐。
“好——”
符槐突然感受到了,名为【死亡】的分支所带来的恐怖,令人战栗,难以动弹。
他奋力推开萨卡兹,眼泪从泪腺中迸溅而出,他遵从本能求生,肾上腺素激发他身体里隐藏的潜力,四肢剧痛,心脏轰鸣,大脑之中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压榨身体,只为躲过空中杀意汹涌的箭矢——
太慢了。
在他躲避的那一刻,箭矢已没入他的胸膛。
肺叶被撕破,血管被割裂,心脏悬在刃上,暗红的血液像失了闸似的奔腾而出!他的身体瞬间变得冰冷,如坠冰窟。
取走生命的一箭停在他体内,复仇者不愿他干脆地死去,而是要让符槐被他自己所杀!
“md……故意让箭停下……任何剧烈运动都会割伤心脏……”
符槐恐惧得几近停止呼吸。得益于自己有什么书都会看看的习惯,他知道自己现在大体是什么情况。
他想要求饶,可瞬间就被自己否决了。
他们不会放过我。
符槐这样对自己说。
【不要乱动,让那个萨卡兹激活你身上的徽章!快!】
亚伯着急地大喊,现如今的祂并没有治好大出血的能力,因而要万般小心。
“快走!”
魔族上前,从衣服中取出骨质的画笔,身上的源石引导着能量单元填充法术模型,独属于他的法术顷刻便被完成了。
于是浓雾变得厚重,潮湿的腥味仿佛自深海吹来,雾中活跃着大海的气息。
火焰构成的大蛇咆哮着冲进迷雾,莱塔尼亚学者的愤怒如此澎湃,恍若无休无止。
“天真!区区火焰!”
魔族挥动画笔,海雾瞬间发生了难明原理的诡异变化,符槐感觉沉寂的迷雾陡然变得深邃,漆黑的怪物伸出利爪,露出尖牙,悄无声息地站在火蛇旁边,好像研究员端详着小白鼠一般,旋即便痛下杀手!
“...就好像...活了一样......”
火蛇悲呼。凄厉而无声的悲鸣传到学者耳中,令他脸色越发阴沉。
“可恨!‘纺锤’身边何时出现了这等人物!对法术的控制竟如此精妙!莫非是一个萨卡兹法术大师的胚子吗?”
学者不得不承认,自己此生绝无可能达到此般地步,纵然自己已经感染了矿石病,施术能力有了极大提升,却仍是不够。
“但是!你还差点意思!”
学者同时催动法杖和身体,不顾病情进一步恶化的趋势,蛮横的列出密集的火球,如雨击打湖面,荡起无数涟漪。
“雕虫小技。”
萨卡兹随意挥手,那副神情全然不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应有的,而应该是沉淀多年的大师挥手名篇时才有的神色。
浓雾又变了,变得凝重,火球如同拍打在城墙上消失。符槐却只觉得身体被一只大手攥住了,被挤压,被不断压扁,肺腑难以收取空气,他忽然觉得喉咙中有什么东西被挤出来,痛苦地卡住脖子,艰难地吐出内脏的碎片,神色狰狞。
“...不是...这位仁兄...能帮个忙吗?”
符槐无力地呼唤魔族,后者则着急地跑来想要治疗他的伤势,可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只能痛苦地低下头:
“抱歉,我——我救不了你......”
他很自责。
符槐想到。
符槐难以理解为何他如此自责,这并不是他的错,自己的伤口是别人造成的,自己可能的死亡是他人带来的,可为何他如此自责?自己并不怨他,就像自己不怨恨亚伯不能治好自己一样。他与亚伯都没有任何过错,没有错就不该自责。错的不是他们,而是敌人——还有自己。
“明明是我让你去的,可是画并没有用......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用!我每次用都好好的...但是...如果你因此而死...那我就成了将你推向死亡的人...”
萨卡兹在啜泣,他从未杀过人,从未见过他人因自己而死,如果符槐死掉,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又会崩溃殆尽,他可能会后悔,会做噩梦,说不定这一辈子就一蹶不振。他不想这样。
“...请你一定...要活下来!如果你活下来的话!你要的画我给你!钱我也不要了!甚至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找人!”
泪水滴到符槐脸上,他发现这个孩子装作坚强的表皮下竟如此脆弱,就好像...曾经的自己一样...
“所以.......请不要死去......”
“嗯。”
符槐答应了,同时指了指身上的徽章。
“你...能把这个...打开吗?”
“啊!我...不确定,但我刚刚看过一遍...感觉会了。”
魔族用骨笔轻敲徽章,羊头恶魔瞬间大笑起来。符槐暗道一声,稳了。
【不用想了,人家这是天赋,一般人就算看那个商人敲千百遍也不一定会。】
符槐并不想理亚伯,他现在感觉身体的自愈速度加快了数倍,心脏随之加速跳动,肺腑强行抽取空气供应血液,新的血液源源不断的被制造出来。
“那个...能再帮一下吗?”
“嗯,可以。”
符槐将手伸到背后,指指身上的箭。
“能帮忙摁下去吗?”
“嗯——欸?”
符槐没有说错,固然拔出去确实没错,但是稍有不慎方向就可能倾斜,万一划到心脏,自己一定死的比刚刚还快。
相比之下,不如直接摁出去,纵然贯穿伤也挺麻烦,但比大出血而死好多了。
瘦弱的萨卡兹走到符槐背后,双手压着箭,问道:
“那我开始了?”
“嗯,谢谢。”
他的手用力一摁,符槐又吐出一口鲜血,右手反握住穿过胸口的箭身,不顾痛苦,奋力一拔!
鲜血飞溅。
“哈、哈...多谢...”
符槐痛苦地喘息,可心中却忍不住快乐起来,因为他避开了【死亡】这一分支,仍然活着。
【不!不对!符槐!拉上那孩子快跑!】
亚伯急切地大喊,符槐不明所以。
“不是...又咋——”
浓雾被撕裂了。
火焰构成的长剑划破了黑暗,刺目的焰色令符槐下意识屏住呼吸。滚滚热浪澎湃,学者利用魔族情感波动造成的法术循环中断,抓住那一丝微小的裂缝投下了致命的长剑!
跑!快跑!
符槐的大脑轰鸣,求生的本能在驱使他逃离,无数生命呐喊着,挣扎着,不愿死去。
“可是,不能跑吧。”
符槐压下去细胞们的抗议,脑中闪过一连串回马灯——那是一个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父母、邻居、朋友、同学、老师......他们都有一个特点,他们都在笑,神色欢愉。
“十年了,纵然换了一片天空你们也依旧阴魂不散...”
符槐在心中的投影面色冷漠,仿佛那些面孔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是不是太恶心了点?”
于是他们笑得越发灿烂,好像符槐本身就是最好的笑料。
“因为你未曾变过,所以我们便不会消失——十年的愤怒与怨恨,几近绝望的崩溃,岂是这么容易消失的?”
“说实话,如果是这之前,我不反对,但是现在...”
符槐脚下好像埋藏着地狱,愤怒的火焰在岩浆的湖里熊熊燃烧。现实中,羊头恶魔的嘴角越发上扬,符槐的生命不断以一种更加激烈的方式燃烧,绽放!
“跟我一起死一死好不好?”
那些面孔脸色剧变,他们瞬间知道他要做什么!
符槐奋力转身推开萨卡兹,火焰长剑从天空激射而下!汹涌的烈焰烧化了他头上的猫耳,头发被点着了,身上的衣服突然自燃,喉咙变得无比干渴。
“不!”【不要!】
当萨卡兹和亚伯想要制止的时候,一切已晚。
长剑贯穿符槐的右胸,爆发的火焰不知道将他的多少器官碳化,他已不再流血,因为血液早已干涸,大脑在哭号,符槐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挣扎,祈求希望的到来。
可连那挣扎都渐渐消失了,只有羊头的恶魔完好无损,笑得越发猖狂!
只因符槐还在愤怒!只因他仍然活着!
“抱歉了,我突然改主意了。”
符槐微笑着对那些面孔说:
“我就不死了,但你们得去地狱转一遭!”
那声怒吼震碎了地面,震碎了心灵与现实的障碍,羊头的恶魔终于达到了顶峰,愤怒的火焰将恶魔吞吃!因此即应有血焰自地狱升起!
“这么快就把【血焰】掌握啦?你这资质不是一般好啊。”
十几公里之外,约翰放下手中的报纸,畅快大笑起来。
“不!正好!只有这样才配得上【沃尔】!只有这样可谓是‘征伐侯’!”
约翰拿起手旁的散发着狂乱与不详的法杖,高声回应!
“以吾约翰·阿卡什之名承认!其乃吾之继者!其乃‘种子’!其乃吾等之兄弟!吾等互为手足!
以此祝其旗开得胜!征战不休!”
【沃尔】轰鸣!
战争之剑隔空一指,于是地狱便沸腾了!愤怒的火焰冲破大地!以此吹响反击的号角!
“那么!那边的那位,你是不是也得还我点东西呀?”
火焰长剑自血焰升起之时便仓皇而散,如今漆黑的伤口甚至能见到新肉的萌芽!
符槐拔出手枪遥遥一指,眼底弥漫着猩红的火光!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天道好轮回。”
学者顿感如芒在背,不禁战栗。
符槐愤怒地笑着,神色欢愉。
“现在,我是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