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天空门。
“凉沐哥哥,凉沐哥哥,你看我找到了什么?”一个娇俏女声由远及近。
躺在草地上,头枕着双臂,脸上盖着一片荷叶的少年不为所动,心里想着:蛇,田鼠,青蛙,麻雀……不知又是哪个倒霉动物遭了她的毒手。
脸上的荷叶被拿走,阳光照下来,凉沐眯了眯眼,一只大山鸡和他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凉沐哥哥,你看它多肥啊,我们做叫花鸡吃吧。”余白说着盯着手里的山鸡,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想起那次凉沐做的叫花鸡忍不住回味。
那大山鸡似乎意识到危险来袭,不住的挣扎惨叫起来,落下几根鸡毛。
“余小白,你给我把它拿开。”凉沐气的不行,大声喊道。
余白手一抖,山鸡挣开余白的手逃走,还在凉沐脸上踩了两爪子。
“余!小!白!”凉沐气的猛的起身,要收拾余白。
“哎,我的叫花鸡,别跑。”余白刚要站起身子去追山鸡。
凉沐猛的一起,余白身子不稳,向后倒去,手慌乱一抓,凉沐被带的向余白扑去,“咚”的一声,二人摔倒在地。
你以为会粉红气泡满天飞,不可能的。
“好疼啊,凉沐哥哥你好重。”
“小白,你没事吧?”凉沐的气顿时没了,担心余白摔倒没有。不过手下触感不太对,凉沐手不自觉的捏了捏……
“凉沐哥哥,你的手……给我拿开!”余白快气死了,叫花鸡没了,还摔了一跤,小笼包又被捏……真倒霉到家了。
“咳咳,”凉沐也反应过来了,脸变得通红,赶紧起身,气氛有些微妙。“抱歉抱歉,小白,你没事吧。”
“你……”余白本来打算发火,余光看到山鸡跑过,“算了,凉沐哥哥,叫花鸡!”
“什么?”凉沐有些反应不过来。
“叫花鸡,别跑。”余白喊了一声,就去追山鸡了。
“……”凉沐摇摇头,余白是愈发爱吃了,不过刚刚……咳,不能想,凉沐默念几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然后也跟余白一起去追山鸡了。
“唔,好吃。”余白吃饱喝足往后一躺,“这种生活真是赛神仙啊。”
凉沐起身收拾残局,吃剩的骨头,熄灭的火堆,听到余白的话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凉沐哥哥,我们一起去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吃遍天下美食,可好?”余白支起身子,朝河边的凉沐喊道。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凉沐闻言走过来,笑眯眯的说。
“嘿嘿,这不重要,凉沐哥哥,你答不答应?”余白笑了笑,追问凉沐。凉沐哥哥要是答应了,她一路上就不用愁吃了。
“走了,你师父还在等我们。”凉沐敲了一下余白的脑门,笑着向前走去。
“哼,那我们比比谁先到。”说到一半余白就冲了出去,剩下的话飘散在风里。
“……小白,你又耍诈!”凉沐无奈的扶了扶额头,每次都这样,偏偏耍诈了还赢不了。
不过,看着余白的背影,凉沐唇微动,一个“好”字遗失在风里,等等我,等我处理好一切,我便和你离开,跟你一起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然后做你一辈子的厨师。
“师父,你找我们什么事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到余白的声音,门主笑着摇摇头,心道:这孩子,性子愈发跳脱了。
“小白,性子怎还如此跳脱,头上这又是什么?”门主看到余白乱糟糟的样子,皱了皱眉头,这性子要是到了那地方,可怎么是好?
“这不是有师父嘛。”余白还如小时候一样抱着门主撒娇。
“你啊,”门主无奈扶额,另一只手从余白头上拿下两根鸡毛,“又去祸害林子里的山鸡了?”
“嘿嘿,”余白下意识的擦擦嘴,“没有,没有,我只是和它们愉快的玩耍了一下。”
“……”门主,玩耍你擦什么嘴?
“……”刚进门的凉沐脚下不稳,想起那只鸡的惨状,这个玩耍代价太大了吧,命都丢了。
“阿沐,来,过来。”门主看到凉沐,招了招手,没在纠结余白的事,余白悄悄松了一口气,凉沐哥哥真是她的大救星。
“师父,你找徒儿何事?”凉沐恭敬施了一礼。
“阿沐,你到天空门有七年了吧,该回去看看了。”门主单刀直入,直接说出了目的。
“师父……要赶徒儿离开吗?”凉沐身子一僵,七年的时间,他都要忘了自己报仇的心,都快忘了他还有一个名字——慕凉,尉武国的皇太子。
“不是赶你离开,你永远都是天空门的弟子,但是你父皇……你该回去看看了。”门主对凉沐也是当亲孩子对待的,七年的感情不是假的。
“父皇……他怎么了?”凉沐心沉了沉,七年,现在是武帝四十五年,那个女人……
“武帝新封了一位妃嫔,对她宠爱异常,朝廷隐有动荡之意,你和余白一起下山吧。”门主想到朝中局势,眉心紧锁,其实朝廷里的状况比她说的还要严重,只是朝廷和天空门有约定,虽然互送弟子学习,却不得干涉彼此的内务,所以门主有心无力,只能让皇太子慕凉回去,余白以天空门特派国师身份接触朝廷之事,可也只能看,只能了解,不能插手一丝一毫。
“徒儿领命,即日启程去京都。”凉沐向门主磕了三个头,此一别,不知还是否有再见的机会。
“小白,也拜别师父。”余白笑容消失,心里也难受的紧。
“乖,都起来,都起来,小白,此次出山,万不可掉以轻心,鲁莽行事,不要给阿沐添麻烦,知道吗?”门主拉着余白的手细细叮嘱。
“阿沐,虽然在门内你排行最小,但年龄终究长小白几岁,路上你一定要保护好她,我希望再见,小白依旧是这个小白。”门主死死抓住凉沐的手,似乎把希望都交给凉沐了。
“是,师父,徒儿遵命。”而后三人吃了一顿晚餐,第二日,凉沐和余白一早离开了。
一路上,凉沐和余白边走边打听,大概知道了事情经过。
故事开头,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虽然这个英雄已经可以当美女的爷爷了,但这不妨碍美女爱上英雄,并以身相许,二人擦出爱情的火焰。
英雄就是尉武帝,美女就是宫里年轻貌美的宸妃,武帝救了宸妃,并带回宫中封为意嫔,一宫主位,一个没身份没家族的乡野女子一夕之间成了一宫主位,高位妃嫔忌惮不已,低位妃嫔就是嫉妒怨恨了。
这么一个一入宫就拉了所有人仇恨的女人,在这吃人的深宫里应该是存活不下去的,今日是娇花,明日可能就是黄花了。但出人意料,这么一个女人不仅混的如鱼得水,还把宜贵妃给拉下了马,真真是厉害。
宜贵妃是谁?是当年盛宠的宜妃,连德妃都要避起锋芒,一个假怀孕就让德妃进了冷宫,德妃母族也受了刑罚,落魄了不少,最后皇帝知道了她假孕也没怪她,只说了一句:“顽皮。”之后生了一个女孩:十一公主,便进封宜贵妃,这几年一直盛宠,虽无子却也没人敢质疑她的威严,可这意嫔来了不到四个月,不仅成为了宸妃,有了身孕,还把后宫霸主宜贵妃给弄进了冷宫,理由就是:宜贵妃蛇蝎心肠,对宸妃图谋不轨,欲下杀手,着夺其称号,废其妃位,打入冷宫。
啧,理由多可笑,欲下杀手,宜贵妃还没动手,就这么一个可笑的理由,就被废了。究竟是帝王薄情心难测,还是宸妃妩媚太厉害。
宜贵妃倒台之后,容妃闭门不出念佛诵经,淑妃旧疾严重,也闭门不出,一时间,宫中无人敢与宸妃争锋。
“凉沐哥哥,凉沐哥哥,”余白看着听到宸妃二字后,变得沉默阴沉的凉沐,双拳紧握,浑身忍不住的颤抖,心中止不住的担心,她没想到宸妃对凉沐刺激这么大,可这是凉沐第一次听到宸妃吧,为何?余白对凉沐的过激反应产生了疑虑,一个想法在她脑海中浮现,幼时凉沐和武帝之间怪异的气氛,民间的传言……太子慕凉十岁生病后性情大变。如今又对宸妃如此敏感,无一不说明慕凉是……重生的。
余白伸手推了推凉沐,“嗯?怎么了?”凉沐突然看向余白,低下的头突然抬起来,一双猩红的眼睛吓了余白一跳。
“凉……凉沐哥哥……你怎么了?”余白伸手想触碰凉沐,但看到凉沐恐怖的眼神,又缩了回来。
凉沐看到余白眼睛里自己的样子,忙低下头,深呼吸几次,有抬起头,云淡风轻的说:“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罢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凉沐哥哥我们继续赶路吧。”余白没有选择继续追问下去,她知道除非凉沐主动说,否则她不可能问出来的。
此时皇宫里。
“宸妃娘娘驾到。”随着宫人的一声唱和,冷宫门口踏进一只极不符合环境的鞋子。
冷宫可想而知,是极其破败不堪的宫殿,里面杂草丛生,墙壁斑驳,摇摇欲坠,门窗破旧,夜里根本挡不住寒风,住在冷宫里的穿的也都是破旧不堪,瘦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刮走,这样的环境里,突然出现一只绣着金丝凤凰于飞图案的鞋子,可不是格格不入嘛。
“贱奴们拜见宸妃娘娘。”一群冷宫弃妃战战兢兢的向宸妃行礼,生怕惹得宸妃不快,她们在受一顿毒打。
“起来吧,宜贵……呵呵,不,是叶氏何在?”宸妃雍容端庄的抬了抬手,口中说着,又突然掩嘴一笑,变了话音。
“回娘娘的话,叶氏在自己屋子里呢,她自从来了这边便闭门不出。”冷宫的管事宫人上前诌媚的说道。
宸妃斜眼一瞧,管事宫人肥头大耳的样子和那地上那一堆“骨头架子”对比鲜明,宸妃心中冷笑一声:狗皇帝下的狗奴才,果然她是对的。
“这位公公,不知本宫想见叶氏一面,可否?”
“自然是可以的,宸妃娘娘相见谁就见谁。”
“那就多谢公公了。”
“娘……娘……”宸妃转身就走,后面的冷宫宫人还想说什么也只得打住。
“宜贵妃,本宫来看你了。”宫人开门,宸妃缓步进去,身后的门缓缓带上。
“贱人,”宜妃听到声音抬头看去,见到宸妃便开始怒骂。
宸妃静静的听完,点评道:“听娘娘这声音中气十足,看来是过的不错了?”宸妃上下打量了一下宜妃,乱遭的头发,破旧的衣裙,最后目光落在宜妃额头那块大疤上。
宜妃被看的一阵恼怒,“贱人,你来做什么?看本宫的笑话吗?”
“瞧娘娘这话说的,臣妾哪敢啊?不过臣妾是奉皇上的命令,来……”宸妃故意停下,不说完,欣赏着宜妃变化非凡的表情,一会喜悦,一会娇羞,一会懊恼……宸妃也大概知道宜妃的心理。
“皇上让你来做什么的?可是接本宫离开的?”终于宜妃忍不住向宸妃问道。
“娘娘可真聪明,”宸妃看到宜妃脸上的喜悦之情,话音一变:“可惜,这次娘娘猜错了,臣妾是来送娘娘上路的。”
“……你……你撒谎,陛下,不会的,陛下不会如此对本宫的。”
“呵,娘娘也太天真了,帝王薄情,娘娘怎知陛下不会杀你呢?”宸妃讽刺的笑了笑。
“本宫是不一样的,当年本宫假孕,陛下都不曾怪过本宫,如今……怎会……”宜妃摇头,不肯相信宸妃的话。
“真是个傻子,当年娘娘你为何受宠?又为何那么快便在宫中立足,德妃为何这么快倒下,她倒下后你的受宠程度似乎也减弱不少吧?”宸妃一字一句,都像一把刀子扎进宜妃的心里。
宜妃自小是听着武帝的故事长大的,五岁时见到武帝出征时的英姿,之后听着武帝杀敌是如何的勇猛威武,情窦初开的她对尉武大帝倾心不已,后来她成了武帝的妃子,但却不受宠,后来武帝翻了她的牌子,对她宠爱有加,她以为……她以为是武帝看到了她的好,却原来……是一场阴谋罢了。
“既然是陛下的命令,那臣妾谢主荣恩。”宜妃满脸是泪,却依旧笑着端起那杯毒酒,一饮而尽,似乎那是天下最美好的酒。
“唔。”宜妃嘴角流出黑血,缓缓到底,眼神依旧盯着门口,缓缓的笑了,口中喃喃:“陛下,可否,可否再叫臣妾一句……婉……婉音……”言毕,宜妃眼神涣散,大口喘息几下,便没了气息。
“啧,也是个可怜人啊,下辈子,不要再爱上帝王了,也不要再爱上一个有深爱之人的男人了。”宸妃打开门,走了出去,看着头顶的阳光,觉得似真非假。
“娘娘,”旁边守着的冷宫宫人立马凑了上来。
“叶氏殁了。”宸妃说完看着冷宫宫人。
宫人淹了一口口水,肥胖的身子抖了抖,“小人……叶氏是自己想不开死掉的,小人什么也不知道。”
“很好,公公有什么需要,本宫自当尽力。”宸妃笑颜如花。
“咕咚”,宫人冷汗刷的掉了下来,但他知道他不能不提,不然肯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娘娘,冷宫凄苦,小人……小人想……”
“好说,本宫会让公公得偿所愿的。”宸妃笑了笑,然后飘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