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腾蛟不顾少年的死活,只顾提着左挡右拦,听得“啊呀!”一声,那少年晕头晕脑的苏醒过来。
“大王,他就是我们要找的那孩子,风雨。”肥蚌自知若要再挨风七一拳,势必蚌毁肉亡,急忙在临死前对着海腾蛟喊道,以作提醒。
风七收拳,跳出战圈,喝道:“你们找风雨这个孩子干什么?”
饕餮趁势攻向黑环,给海腾蛟解围,同时嗡声嗡气地答道:“要问去问风青枫那小子,是他差人送了厚礼来,让千屿岛帮忙。”
肥蚌滚落一边,刚透得一口气,只听海腾蛟一声命令:“接住了,带他先走。”慌忙展开蚌壳,把投掷而来的那个少年吸夹入壳,朝海边滚去。
风雨护住头部,不时昏天黑地地撞击在坚硬的蚌壳和黏软的蚌肉上,腥臊的环境和眩晕使他恶心欲吐。
一阵颠簸过后,整个身子才算平稳,悠悠荡荡的直向下沉。
这一幕似曾相识,风雨不由得苦笑,叹道:“得!天上飞过一次还不够,这次又玩到海里来了。”
“还是天上好玩。”
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接口道。
黑暗中突然一亮,风雨震惊地看到,一颗硕大明亮的珍珠滚了出来,一直轱辘到他的脚边。
深海的蚌体内进了沙子,天长日久磨砺之下,就会变作珍珠。可是,这么大这么明亮的一颗珍珠,风雨以往别说眼见,便是听也从未听到过。
风雨盘膝坐下,双手捧起珍珠,叹道:“一颗珍珠也能开口说话,这不是成精了么?天!这是什么世界?”
“别乱说,我不是珍珠,我是明白儿。”
珍珠光滑圆润,严丝合缝,风雨左看右看,也不知道声音是怎么发出的。可这声音闷闷的,明显是珍珠所发。此刻蚌肉不知怎么消失了,蚌房的空间看起来并不算大,借着珍珠的明光,蚌房内一览无余,除此更有何人?
“明白儿?好名字。”风雨沉吟着赞道。“你叫什么名字?”那颗珍珠问。
“风雨。”
“风雨?嗯,也是好名字。你觉得我的名字好听吗?”
“好听,明明白白,干脆清爽,好听极了。”风雨诚挚的回答。
“我也觉得好听。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你呐,你又怎么在这里?”
“那说来就话太长了,我没有力气说那么多话,我想,我快要死了。你能先告诉……告诉我,你是……是怎么来的吗?”这声音原本虚弱,说了这么多话,确实显得力气更加不济。
风雨其实对自己怎么到了这里,完全属于身不由己,也非常糊涂。
如今身陷囹圄,外边是无边无际不知多深的汪洋大海,心中虽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他几年中的遭逢之奇,都不亚于此,也并不是如何焦急。看珍珠并不存什么恶意,反倒是个不错的聊伴,便越发好奇,把自己的遭遇讲了一通,丝毫也不隐瞒。
“原来你是风族的人,难怪你姓风。”
姓风吗?风雨哑然失笑。一句澹台到了嘴边,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那珍珠叹道:“唉!一年多了,我……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我是在一个大……大蚌的体内,它才是成精了,居然……居然用珍珠吸收我……的灵力。谢谢你了,让我明白了我……我是怎么……死的,谢……谢!”
风雨一下子跳了起来,珍珠滑落到了地上。风雨叫道:“你真的不是珍珠?”
“珍珠”却不回答,“嘤嘤”地哭了起来,哭声带着无尽的悔意,渐渐高亢起来,几乎肝肠寸断。风雨听得心中一酸,想这声音说话天真,非常博取自己的好感,不由说道:“我怎么才能救你?”
“我想娘亲,呜呜……明白儿错了,错了,再也,再也不贪玩了。呜呜……”“珍珠”似乎沉浸在自己的过往回忆中,尽情的宣泄着情绪,没有理会风雨的好心,也或许就没有听到风雨的问话。
哭声一直持续,惹得风雨的眼角也湿润了,忙用衣袖擦了擦,劝道:“你还有娘亲可想,可我,连娘亲是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你不要哭了,再哭,我也要落泪了。”
“啊!你真不幸。”“珍珠”闻言,止住了哭声。
风雨再次道:“喂!你知不知道,我怎么样才能救你?”
突然,一道葛葛的沙哑声在蚌房内响起:“先想想自己吧,风雨小子,它死了,就轮到你了。不要妄图逃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你逃不掉的,乖乖的给蚌爷待着吧,哈哈……”
风雨翻了翻白眼,双手叉腰,抬头道:“死蚌子,你乖乖的把我送回渡灵岛,才是正经。还有,放了珍珠里边的人,我饶你不死。只要你今后再不露头,我可以保证你在海底颐养天年。不然,我黑大哥来了,让你尸骨无存……”
风雨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一阵激烈的翻滚,摔得他七荤八素,百忙中踏剑而起,看到蚌壳不停旋转,才明白是肥蚌在给自己略施惩戒。
风雨怒极反乐了,觉得这个大蚌倒是好玩,一时意兴大发,挺剑对着蚌壳一阵乱戳。蚌壳突然裂开一缝,海水汹涌而入,灌满蚌房。风雨接连施放两个火球术法,蒸干海水,傲然挺立在缭绕的水汽之中,取出一沓符篆,豪气地道:“大不了一死,要斗就斗个痛快!”
“小子,还算有几分能耐,倒是小看你了。蚌爷累了一天,要好好歇歇,就不陪你玩了,你就好好待着吧。”大蚌说完话,再无音讯。
风雨休息一阵,捧过珍珠仔细翻看。小心翼翼地把腐蚀术打在珍珠上,观察着珍珠的变化。六阶魔兽孵育的珍珠果然非同凡响,可以在一阶凶兽身上霍开一个大洞的腐蚀术,却只能让珍珠缺损一个铜钱一般的印痕。
又取出玉灵剑,灌满灵力,对准固定好的珍珠狠劈而下,风雨直震得手臂酸麻,珍珠却完好无损。
尝试着用了许多办法,甚至把珍珠放在火球术上烤,也无济于事。明白儿对他采用的任何办法都没有受到一点伤害,让风雨倒是很放心,只使用火球术时,明白儿一个劲儿的说“热”,让风雨不得不停手,放弃了继续焚烧的打算。
一剑一剑劈着蚌壳,风雨叫道:“死蚌子,你出来,不要当缩头乌龟,你不把它放出来,我跟你没完。”
这连番的折腾结果都是徒劳,换来的只有沉默,再沉默。只是,蚌房内空气稀薄时,风雨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身体在不停的在朝上升,过程非常缓慢。很久很久之后,有一种悠悠荡荡的感觉,然后潮湿的空气开始浸润入蚌房。不多久后,身体又开始不停的朝下沉,沉了很久,直到静止不动。
风雨推测:估计自己可以不吃不喝辟谷二十来天,都在肥蚌的算计之内。只是呼吸事大,大概坚持一天的功夫,它需要升到海面上补充一次空气。但何以速度如此之慢?何以面对自己的挑衅时,堂堂的六阶魔兽反而要隐忍着呢?
风雨可不相信魔兽的包容和大度。他揣测,肥蚌在渡灵岛上,面对着黑大哥和七爷爷,肯定受了很严重的伤势,不然何以只会用翻滚和灌水这些小把戏来对付自己,早一巴掌把自己搧扁了。
对,现在是它最虚弱的时候。
“明白儿,你告诉我,珍珠的体内是什么样子的?”风雨安静下来后,才想起这个关键的问题。
“有花有草有河流,很大,地方还不错。可是,我……我越来……越没有力气了……”
风雨不由得脱口而出:“草木空间。”既然是草木空间,总要有入口的,而且准入条件也会有限制。风雨又问:“明白儿,你现在是什么灵阶?”
“玄阶高级。”
风雨一愣,喃喃地道:“哦!你原来是兽族。”兽族自来分为天地玄黄四阶,玄阶就相当于人族的归元境,“那就是说,咱俩差不多喽。”
明白了这些,风雨捧起珍珠细细端详,明亮的珍珠有着规则而优美的纹路,不细看还真是发现不了。
手掌贴上纹路汇聚之地,灵力澎湃而出,只觉耳朵嗡鸣一声,眼前霍然开朗,他已然进入了另外一个天地。潺潺流水打眼前流过,一片片的花木草地延伸在溪水两旁,是一个清幽宜人的所在。
一座茅草屋前,趴卧着一匹小白马,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正挺着无神的眼睛看过来。
“明白儿?”
小白马微微点了点头。风雨明白了:传说兽族中有三重宝:糜鹿,天马,蝎蝠。糜鹿天生没有灵力,其精血却有起死回生之效。天马生翼,可以瞬间千里,快速无伦,是理想到极致的坐骑。至于蝎蝠,则完全是毒魔瘟疫的源头,所过之处,生灵暴毙,哀鸿遍野,它要你今日死,阎王不敢留你到五更。
难怪,若非是天马,也不可能仅仅修炼到玄阶就能口吐人言。风雨蹲下身,轻轻抚摸着马髯,触手净是蒿枯的感觉,全不光滑。观它全身呈现出一种颓废的灰白,并没有一根杂毛。风雨心想,这匹小白马若非受了一年多的磨难,本该是神骏至极的,如今却被折磨成这样,一种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风雨在钠戒中拣选了一阵,取出两颗灵草和一个肚灵珠,送到明白儿的口边。明白儿半眯半浑的眼睛猛然一亮,就像将要溺死之人身边突然飘过来一块木板,生机顿现。
这个珍珠的草木空间之中,只有白昼,没有黑夜,永远温润明亮。其中花草遍地,有果无鱼,林也不深,溪水清清。风雨御剑环绕一周,没有发现其它的生物,倘若不是缺吃的,此地倒是一个不错的栖身之地。
明白儿吸收了两颗灵草的灵力,情况大为好转,已能迈开四肢缓缓走路,啃食青草。蒿枯的白毛,也渐渐变得顺滑。风雨判断,这两颗灵草都是二品,就算不能让明白儿健步如飞,也该有五成的恢复。
迅速凝神检查了一遍自身的灵力,进入这个草木空间大概十几天了,不但一点也没有丢失,反而勤修苦练之下,比之前还稍有进益。这让风雨担忧的目光投向了明白儿,他怀疑明白儿一边在进补着灵力一边在丢失着灵力,所以才恢复得缓慢。
试着独自穿梭了几次后,风雨扛着小白马出了珍珠,重又回到蚌房之内。这一来,灵力不再被吸,明白儿的身子骨快速的好起来,一天天的,开始呈现健旺的姿态。
一人一马,每日都有交谈。十多日下来,患难见真情,彼此又形影不离,相处得极是融洽。不过,风雨钠戒中备用的一点干肉早已告罄,每日仅靠淡水和吸取灵珠中的灵力维持,毕竟不等同于食物,肚子早一天天的“咕咕”叫着抗议不止。
这一日,不知何故,大蚌升出海面,停留的时间比较久,迟迟没有下沉。风雨正感奇怪,忽然蚌体裂开一缝,一线天光倾洒而入。
风雨踏灵匕而起,双手持玉灵剑,奋力对准蚌缝刺入,蚌缝合拢不及,已被插入半截。两道蚌扇大力闭拢,欲要夹断灵剑,风雨倾灵力汹涌灌入,增强灵剑的抗力。归元境高阶大战受伤六阶魔兽,一时之间,居然倒僵持不下。
风雨腾出一只手,迟滞术,腐蚀术,火球术,冰箭术不要钱似的轮番轰在一处蚌缝上。一连扔出几十个术法,感觉难以坚持时,左手突然一松,天光乍亮,身子直朝下掉了三尺。
突然腰部一紧,被一张嘴咬起,“嚯喇!”一声,冲天而起。风雨惊恐万分,正要挣扎,那嘴悠然一甩,风雨翻了一个筋斗,稳稳的坐在了马背上。
“啊!终于出来了。”明白儿高兴得大声叫嚷。
小白马驮着风雨,抛了一个弧线,向着几丈外的海面栽扎而去。海水深蓝,风雨紧促着呼吸,死命抓住马髯,低头看着小白马驮着自己的倒影越来越大。
马蹄踏上了海面,风雨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却闻“嚯喇”一声,狂风忽起,吹得睁不开眼,长发拽得头皮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