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魔古窟的地下世界,不分昼夜,都是一片朦胧。
浩淼的河面上,水平如镜,几艘花船或靠岸,或轻荡,两岸灯火通明永不熄灭,配上头顶如织的“繁星”,险恶阴冷的环境,倒是多了几分诗情画意。
在虎蝠族管辖的区域,临近蝎蝠族的河中心,独独停泊着一艘不小的花船,此刻正在浅吟低唱,清灵灵的唱曲声透窗而出,在河面上徘徊。
琼公子闭目倾听,手指在画舫上轻轻打着节拍。黄黎二人则站在画舫窗前,对着远方眺望。
三人对面,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正婀娜多姿的坐着,怀抱琵笆,叮叮咙咙的弹奏,轻启朱唇唱着婉转柔然的曲调,不时用眼瞄一下琼公子,脸上浮现两抹红霞,娇羞不胜。
昨夜,三人跳入地下河中,化出本体,一路遨游,都畅通无阻。但游到蝎蝠族的河界时,发觉前方布满警网,不论朝左朝右均不能触碰,为了不打草惊蛇,三人游到岸边,借着一条画舫的遮掩,打算摸索上岸。
谁料,恰巧画舫女子于此时推窗倒水,误以为他们三人失足,好心的把他们搭救了上来。三人道谢后要走,遭到女子婉拒,索性逗留了下来。
一曲终了,画舫女子盈盈起身,款款走到琼公子身畔,福了一福,道:“原来公子精通音律,也是同道中人。”
琼公子也不谦让,笑道:“得闻小姐雅奏,又蒙小姐搭救,才是小可的荣幸,在下感恩不尽,不敢请教小姐芳名?”
画舫女子顿时面红耳赤,捏着衣角,壮起胆子,声如蚊鸣问道:“公子问奴家姓名可是出于真心?”
琼公子奇怪道:“问清姓名,来日方便报答,自然出于真心,这何用多问。倘若小姐不方便,那就算了,反正小可已经记下小姐相貌,断不会认错人就是。”
“奴家名叫柔嫣。”画舫女子说完,身体莫名的嗦嗦发抖,掩面奔入后舫去了。
琼公子不知何故,呆立当地一脸懵然。旁边传来黎叔的笑语:“公子,莫不是这小妞看上你了?”
“别胡说!你俩看了半天,想好下一步怎么办了没有?”琼公子刚问完,只听一阵疾行的脚步声,一位珠翠满头,穿着艳丽的中年妇人,笑容满面的走到面前,问道:“你是哪家的公子?是不是爱慕我家女儿很久了,我女儿不但是人族女子,还是这地下河上数一数二的花魁,肯垂青于你,是你三生三世修来的福气。快快让你家里人来提亲吧。”
“什么?”一向宠辱不惊的琼公子失手打翻了正要端起来喝的茶杯。
“怎么?”妇人眼一瞪:“我女儿已经确认过了,你自己说是真心的……”突然看到面前的白衣公子一脸惊诧,狐疑道:“难道你不知道规矩?你们不是蝠族的人?”
蝠族自来有个规矩,凡是出口请问异性姓名的,就是求偶了。若对方报了姓名,而问方反悔,那就会被视为奇耻大辱,轻则悬梁自尽,重则一世纠缠,闹得对方声名扫地,家破人亡才会罢休。
蝠族河上的花魁中,柔嫣姑娘向来以端庄自持,对人不假辞色闻名,旁人若是受到她的青睐,那真是三生三世修来的福气,偏偏误打误撞的是琼公子,待明白原委后,一时倒真让他张口结舌,百口莫辩。
想了想后,琼公子只能直言:“我父亲正收押在监,母亲亡命天涯,得了有关母亲的一些线索,来到宝地就是为了寻她。我与姑娘素昧平生,刚刚相识不久,这亲,如何提得?”言外之意就是一切都是我的不是,不懂你处规矩,我的条件也不具备,咱们还是算了,你女儿很好,另外找人家吧。
他虽婉转,妇人却不领情,喝道:“来人,划船靠岸,报给虎蝠府,抓到了三个奸细。”
不等来人,黄黎二人早已纵身到船上各处,把丫鬟,舞姬,杂役,护卫等大约十几人一股脑的擒了,扔到大庭地板上,只给柔嫣姑娘和她的“妈妈”留了两个座位,算为优待,以作审讯。
黄叔抬手,灵幕囚裹了大庭。黎叔喝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是来寻人,不是来成亲的,知不知道?”
一干人傻着眼,那妇人顿时也没了主意。柔嫣姑娘惨然一笑,道:“公子要逼死奴家,只管动手便是,还请不要伤了妈妈和这些兄弟姊妹们。”琼公子略觉尴尬,弯腰施了一礼:“姑娘盛情,这厢先谢过,惊扰了诸位,也是迫不得已,还请见谅。”刚说完,旁边伸出一只手,拽着他穿过囚幕,走向船舱外,却是黄叔,说道:“这种事,让老黎办,他在行。”
四周都是水,不见岸。白衣公子负手而立,神情寥落,千般情万般语卡在心头,只想一声龙吟呼出这口浊气,却又不能。
“琼儿,前方的路不好走,你既走出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将来必是尸山血海,万不可存妇人之仁。”
白衣公子双手在衣袖内抖了抖,看了黄叔一眼,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站在船头,等待着。
半个时辰后,黎叔走了出来,禀道:“公子,办妥了。都不知道玉碧儿的下落,但是,那小妞是被掳来的,一心想回到人族中去,我答应帮她,作为条件,她愿意助咱们一臂之力。”说罢,控制不住的打了一个饱嗝。
“那小妞想见见你,公子,你看……”
走进庭去,只见满船冷清,独有柔嫣姑娘滑落在地上,靠着椅背,浑身嗦嗦发抖,哭得梨花带雨。琼公子揽腰将她抱起,打算放到椅子上,她却紧紧搂住了琼公子的脖子,死死不肯放手。
蓦然柔香满怀,琼公子僵直了脊背,就这样挺立不动,任由那姑娘颤抖慢慢平息。
不知过了多久,肩头松了松,听得柔嫣在耳畔说道:“好了,我没事了,多谢公子。”
至于刚刚发生了什么,自始至终,琼公子没问,柔嫣姑娘也没有提。柔嫣开始忙罗起来,先去寻了三套衣服,嘱咐三人换上。
再去闺房取来一面铜镜,取来胭脂水粉,全是瓶瓶罐罐之类的,开始精心补妆打扮起来。
一切收拾完毕,看起来柔嫣好了很多,明眸皓齿,犹如出水芙蓉,惹人怜爱。柔嫣看了黄黎二人的妆容,点点头。再看琼公子,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指着她刚才坐过的位置,道:“你坐下。”
琼公子依言坐下。柔嫣拿起画笔粉盒,轻柔的给他化妆,鼓捣半晌,叹道:“一个人想从丑变美难,想从美变丑原来也难呐。”叹罢,给他脸颊上点了两点黑痣,还是不满意,又去翻箱倒柜找出一顶青帽给他戴上,才道:“差不多了,这样才有点小厮的模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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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见你,既不知道你会不会拾起这块菱晶,也不知道你会不会返回寒潭宝洞中,还不知道将来还能不能重见,所以,老身把晶片提前给了你。老身想着,如果你达到隐迹境高阶,到那时,就可以自动收取。达不到,那么下一个机缘只好从你这里产生,我呢,既不违誓言也算完成了任务。现在,老身很欣慰。你不但来了,而且还进入了隐迹境,那一切就简单了,也可以提前修炼了,孩子,把斧子取出来吧。”
草木空间中,惊诧从燕青云的脸上就没有停止过。
听了老妇的话,先是知道了自己所收的这个义子是澹台鼎天的后人,然后震撼的看着老妇把晶片转化成信息注入风雨的头脑。现在,麻木地看着一把挂坠石斧被小徒儿取出,根据晶片提示操纵着,慢慢地在眼前变大。
这片天地中,似亘古不灭的梵音突然唱起,一种沧桑古朴的气息,带着滔天的杀伐之气,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那种威压恨不得让在场诸人都要匍匐于地,跪倒臣服。
自从澹台鼎天退隐这个世间之后,大力神斧终于再次面世。
狼鼠“扑通”一声,跪下地来,硬撑起头望了神斧片刻,一头栽倒晕去。
阿武和武娘还有幼蟒母子仨退缩到一旁角落,搂缠到一起簌簌发抖。
燕青云盘腿端坐,释放出全身灵力,在身体外围形成一圈保护光罩,浑然一副物我两忘,才勉强可以维持镇定,不至于出丑露乖。
只有老妇还算正常。
桂花树旁,石斧脱离风雨的双手,慢慢升空,只见斧身缓缓变大。但当斧头刚刚变得有锅盖那般大的时候,风雨的灵力耗尽,石斧迅速变小,再次成为吊坠如长鲸吸水一般迅速回到风雨的手中。
余人方才透出一口气来。
“哎!你还是太弱了。”老妇道。
明白儿的伤势,在用燕青云炼制的灵药内服外敷下,好得很快。刚才仿佛也经历了一轮生死线,等威压消失,从远方跑了回来。一眼看到狼鼠躺倒在地,上前一腿蹬出,狼鼠就像扎紧的一捆稻草一般,轱辘出了很远。
“报了仇了,报了仇了。”明白儿扬头高嘶,一抖翅膀,欲要飞上去再补一腿时,风雨抱着脖颈拉住了它。
“走!我送你回家。”风雨道。
明白儿怅怅然瞪了迷蒙坐起的狼鼠一眼,伸出舌头舔了舔风雨的脸颊,再次吟亢高嘶。
“乖!明白儿是明白人,最好了。”风雨嘻嘻笑道。
燕青云站起身来,前后想想,突然心怀大畅,说道:“雨儿,我们再待一天再走,为师助你将紫复龙丹的药力释放一半,你将会半只脚踏入圣灵境,那样,我们的安全系数将大很多,你再西去我也好放心。”
紫复龙丹的名字传入老妇的耳中,顿时连连点头。
一直以来,风雨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被人操纵于股掌之间,一直是那样的脆弱与无力。
如今,曾经渴望变得强大的愿望,就这样接二连三的呈现在了风雨的面前。风雨安抚了一下明白儿,回身跪倒,先冲老妇磕了三个头,再冲师傅磕了三个头,然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沉默着一言不发。
抬手用光幕囚禁了狼鼠,燕青云对老妇道:“不要让人打搅到我们。”带领风雨向深处走去,。
双掌抚上后背,一股澎湃的灵力进入风雨的体内,对风雨体内游走于四肢八骸的灵液进行着疏导和归拢,逼迫着他七经八脉正流走不息的灵液涌向丹田玉府。
这种灵力渡灵的法子,看似简单,实则极难。首先,两个人的灵力必须一脉相承,不能出现一星半点的冲突。其次,紫复龙丹药力所产生的灵力,在释放的快慢上也丝毫出不得差池。倘若一个错漏或受到一丁点干扰,就是焚体灭顶之灾。
风雨不敢有所异动,黙诵着意念孤本,沉下心神,引导着意念力护住头部,不让大脑去指挥身体上的任何一处变化,只默默的承受。慢慢地,他僵硬的身体才渐渐舒缓。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透体而出的热气逐渐增多,弥漫在这对师徒的周围,遮掩了两个端坐的身影。
紫复龙丹的药力雄霸无匹,只有具有龙族血脉天生强悍的体质才能够承受,而以人族孱弱的身体来吸收紫复龙丹的药力,就好比坐在喷发的火山口上烤火,一个不小心,就是焚体的下场。
把原本围裹药力的灵力所遗留的比毛发还细的一条通路,扩充为松针一般粗细,药力就像涓涓细流流淌而出,一路上经过灵力的温育,培养,迅速转化为精纯的灵液,被一一送入风雨的丹田玉府。
丹田玉府内,随着灵液不停的注入,原本浅浅的灵池激荡起来,灵光交汇互映着,开始了微不可查的增长。
明白儿一次次奔跑过来,被老妇阻止在百步之外,望着那一片浓浓的白雾。
时间过去很久,明白儿再次奔跑过来,发现白雾慢慢开始淡去,隐隐约约的露出两个坐定的人影。
风雨沉入神识,只见丹田玉府内充斥得满满当当的灵液,经过一遍遍的洗礼和压缩,正在变得粘稠,隐隐有固化成丹的趋势。
风雨站起身来,举手投足间,雷霆万钧,从内府中抽出一丝灵力来握于手掌,只觉磅礴浩瀚,大有天地尽操于我手的感觉。
“从现在起,你需要一场场的实战磨砺,这样经脉才会变得越来越宽。只有经脉变粗变宽了,灵力抽取才会更快更畅通,战力才会发挥到最好的状态。”燕青云道。